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川去了客棧結清了店錢,而後便是搬來了仙坊集市一溜兒低矮窩棚中靠了最邊緣處一間。
聞一聞那四周臊臭尿味兒,劍川知道此地大約是術士等随意撒尿的地兒,或者無人願意住進來,那頭兒才以半價騙了劍川入住。
不過劍川卻是不嫌棄,蓋其半生漂泊,哪裡有過定所?
收拾了那窩棚兒,又以火攻術轉換了火球将那地兒一通烘烤。
再取了數十支木棒,施法門飛入那窩棚門戶處地上,将不遠處拐角衆人當了茅房一般亂石坑遮蔽。
雖然那騷哄哄尿味兒仍是味濃,不過卻是可以不必直接觀視男女修衆術士當面撒尿了。
下一日,那劍川便起身往仙坊集市諸家店面往來,受了那搬運工頭差遣,仔細做了苦力活計掙錢。
“五塊脈石。
”
劍川運輸了一大車靈材法料,那店鋪賬房查驗過貨物,冷冰冰對了劍川說,一邊就手抛出五塊脈石。
“魏掌櫃,我們頭兒說是六塊脈石啊!
”
“六塊?
哼,就五塊,要不要?
不要拉倒!
”
“哦?
這個······好吧!
”
那劍川無奈何取了五塊脈石,往回去。
“啊呀,說好六塊,如今卻是五塊,不知如何向頭兒交待啊?
”
“交代什麼?
”
忽然一聲文雅聲音傳音在了耳中。
“嗯?
大雅?
”
“咯咯咯,石海兄弟還記得小女子呀?
”
“大雅仙子何人,小可一面便是終生難忘呢!
”
“咯咯咯,石海兄弟好生會說話!
”
便是此時那拐角處行過來一女子,對了劍川笑吟吟張望。
劍川觀之急急低頭一禮。
“石海兄弟,剛剛說什麼交待?
要向何人交待?
交代什麼?
”
待二人在了一起,那大雅笑道。
“不瞞大雅仙子,小可尋了仙坊集市中活計,本來說好六塊脈石,可是人家掌櫃偏偏給了五塊,乃是不好向搬運工頭那老頭兒交待呢。
”
“哦,咯咯咯,石海兄弟倒真是信人。
其實仙坊集市從來如此,此潛規則呢,你便這般老老實實說出去即可,那工頭自家也是曉得的。
”
“哦?
多謝大雅仙子指點,小可正為難如何應對呢。
”
“嗯,哪裡!
對了石海兄弟現下住何處?
”
“啊呀,羞愧不敢說啊!
乃是在仙坊集市北側窩棚裡。
”
“嗯?
窩棚那邊?
”
“是,而且是最靠了荒野一側那間。
”
“嗯?
咯咯咯,那邊啊!
味兒可是不好!
”
“是。
往來術士大多在那邊撒尿,氣味真是······濃重!
”
那劍川滿臉愧色,羞愧地幾乎無地自容。
“何不換個地兒?
”
大雅笑罷,忽然盯了劍川建議道。
“唉,談何容易!
沒有完成家族任務,家族中暫時斷了脈石供給,囊中羞澀呢!
”
“或者你可以借些脈石呢?
”
“借?
哦,不不不!
過些日子我便可以有了脈石應付,屆時再搬家吧。
”
“哦,石海兄弟,小女子尚有事,便先去了。
”
“大雅仙子走好!
”
看了大雅婷婷袅袅而去,劍川也便轉身去了搬運工頭那裡,将手中五塊脈石将出,将那事情說了清楚。
老頭子笑道:
“他要克扣便讓了他扣!
隻要将那活兒多給上幾項便可以了。
嗯,你去吧!
”
那劍川領了三塊脈石,又拿了一件活計工單兒轉身而去。
“老爺廟丹坊靈草靈藥十大車。
”
劍川一邊對了那工單兒自言自語,一邊低了頭往老爺廟丹坊而去。
老爺廟丹坊門面尋常,然而内部卻是不小,有大大小小數間店鋪,專門出售各類丹藥。
又有十數間丹房專門供客人自家修丹。
至于其後場數間大房舍,卻是靈藥仙草之囤積處,堆滿了各色靈草與藥材。
可惜雖則老爺廟丹坊名氣甚大,然而其無論丹藥,丹房卻都是價格不菲,不是尋常術士可以消費得起的。
“大掌櫃,這份活計,可否交了小子一人去做?
