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水牢中一待便是兩年,渾體浸泡在水中,卻是使膚色蒼白,如同秀才書生一般。
那日正是劍川修法時候,忽然牢門鐵鍊嘩嘩啦啦大響,小七進來笑眯眯道:
“老十九,出來吧!
”
“唉,這便放我出來?
”
“難道還要養了你做祖宗不成?
快走吧!
莫再廢話了!
”
“哦,是。
”
劍川出了牢門,那老十七丢過來一套天門術士衣裳,劍川便那樣穿戴整齊了,随了小七去往大殿。
大殿上首赫然端坐的正是膳食坊大師兄,金丹大能!
其忽然将眼一眯,對了劍川道:
“嗯,這位弟子似乎有些面善?
”
“弟子見過大人!
”
那劍川急急行過來伏地跪拜。
“呵呵呵,起來吧!
起來吧!
”
“是!
”
劍川恭恭敬敬應聲,而後退入人群。
“諸位,這位大人便是天門天柱峰上元丹第一修白宇飛白大人。
”
“見過白大人!
”
衆修齊聲道。
“嗯!
嗯!
嗯!
好好好!
”
那天柱峰膳食坊大師兄白宇飛頻頻點頭。
“大人,除去那位桀骜不馴的老十八,餘修盡數到了。
”
“嗯,算了!
諸位或許不知,其時我家大地洞天正與無盡海洞天開了戰端,戰事慘烈。
而數場大戰下來,我方處境不利。
今我奉老祖并一幹長老院老人之令谕,來此地征召爾等去前方。
以此地之狀況,隻能留一人駐守,餘人盡數随軍,不得有違!
”
“諾!
”
那老大帶了衆家兄弟齊齊一聲應諾。
“東方兄留下,餘人下去準備!
記着,爾等有兩個時辰做準備。
”
“是。
”
衆修盡數迷迷糊糊行出了大殿。
“二哥,要打戰了?
”
“嗯!
”
那老二面孔肅然,悶頭直行。
“二哥,術士大戰,是否危險?
”
“危險?
哼!
我們這一代攤上這等事兒,不知是大不幸呢,仰或大機緣!
”
“二哥?
此何意?
”
“術士戰端大起,修衆死傷如蝼蟻!
可是同樣戰場便是機緣遍地,踏着别人的死屍,才是修為直上的保證!
”
“啊呀,如此大戰也非是不好麼!
”
“哼,一切機緣皆在你還活着!
”
那二哥一句罷,而後快步而去。
衆人聞言,忽然呆立,而後皆慢慢兒退去了。
劍川站立一側靜靜兒瞧視衆人遠去,忽然心裡寒嗖嗖一凜,不由打了一個冷戰。
“劍川,去水牢兩年了嗎?
”
忽然那濃重磁音又複響徹腦海。
“是啊。
師姐可還好?
”
劍川聞得那十八師姐誘人聲息,一時激動,便是情緒上也是有了一絲波動,雖然自家強自按捺了下去,不過言語中一絲兒顫抖,那是逃不出十八姐之念力洞悉。
“老樣子,還是那樣駐守望海崖,不過劍川卻是白了許多哦!
”
“呵呵呵,那是水牢中浸泡的!
”
“何時我也去浸泡兩年!
”
“那師姐一定要帶上師弟去。
”
“嗯?
”
劍川聞得十八師姐一聲嗯,忽然有了一絲驚慌,急急改了話頭。
“師姐,要打仗了,你且萬萬不敢前去!
”
“哦?
為何?
”
十八師姐似乎有了一絲兒興趣。
“哎呀,女人家打打殺殺成何體統?
”
十八師姐忽然一頓,呆了一時,輕輕兒搖了搖頭。
“劍川,此去一切小心。
”
“是!
”
便是這樣那聲音忽然袅袅。
劍川正心裡空落落的,卻好那小七行過來,看劍川獨自一人呆立,便對了說道:
“老十九,你怎麼不準備呢?
”
“哦,七哥,我便是有幾兩茶葉罷了,準備什麼?
”
“老大已然開了大石殿寶庫,此時且随了我去挑選丹藥、法器,攜帶了快快去大殿集合吧。
”
“多謝七哥。
”
“自家兄弟,客氣什麼?
