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趙香侬席地而坐在房間的地毯上,她也不知道夏小純是怎麼拿到她的手機号的,最初,夏小純說的話還是較為理性的,無非是那些我真的很愛他之類的話,趙香侬就對夏小純說出了這麼一些話:“怎麼?
我和原繡的那些婚禮圖像讓你坐不住了,在你想象中當你朋友把你失去孩子之後的悲慘遭遇告訴你的心上人之後,你的心上人一定會千山萬水的出現在你面前,可事實上沒有,不僅沒有還和那個所謂門當戶對的結婚對象以那麼甜蜜的姿态出現在世人面前,所以,你就着急了?
”
這些話之後,夏小純就像是吃錯藥般的大吼大叫了起來,語無倫次說着類似于“趙香侬,是你把我變成一個壞女人的。
”這樣的話。
在夏小純第N次強調這樣的話時趙香侬終于忍無可忍:“親愛的C小姐,你需要弄清楚的是把你變成這樣的是柏原繡,不是趙香侬!
而且,那個真正的受害者是我!
是我啊蠢女人!
”
忍無可忍,趙香侬挂斷了電話。
手機幾分鐘之後再響起,趙香侬接起手機。
之後,趙香侬很長的一段時間都忘不了那個聲音,夏小純的聲音,詭異得就像是年久失修的老房子在飓風來臨之前的垂死掙紮。
“趙香侬,我希望你也變成和我一樣一直得不到幸福的人。
”
按下了關機鍵,趙香侬把手機放回原來的地方,肩膀聳了下來,頭擱在膝蓋上,側臉去看窗外的夜色。
後天,她就要嫁給柏原繡了。
兩個人老死不相往來的幾率是幾?
世界人口已經超越七十億,芝加哥人口有近三百萬人
,在這麼多的人當中很多人一輩子也擁有不了一面之緣,今天她在車上看到的那個騎着機車的是不是宋玉澤?
第一眼看到時她就想那個人很像宋玉澤,然後,她就對自己說,柏原繡還在握着她的手呢,是不是宋玉澤又與她何幹,他們注定要當老死不相往來的人。
可是,可怕的是她還是下車了,她的目光越過茫茫人海交焦急的在搜尋着,她就想看到那個人,她和自己說着,就偷偷的看看,看一眼就好。
可是,那一眼也沒有着落,因為那沒有着落的一眼讓她心裡泛起了瘋狂的念頭:到他家去,就看一眼,偷偷的看着。
幸好,賴斯小姐在關鍵的時候提醒她需要去一趟禮品店。
趙香侬眼睜睜的看着那方夜色,她的心和夜色一樣随着時間的推移變得越發沉甸甸起來,輕輕的籲出一口氣,趙香侬離開自己房間,沿着很多時候她都會不由自主把腳步放輕,再輕一點的走廊來到自己母親的房間外。
手在絞着,要進去還是不要進去。
最終,從李柔房間裡滲透出來的老歌旋律還是讓她望而卻步。
和這處安靜走廊不一樣的是最前排的那處建築,那裡燈火通明,很多人都聚集在那裡為禮拜六的那場婚禮做着準備,力圖把那場萬衆矚目的婚禮做到了極緻,在那些人中趙香侬也看到了清姨。
心裡歎了一口氣,趙香侬回到自己的房間,躺在床上睜大眼睛看着天花闆,十二點鐘聲響起,一下下的砸在她的心上。
又一天就要過去了,過去了!
趙香侬閉上了眼睛。
周五一大早,趙香侬的那些朋友們開着她們的超跑來到了趙公館,她們表情興奮,在全年無休的各種各樣派對裡,最後的單身派對是她們最為喜歡的主題派對之一,因為可以打着告别單身的名義進行更為無節制的玩樂,比如,她們已經為她上已經準備了一票美男,當然,在屬于為柏原繡準備的單身派對裡也會有人為他準備一票美女。
趙香侬會玩也懂得玩,因為懂得玩的人會交到很多的朋友,金色的夕陽落在山頂的那片玻璃房子,趙香侬喝了點酒,紅豔豔的嘴唇在适合的氣氛扯開笑,一邊笑着一邊對那一票她擁有優先權的美男們評頭論足,在這個名為“告别單身”的派對裡她需要扮演放得開的角色,最後,她随随便便帶走了其中的一位離開派對現場。
車子沿着芝加哥最繁華的街區行走了約半個小時的時間,在這半個小時裡趙香侬問被她随随便便帶出來的某某先生。
“你也需要錢買輪子才到這裡來嗎?