”
老爺廟丹坊賬房内,那劍川滿臉堆了微笑對了以為儒雅書生般模樣術士說道。
“一人?
可以。
隻是藥材在聊城西區,運來此地距離不近,且至遲今日晚間必須料到我大庫房中,否則便扣除運費。
”
“是,曉得。
”
那劍川歡歡喜喜去了。
聊城西區大藥城商行,那一大車藥材擺了整整齊齊一垛,劍川小心拉了起身去了聊城東北角仙坊集市中老爺廟丹坊。
一車車運送,大概八大車運完,時候卻乎夜半時分,到了賬房先生哪裡領了運費,合計一共六十脈石。
劍川仔細數了又數,确定無誤,才将那脈石裝好,返回自家居處。
大約是相距自家窩棚陋室不足百丈,忽然一聲傳音道:
“石海,可記得大道至簡麼?
”
“嗯?
地圓天方。
”
石海忽然一愣,随即迅疾說出了暗語。
“好!
設法搜集無盡海洞天諸色消息,将其放置坊市門口第三棵樹的根部樹洞裡。
”
“是。
”
忽然那傳音便消失了了。
劍川長歎一聲,心裡暗自一歎,知道自家終是逃不脫大地洞天之束縛。
于是接下來時日,那劍川一邊做活兒養自己,一邊卻是一幅好事者模樣,見了什麼都好奇,特别是無事了便是在大茶館聽說書,或者便是聽唱戲。
這一日,那劍川早早便乃是做完了活計,便将身上塵土一彈,進了那大茶館中尋了暗處一個位子,要了一壺茶,一份兒點心,随意而坐。
對面一桌上三位術士,一男兩女。
那男子高挑個兒,面色饑馑狀,不苟言語。
而那兩女卻是低了頭不停悄聲言語。
側面一桌兩位男子,一胖一瘦。
那二人卻是飲酒閑話,似乎并非是來此聽曲的。
再往遠處去,數桌上人物男女皆有,不過卻乎男修人數為衆。
上首丈許大台上一女子一邊彈了古琴吟唱,一邊卻是暗自注視那些往小二哥手中一個盤子裡投脈石的客人。
“五哥,我家洞天真是又要兵發十萬餘築基往上術士去攻打大地洞天那般蝼蟻麼?
”
“嗯,果然是!
我們聊城也是出了三千人呢!
”
“何時大戰?
”
“那十萬餘術士正在會齊呢。
以往昔時間計算,可能便乃在本月底,或者下月初左右。
”
“何不現在就大決戰,一舉擊潰那般蝼蟻?
”
“哼,你知道什麼!
人家大地洞天也非是泛泛之衆,便是前些年,他們便有修飛身上洞天去了呢!
此次我家無盡海洞天便是要一鼓而克,聯合了兩座洞天之力,修材法料充足,以便有數位老祖可以突破飛身上洞天。
”
“哦,原來如此!
弄了半天卻是以我等性命相争,卻是唯有老祖等高層大能受益啊!
”
“胡說,得了一座大地洞天,便是我等低階弟子也是好處不少啊!
”
“既如此,何不一鼓而作?
”
“待十萬餘術士齊了再動手,勝算大些呢?
還是現在即冒冒失失動手勝算大些?
”
“當然是人會齊了勝算大些!
”
“着啊,所以以我估計,此次大調兵後,可能即是兩家大戰最烈之時候!
”
劍川聽得這些話語,仔細思量一番,而後便出去了。
一番東遊西晃罷,其回了自家那蝸居。
小心将此次得出的結論整理了彙成消息,做了靈符收藏。
無非便是其打聽的牢靠的敵修彙集于何處?
何時往前方去?