”
大石殿寶庫雖則不大,不過内中東西也是不錯。
劍川進去時,大多弟兄已是挑好了法器、丹藥。
那老大對了劍川道:
“小子,好生挑了法器,戰場可不是好玩的!
”
“是,大哥,多謝大哥。
”
“嗯。
”
那老大轉身而去。
劍川回身瞧了一遍那所餘十餘件法器,徑直過去将那牆上斜挂的一張弓取下來,拭去了其上塵土,卻是其上雕刻了飛蝗二字。
看看一邊箭筒與十數支箭镞,毫不猶豫便取了在身。
小七見此微微一笑,對了劍川道:
“你還正是憨厚!
此去戰場,不拿一把上好法器,尋死啊?
”
說罷,卻是遞過來一把青幽幽寶劍。
“多謝七師兄,寶庫中東西可以這般拿麼?
”
“呵呵呵,平素自然不行,不過其時要去大戰,那是厮殺送命的活,自然可以取一兩件來用了,當然多了自然不行的,老大會生氣的。
”
大石殿中,那白宇飛四下裡一掃,微笑了說:
“不錯,不錯,很有氣勢。
”
“諸位大約收拾停脫了,便随了東方大人取道三千裡火海,往北行,先到陰陽教老爺廟分舵,會齊了陰陽教後援,然後随了我家鐵拐長老前去增援。
在下還要去下一個駐守地天關取人。
”
“是!
”
“如此我們便出發了?
”
大石殿老大,元丹術士東方大人恭敬問道。
“嗯。
”
“好,出發!
”
此地十餘人行出大殿,上了那飛舟,二頭兒看了一眼老大,見老大點頭,便打了印訣,駕馭了飛舟疾馳而去。
飛舟沖入三千裡火海,其速忽然一頓,慢了許多。
那老大對了衆人冷冷道:
“先前無論如何,都已然過去,衆家都不得存了私怨。
今日過去,我等便是綁了在一起的螞蚱,休戚與共!
生死與共,榮辱與共!
若有人存了二心,便如他一般!
”
那老大突然出手,一道大手丈許大小,憑空生成,直從劍川身側取了老十七此修,一掌印了在其頭顱。
可憐那一顆大好頭顱頓時化了皿污,連了其身軀一起掉落飛舟,不一時便遭三千裡火海焚毀盡數化為灰燼消失了。
那老大冷冷一眼掃視了衆人,劍川隻覺其似乎在自家身上多盯視了一會子,驚得口中大叫道:
“願以老大為尊,鞍前馬後,生死與共!
”
衆人盡數随了高聲吼叫:
“願以老大為尊,鞍前馬後,生死與共!
”
那老大忽然咧開了嘴唇微微一笑道:
“老夫定然不負諸位!
走!
”
“是!
”
老二運施法能,那飛舟箭一樣疾馳而去。
劍川偷偷瞧視十七師兄妻子,那女修卻然似乎毫無所動,便是那樣緊緊兒随了老大在一起。
“啊呀,這賤人好狠的心!
”
劍川暗自思量道。
飛舟耗費法能不小,一人駕馭行上半日,便需換人駕馭。
便是這樣,人歇飛舟不歇,疾馳了月許時日,看看前方似乎有一個大城,那舟上十數人盡數呵呵笑起來。
“老大,終于到陰陽教太陰城了,這下可以去太寒宮樂呵一番了。
”
“哼,都他媽色鬼!
呵呵呵・・・・・・不過不得鬧事!
”
那老大先是假意惱怒,接着卻是笑眯眯叮囑。
“是!
”
衆人一聲應諾。
又半日,飛舟停了在那太陰城南門前,待老二收了飛舟,衆人前去一處大帳中,有修出來道:
“來者何人?
”
“哦,顧兄貴人多忘事啊!
”
“啊呀,原來是天門東方兄大駕。
一别近乎百年,東方兄可好麼?
”
“呵呵呵,哪裡有顧兄這般人氣旺盛啊!
”
那二人寒暄一時,二頭兒已是去備好了案,于是衆人随了顧姓元丹術士差遣的一修,一起入去了太陰城。
城門口,顧姓術士身側一修道:
“師叔,那喚作東方的術士似乎很不凡呢!
”
“呵呵呵,其心忍而烈,手段兇殘,尋常元丹術士哪裡是他對手?
