家庭哨兵(一)
為解除淩妙玉的擔憂,并啟發引導她,倪學民開講<家庭哨兵>的故事――
朱浩與華小剛同齡,十七歲,同來自農村,同桌在市重點名校高三讀書,同
時二人的父親都是鎮長兼黨高官。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二人成了好朋友。
華小剛已一個星期沒來上課,打他手機一直關機,是否病了?
冥冥之中似有不祥之兆,朱浩心神不定,星期六上午喊上同學張平一起去拜訪他。
朱浩曾去過華小剛家,在遠離學校的農村大鎮上,住的是富麗堂皇的别墅。
熟門熟路,倆人走到門前不由大驚失色,華小剛家已被查封。
一個快嘴大嬸如實告知:華小剛的父親是一個大貪官已被逮捕;母親涉及受賄窩藏包庇,及知情不報也被逮捕;奶奶一急之下心髒病發作而斷了氣;這别墅及另外二處高級房産,還有存款、現金、金銀珠寶等也已全部沒收。
華小剛已住到老家去了。
經大嬸指點,倆人很快找到了華小剛的老家,走到門前,隻見許多人圍住了一個人,倆人一瞅被圍住的正是華小剛。
一個星期未見,西裝革履,風度翩翩的花花公子,如今已形容枯槁,衣衫不整,蓬頭垢面。
鄉親們都在罵他――把對貪官的仇恨都發洩在他身上。
華小剛無地自容,抱着頭蹲在地上落淚,狼狽萬狀。
朱浩與張平忙擠上前去,華小剛一見他倆如久别重逢的親人,伏在朱浩肩上大哭。
倆人忙把他攙進家。
坐下後華小剛傾心吐膽:
其實父母的所作所為都逃不過我的眼睛,我是第一知情人,得益者,都怪我,見到有人到家中來送禮送錢,求父親辦事,不但不惱反而在笑;有幾次父母不在家我自作主張收了下來;見到送上門的金表、高擋手機、名牌西服……自己搶着戴了用了穿了,出盡風頭;父母在美國銀行為我存足了留學的錢,還用我的名字置了二套高級房産,我明知卻沒阻擋還内心歡喜……要是我不用父母的不義之财,早早遏制父親的貪欲之心,他也就不會越陷越深。
都怪我貪得無厭,與父母穿一條褲子,因此鄉親們罵我作踐我,我隻得忍氣吞聲,自食苦果。
他還拉住朱浩的手由衷而發說:老弟,你父親也是鎮長,山高皇帝遠,鎮長大權在握,近幾年農村迅速發展,開發商投資商大批湧入、私營企業層見疊出、社辦企業轉制、圈地批地、大批工程建設、築路綠化、拆遷安置、待業就業……都要削尖腦袋,無孔不入巴結讨好求助鎮長,财源滾滾來。
老弟,你千萬不能步我的後塵,貪心不足,蛇吞象。
作父親的幫兇。
為了你和家人的幸福,請站好反腐防腐第一崗,當好家庭哨兵,嚴禁腐敗入侵。
話真真切切,語重心長,這是一個失足者的忏悔,慘痛的教訓,經驗之談,這肺腑贈言深深打動了朱浩的心。
他流着感動、感激的淚說:老哥,你這話比金子還貴,前車之鑒,我一定牢記心上。
朱浩與張平二人在華小剛老家中裡裡外外,樓上樓下轉了一圈,是改革開放後造的二間三層樓,也挺堂皇。
見淩亂不堪,肮髒如廁,猶如狗窩,忙幫着整理打掃。
華小剛一人坐着目光呆滞,像老和尚念經,如祥林嫂唠叨:我真傻,真的,我隻知道錢好,不知道會惹禍,我是幫兇,我是小貪,是我害了爹娘還害了自己,罪不可赦。
說着爆發出哈哈大笑。
朱浩與張平心突地收縮,對視了一下,朱浩說:他已神經錯亂。
張平說:唠叨心中話,發瘋在眼前。
二人齊為他捏着一把汗。
一進廚房,一股異味撲鼻而來,碗筷也沒洗,鍋中是隔夜食,已有馊味,令人作嘔。
整理清洗後,二人去買了菜燒了飯。
華小剛吃飯狼吞呼咽,杯盤狼藉,行同幾天沒吃過飯的乞丐。
二人看着内心酸楚,黯然神傷直搖頭。
吃好飯清洗好後,二人一個左一個右,坐在華小剛身邊,真心誠意勸――
朱浩說:政府留給你的父母的正當收入,已夠你吃用讀書到大學畢業,還有這麼寬暢舒适氣派的老屋,已比困難家庭強,政府給了你出路,你絕不能留戀寄生蟲生活,絕不能自暴自棄,一蹶不振……要與揮霍無度的舊生活決裂,重新做人。
張平說:你是尖子生,完全能考取重點大學,前途無量,前程燦爛,絕不能荒廢學業。
快回學校去讀書吧,老師及同學都在惦念你。
求知,在知識的海洋中遨遊,能讓你忘掉一切,你的生活也就有了規律。
華小剛又哭了,顫抖着說:我是幫兇我是小貪,我哪有臉去見老師及同學。
張平勸:老師及同學都不會看輕你。
朱浩說:哪裡跌倒哪兒爬起來,今後踏踏實實走路就是臉面。
在二人苦口婆心勸說下,華小剛終于答應星期一去上課。
可是又等了一個星期華小剛還沒去上課,星期六朱浩與張平隻得再去請他,意想不到,一到村上,旁人就告知:華小剛已被送進了精神病醫院。
二個被捕,一個死一個瘋,好好的一個家庭因為貪欲而被毀了。
這些事,對朱浩的觸動特别大,他的腦袋在膨脹,想着自己家中的事――
朱浩叔叔是農民,忙時種地閑時做泥瓦工,後來朱浩父親當了村支書,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村上要建辦公大樓、建小學,造工廠,叔叔就拉起了一個工程隊,承接了村中的全部工程,挖到了第一桶金。
後來父親步步高升,當了鎮長兼黨高官,水漲船高,叔叔的業務也升到鎮上,鎮上的業務量大,叔叔的工程隊迅速發展壯大,還創辦了公司,錢袋子迅速鼓了起來。
他清楚地記得,考初中那年,他成績平平,隻考上普通中學,也等于今後難上重點高中,難考上大學。
一家人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
晚上叔叔來了并帶來了喜訊,他已出了二萬元贊助費,取得了一個重點中學的名額。
二萬元?