衆修術士修為如何之類。
第二日,劍川拉了一大車金屬性靈材法料,便在那坊市門戶第三棵樹下陰涼處就身而坐,大口飲水。
天氣果然炎熱,便是仙坊集市門戶口守護老犬也是吐了大舌頭在口腔外,爬在地上迷離了雙目假寐。
便在此時,那劍川将此靈符悄悄就手一放,入了那手邊小小樹洞内。
而後揚長而去。
坊間的整個白晝,劍川總是出門去賣苦力,晚間才是返回,雖然坊間消息龐雜,可是兩洞天鏖戰的有用消息畢竟不多。
差不多經年裡,劍川傳出了消息不過數道。
可是這仙坊集市收集消息時,選擇與整合,甚或分析卻是劍川漸漸有了睿智的靈識。
樂陽子卻是大為郁悶,近乎一年跟蹤,仍然不能清晰得了結論,那石海到底是否大地洞天細作!
甚或有時候都懷疑其果然無盡海洞天人物呢。
這一日,那劍川剛好拉了一車金屬性靈材法料去那大錘鑄器坊,剛剛卸了貨,得了數快脈石,小心收起,而後行出那鑄器坊賬房門去,低了頭笑眯眯自言自語。
“昨日黃昏時那肥臀女修卻是有趣,急急丢了褲子,蹲地上便是撒尿,也不管老子禅修,自家羞恥,隻是那大屁股卻是引人遐思。
原不知其家居何處,今日卻是知曉,其原來卻是這大錘鑄器坊女管家!
嗯,什麼時候勾搭一番如何?
就怕其惱了,弄死老子!
”
“師弟好興緻!
”
忽然一聲哂笑傳來。
“哈哈哈,那是!
嗯?
你何人?
啊呀,蜘蛛師兄,别來無恙?
”
那劍川一愣,急急觀視。
待其看清了來人,震驚了問道。
“沒有死去罷了!
倒是師弟好能耐,居然在此地安身立命!
”
“蜘蛛師兄乃是不明所以啊。
我現在不過蟄居窩棚,日裡辛苦賺錢度日,哪裡可以道一聲安身立命?
倒是蜘蛛師兄,華衣美服,定然是活得逍遙自在啊!
”
“哼,小子,今夜來仙人醉酒樓,聊城我等有大事相聚商議。
”
“此何人令谕?
”
“這不是你可以過問的。
”
“可是蜘蛛師兄,大家彙集最是尴尬。
若遭了秧,則是一網打盡啊!
請蜘蛛師兄上報頭領,慎思之!
”
“哼,我等亦是有數次集會,哪裡有事?
莫非你小子心虛?
”
“蜘蛛師兄,我等九死才混入此地聊城,哪裡能失了機警?
請蜘蛛師兄再思之!
”
“哼,此事已然定下,豈能憑你小小築基弟子改變?
”
那蜘蛛言罷飄然而去。
劍川觀此惱怒非常,可是自家區區走卒,哪裡能左右此等大事?
“罷了,罷了!
一死而已!
”
那劍川行去自家蝸居,坐地禅修,自是靜不得心。
“不中,還是我家老子說的是,人生最要緊便是活着!
便這般無緣無故死去,怎能心甘?
”
便是此時那窩棚門戶一聲道:
“石海兄弟可在?
”
大約是那女修捂了嘴兒說話,那聲音莫名的可笑。
“嗯,何人呢?
怎得一介女聲?
”
劍川皺了眉詫異行出來,對了那女兒家道:
“小可石海,不知仙子······”
“咯咯咯······石海,可識出了我麼?
”
一聲嬉笑,驚訝了劍川。
“啊呀,原來是小雅仙子!
大駕光臨,可有事兒?
”
“無事便不能來麼?
”
“倒也不是,隻是······”
“隻是什麼?
”
“此地污穢味濃,還是請小雅仙子移步他處吧。
”
“嗯,果然臊臭難聞!
也隻有你能住得!
可是去哪裡呢?
”
“噢?
”
劍川聞言一怔。
“什麼叫隻有我能住得?
難道我是下裡巴人?
下賤胚子?
隻有此地配我?
”
雖是這樣想,卻是沒有敢說出來。
不過其心間另一道疑惑确然越來越大!
“怎麼此小雅居然無懼臊臭氣味,來此地尋我?
”
劍川這般尋死,自然不會覺得那小雅乃是看上了自己。
“似乎此地也沒有什麼高雅的地兒!