”
那劍川雖然行走在隊尾,可是機警卻是不下獵犬。
那一道神念時時盯視東方。
到了客棧,衆位俱各占了上房,那老大卻是公然帶了死鬼老十七之妻室,相居一室。
劍川身在最内中一室。
上了那木床,就身而坐,閉目錘煉,也不管那一道道神念掃過。
是夜,小七來喚,那劍川便随了往去那所謂太寒宮。
太寒宮乃是一家陰陽教中修行大家族所開妓院,内裡皆是才色美人,各個低階術士,或賣藝不賣身,或賣身也賣藝!
衆大吃花酒,而後盡數随了女優上樓而去。
劍川也随了一介女修喚作楊蘭兒上去了樓上一間卧房。
那女子扭動了肥胖大臀,大聲道:
“小哥兒,怎麼弄?
玩個花式,還是随便樂呵樂呵?
”
“小可身無分文,哪裡敢玩什麼花式!
”
“身無分文?
哼,這般窮鬼也來玩老娘?
滾!
”
“是是是!
”
那劍川急急退下樓去,唉聲歎息,出門一步一步行去遠處。
自小到大,劍川哪裡會過什麼**,便是此次也是其第一次入得這般豪華去處。
本就不知如何應對,此時再遭了那**一通辱罵,心下裡一陣氣結,便随意尋了街頭一個酒館,進去要了酒水默默飲用。
鄰座三修對了頭悄然議論。
“今番大戰,似乎愈打愈大,聽說連隐士都有參與,那等都是入道大能啊,動動手指頭,便是成千上萬元丹送命呢!
如此說來,此次兇多吉少了?
”
“決然如此!
”
“唉,逃是逃不脫了!
唯有琢磨如何苟活了。
”
“大戰處,非死即傷,哪裡能夠得了活命之道呢?
”
“其時做了暗探前去敵方洞天活命的機會反而大些!
”
“嗯,如何說?
”
“你隻需探查敵方諸般消息,得了手便通過早些時相互安插在對方境内的細作,将消息傳出去。
畢竟沒有消息也是正常!
”
“嗯,路兄弟高見!
”
劍川正吃酒無聊,聞得此語,仔細思量頓覺大是有理,便暗自思量了回身而去。
客棧内,那死鬼老十七之妻室正對了老大吃茶閑聊,忽然見劍川行過來,便道:
“老十九,那等美騷娘,怎麼不玩玩便來了?
”
“回夫人話,小可身上尴尬,哪裡有錢做那個!
”
“嗯?
哈哈哈・・・・・・老十九,沒有錢開口嘛!
怎得卻是失了我家天門派顔面呢?
”
那老大哈哈大笑。
或者是那聲夫人叫的親切,那死鬼老十七娘子也是笑眯眯對了劍川道:
“不日便去戰場了,屆時隻要你夠運氣,多少錢财得不來?
”
“嗯,說的是!
老十九,到了那裡打算去做什麼?
”
“回老大的話,刺激些便好!
”
“刺激些?
最刺激莫過于卧底了,不過那可是九死一生的事兒呢。
”
“老大,小可面貌尋常,正好可以做細作呢。
”
“嗯,呵呵呵・・・・・・你倒有趣!
不過我記住了。
”
“是,多謝老大。
”
看了劍川入了内間,那老十七娘子忽然道:
“他為何要選擇做細作?
”
“呵呵呵,還不是懼于我斬殺了老十七麼!
”
“啊呀,奴家不許你再提那死鬼!
”
“好!
好好!
不提了。
呵呵呵・・・・・・”
那老大忽然起身拉了那女子進去自家卧房中了。
第三日,劍川正在卧房中錘煉,忽然小七來喚,道是門派鐵拐長老來了,要接見諸位勇士哩。
于是衆人行出來,到了老大房中排了三排。
劍川将眼一瞧,隻見那案幾上三溜兒酒碗,裡面酒水微微晃動。
劍川正不知何故,卻見那鐵拐長老緩緩兒從座上起身,先是威嚴觀視一眼,而後大聲道:
“爾等此去乃是為我天門門派,為我大地洞天,乃是勇士!