朱浩當時隻有十二歲,但已知道這錢的份量。
他對叔叔感激不盡,忙跪下嗑頭說:謝謝叔叔大恩大德。
大人齊被小孩逗笑,父母也在笑。
叔叔忙攙起他說:自己人何必客氣。
朱浩也就跟着父母一笑了之。
市名牌中學來自全市的尖子生,朱浩還是落後了,考高中錄取了個普通中學,叔叔隻得再出了三萬元贊助費,讓他進了重點中學讀書,每年還幫他交了昂貴的費用。
以前朱浩隻覺着自己人沒放在心上,通過學習中央文件後,已懂得父親是利用職務上的便利,為叔叔(特定關系的人),謀取不正當利益,叔叔出錢供他讀書這錢也不幹淨,他心中不安起來,因此多了個心眼。
一天,父親已下班回家,母親加班還沒回來,朱浩在自己房中做作業,叔叔一進門就說:出大事啦。
朱浩在裡面聽得清清楚楚,叔叔一定有難事求父親,他警覺起來。
為了家庭幸福,一定要當好家庭哨兵,防患未然。
他帶上錄音機(他沒高擋手機),到門旁去偷聽,把父親與叔叔的對話,神不知鬼不覺錄了下來。
父親問:出了什麼大事?
叔叔有氣無力說:我承包的已完工一年多的鎮大道出現坑坑窪窪,飛沙走石,甚至有深潭,窨井下遂,昨天翻了車,損失伍萬多元,翻車單位不買賬,一口咬定是路的質量問題,現已告到市質監局,确實這是個豆腐渣工程,要是派人來查,那事情就大了,就怕再牽扯到你……快想辦法吧。
父親勃然大怒:一人做事一人當,你搞豆腐渣工程關我屁事。
叔叔說:咱倆是兄弟啊,人們要把我與你聯系在一起,你當然脫不了幹系。
父親火上加油:必須立即返工,以防再出現事故,罪上加罪。
叔叔可憐巴巴說:返工可是硬傷啊,既要賠料還要賠工,比築新路還難,這代價太大了。
父親怒火越燒越旺:我沒叫你偷工減料,賠得傾家蕩産也是活該。
叔叔說:一家人不說二家話,我培養侄子已花了七萬元了,再說朱浩成績平平,明年高考一定考不上名牌大學,我隻生了個女孩,咱們朱家得靠他撐門面,咱們隻得用錢開道,幹脆送他去美國上大學、留學……為朱家門第争氣,這錢我全得為他準備。
再說,我們兄弟倆一直相依為命,媽媽臨死前把我托付給了你,這一次,你總不能坐視不救吧。
哎――父親歎了口氣不響了。
朱浩聽了毛骨悚然,原來叔叔供我讀書,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
這也是淫賄,如今是在收取回報,要挾父親。
他還用事先約定,供我去美國讀書,期權淫賄父親,為他辦事,拖人下水,奸商啊!
卑鄙龌龊啊!
這是危害更大的腐敗。
父親究竟會使什麼鬼花招幫叔叔度難關?
朱浩吓得一夜沒睡好,沒有行動也不好說短論長……他想,兄弟倆肯定還要密謀,母親得上班,說不定他們白天會到家中來商量,一定要當好家庭哨兵,嚴密監視,要抓住他們的把柄,好采取行動。
他将機就計,早晨偷偷地把自動錄音機藏在客廳中了。
第二天沒錄到啥,第三天錄到了聲音
父親:你急如星火把我召到家中來是什麼急事?
叔叔:火燒眉毛了,可靠消息,再過十天市質監局就要派人來查鎮大道質量,咱們得想法應急。
父親窘逼,急急巴巴:這,這……我實在無計可施。
叔叔:别急,我已請來了軍師。
父親發火:這醜事怎能讓别人知道。
叔叔說:放心吧,自己人。
接着是開門聲關門聲,多了個年輕美女嬌豔欲滴,嬌聲嗲氣的聲音:朱鎮長,您好!
淩妙玉聽着忍不住插口:這美女是誰?
來幹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