”
那小雅皺眉道。
“那邊有一處花圃,景色不錯,不如去哪裡吧。
”
“嗯,随你!
”
二人肩并肩走過數百丈遠近,花圃已是近在咫尺,那小雅忽然不喜道:
“石海,此次可是我家姐姐約得你。
你在此地稍等,我這便發了青鳥傳信符去喚她。
”
“是,曉得!
不過小雅仙子,你家姐姐何事約我?
”
“哼,難道你以為我家姐姐是看上你了?
做美夢吧!
”
“嘿嘿嘿,哪裡敢這樣想?
”
劍川看得那小雅發送了青鳥傳信符。
那符箓閃了亮澤一閃而沒,似乎融入虛空無迹可尋了。
過了好半時,一女徐徐行來,卻正是那大雅。
“大雅仙子傳召,不知何事?
”
“隻是有些念想了,會一會你!
石海不會責怪吧?
”
“哪裡?
隻是······”
“這麼晚了,難道石海有事麼?
是約了何人吧?
?
如此小女子告辭!
”
“啊呀,大雅仙子錯怪在下了!
小可哪裡約了人?
不過便是此地方圓無有可以配得上仙子的地兒,正傷腦筋呢!
”
“哦,呵呵呵,石海還會這樣說話?
”
“哼,姐姐,莫要給這小子迷惑了腦筋!
”
“大雅仙子約了小可來此,難道是來唠嗑的麼?
”
劍川笑眯眯道。
一邊将眼斜眯了一眼天光,心下裡忽然疑惑!
“明明今夜有我家大地洞天修衆相會密謀的機要,怎得卻是此大雅約了我閑逛?
”
劍川假意看一看天光,歎息。
“要說此女子約我乃是無心,卻怎麼這樣巧合了遭遇我家大地洞天細作術士密謀集會的時候?
或者是我暴露了?
”
“可是我的小心已然是達到極緻,應該不會暴露了身份才是。
”
三人便這樣散步一樣,入了那花圃中,轉了一圈。
月亮升上了中天,此時正亮地緊,地上萬般事物雖不能如白晝一樣清晰,可也是一股朦朦胧胧的美麗。
明月灑下了一天銀輝,給這平和與甯靜的夜色增添了無盡的淡雅,連帶了此花圃中夜來香的濃郁,此兩女婉轉玲珑更似仙人一般。
那銀輝中該是有若幹隐秘的故事在呢!
劍川歎息一聲。
“姐姐,不如我們坐在此地,對月吟詩,以酒為歌如何?
”
“嗯······其實······”
那劍川此時心間忽然有了一絲兒不安,随即預備了言辭,欲對了此姐妹二人述說,可是那小雅卻是打斷了道:
“便這樣說定了!
”
随即快步去了前邊一石桌上,就手一抖一道靈光罷,那桌上已是水果、酒水占滿。
劍川觀視此情景,忽然一愣,知道彼等大約是早做了準備了,心間一邊疑惑且驚懼,一邊卻然裝出一副大是無奈狀。
及月至西陲,似乎已是夜半過去,受了那月影拉長的人物、景緻的身影愈加遙遠,便是城内高塔的身姿也是可以在此地花圃中得現。
劍川與此兩姐妹吃酒已經到了中夜時分,雖則有二女不間斷觀察與言語撩撥,可是劍川卻是假意不知,然而心下裡已然有了計較了:
“看來自己真是有可能暴露了!
此二女背後定是那樂陽子,其或者乃是以此二女試探老子哩!
”
等到那大雅小雅二姐妹對了劍川告辭。
劍川終于長籲一口氣,觀視那大雅與小雅兩姐妹離去,自家歎了氣自語:
“明日見了蜘蛛師兄可如何述說啊?
”
随即起身垂頭喪氣一般慢騰騰往自家居處去了。
時候已是過去多時,那相聚的時刻也是早早過去了,此時便是去了那仙人醉酒樓,卻哪裡能會面蜘蛛師兄等一幹同仁呢?
劍川沉默了聲息,沉默了腳步,一步一步回了自家蝸居,側畔大約有數人起了夜,正小便的疾,嘩啦啦流水聲,似乎沖擊了劍川安頓的一側籬笆抖動了響聲。
“唉,最是人間無大自在苦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