我今代表老祖,代表天門諸位長老,敬大家一碗酒。
”
衆人一一取了酒在手,一飲而盡。
那鐵拐長老忽然從腰間取下一個法袋,内中飛出十數袋子,一一落在衆人手上。
“這些是門中犒賞大家的,每人脈石一千,此去勇敢殺敵,到時按功勞犒賞,絕不會虧待大家。
”
衆人拿了脈石,皆是掩不住喜色,哪裡在乎鐵拐長老言辭。
犒賞罷,鐵拐長老離去,衆家兄弟盡數往去太陰城收購丹藥,法器等物。
那劍川卻是略略一思,自言自語道:
“哼,如今戰事大起,丹藥法器價格愈平素數倍,買不得了。
再說保命之術常在人修,哪裡會在法器、靈丹呢?
”
于是便尋了機會,拿出三百脈石,送了老十七娘子,道:
“十七嫂,老大哪裡望多多美言幾句。
”
“十九弟有心了,多謝。
”
晚間時分,劍川偶遇老大,其笑眯眯道:
“大人,小小心意,望大人莫嫌棄!
”
“嗯?
”
那老大掂一掂袋中脈石,忽然笑道:
“五百之數,老十九大氣啊!
”
“呵呵呵,老大,此不過聊表寸心!
”
“嗯,曉得了。
”
又數日,忽然有令谕來,來援上千築基往上修衆,即日出發,趕去狼城!
劍川等又坐了超大飛舟,往狼城疾馳。
正是劍川等在飛舟中閉目靜坐,那老大忽然起身往前邊議事大廳去了。
到了第二日午時,老大才返回來。
其對了劍川道:
“劍川,汝且去前邊議事大廳,另有要務。
”
“是!
”
劍川站起身,急急往去議事大廳。
同行十餘人盡數圍攏了老大,那老大道:
“戰事不利,諸派皆憂心忡忡,無有上策對敵啊。
爾等磨快了槍,等候厮殺吧。
”
“是。
”
衆人随意倒地,皆目光迷離,不知思量些什麼。
劍川到了議事大廳,對了上首數位大修伏地叩首,禮畢靜悄悄站立一旁。
“這孩子如何?
”
正中那修對另一修道。
“嗯,貌相尋常,更為要緊乃是其一副凡間俗人像,可堪一用。
”
“兀那斯,姓甚名誰?
”
“小可劍川,天門・・・・・・”
“罷了,汝可以随了你派白宇飛白大人深入敵營或者敵方大後方,探視情報。
功成時包你元丹得逞。
”
“是!
小可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
那劍川一聲口号。
“嗯,不錯!
不錯!
氣勢不錯!
”
“小子,又見面了!
呵呵呵・・・・・・”
忽然一聲笑吟吟發話,劍川擡眼一瞧,卻是那天門膳食坊大師伯,元丹術士好男風的變态之修白宇飛大人,
“是,前輩!
能随了前輩殺敵,晚輩深感驕傲!
”
“嗯,哈哈哈・・・・・・好好好!
”
待劍川拜會了白宇飛大人,而後行出,去了自家一方,拜别了諸位修衆,回了那密室中。
密室中有修教授劍川等卧底密探的技能,還有各自所扮演角色,無盡海洞天該是他們洞悉的山川河嶽,雞毛蒜皮之大小事宜,整整三月後,一日忽然有修來,一人一個轉滿了脈石的法袋,以及每人的身份與所擔當的要務玉簡。
那修道:
“諸位牢記在心,而後毀去玉簡。
”
衆一眼而行。
劍川瞧了自家身份、出處與性命,忽然一歎息,牢記了諸般資訊,而後毀去玉簡乃罷。
飛舟飛行快及狼城時,忽然降臨一處山坳,而後又複騰飛疾馳。
飛舟中諸修哪裡知悉其秘,隻是知道飛舟有了小小意外,略略修葺了一下。
然大能卻是知曉,三十餘人一隊術士正潛行了,意欲滲透到無盡海洞天一側。
“三人一組,往無盡海洞天一側大散關去。
待去了大散關,自然會有人接引。
而後得了那邊情資設法傳送過來。
此次任務便是這一項。
”
“是!
”
衆低低一聲,按事先規劃,疾馳而去。
那劍川随了一修名老狼,一修名蜘蛛,也是撒開了腳丫子順了山梁疾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