”
某某先生微微一怔,趙香侬從他的表情就可以猜出來這位先生正在絞盡腦汁如何說讨她歡心的話。
“下車吧。
”趙香侬和他說。
夜幕降臨,趙香侬把車子開回了趙公館,趙香侬在趙公館門外看到了柏原繡,他靠在乳白色的圍牆上對着她揮手。
趙香侬沒有下車,她隻是打開了車窗。
柏原繡站在車窗外。
“你也是從派對逃回來的?
”他手擱在車窗框上。
趙香侬沒有說話,她覺得她已經快要找不出合适的話和柏原繡進行交流了,以前,她可是和柏原繡一通電話就可以講好幾個小時。
或許他也看出來了他在歎息:“是我的錯,是我把一切都搞砸了,所以,現在變成這樣應該是我自作自受。
”
手撫上她的臉頰:“好了,不說這些話了,小侬,清姨知道我出現在這裡把我怕罵得半死,她說按照我們東方傳統新郎在結婚前夜見新娘會不吉利。
”
這話讓趙香侬的心突的一下,下意識的去看柏原繡,柏原繡也在看她。
他的頭越過車窗,唇落在她發額頭上,嗟歎:明天,你就要成為我的新娘了。
車子開進了車庫,淚水就掉落了下來,趙香侬想如果沒有一些事情的發生,如果沒有一些人的出現,那麼,這一時刻,從她臉頰上淌落下來就是幸福的淚水,而不是黯然的淚水了。
趙公館的傭人們乃至那些婚禮策劃團隊派遣過來的工作人員都和她表達祝福,她一一回應着用屬于趙香侬式的甜美笑容。
賴斯小姐偷偷和她比了一個OK的手勢,大約是想表達婚禮準備得很棒很成功的意思,清姨眼眶微紅站在最後面,這個為他們家服務了十幾年的中年女人在明天的婚禮細節裡沒有她的出場機會。
趙香侬去抱住了她輕輕叫了一聲“清姨”。
“小侬以後每一次回家清姨還會在台階上等你的。
”她回抱住了她,手拍着她的肩膀:“好好休息,清姨保證明天小侬會是世界上最漂亮的新娘。
”
“好的。
”她應答者。
好好休息,這怎麼可能,這一晚注定将會是一個無眠的夜。
趙香侬坐在地毯上發呆,鐘表指定在十一點半時間,過去的一個鐘頭裡她的媽媽來到了她的房間,很簡單的交代了一些作為一位母親應該盡到的責任,趙香侬一直垂頭聽着,從那些話中她聽出來了她的媽媽是做過功課的,隻是,沒有情感的投入還是讓她媽媽在交代那些事情時顯得有點吃力。
“媽媽,那些我都知道。
”趙香侬打斷了李柔的話。
李柔臉上有松了一口氣的表情,她還想再說點什麼。
“媽媽,晚安。
”趙香侬說。
離開房間時李柔是尴尬的。
李柔離開之後喝得酩酊大醉的趙延霆在他助手的攙扶下也來到了她的房間,他捧着她的臉狀若在哭又在笑,她那風度翩翩被很多女人偷偷惦記着的爸爸耍起酒瘋來形象全無,孩子一般的說一些天馬行空的話,越來越離譜的話也惹得送他回家的助手一會看他一會往她這邊看。
“林叔叔,你帶我爸爸回房間吧,看來他喝了不少。
”趙香侬做出啼笑皆非的表情對着一臉疑惑的中年男子說。
趙延霆被他的助手連同家庭醫生強行帶離她的房間。
終于,消停了,接下來不會再有人來敲她房間的門了吧?
之後,趙香侬呆坐在床上,看着鐘表,一看就是半個鐘頭。
十一點半,趙香侬手指開始蠕動着,忽然間她想幹點事情,比如,抽煙什麼的,她的朋友們大多煙不離手,趙香侬知道那是會讓人上瘾的玩意,十幾歲時她曾經因為好奇偷偷的點上了一根,倒黴的是還沒有等她嘗到滋味就被趙延霆看到了,那是她第一次挨打,和她臉差不多大的巴掌毫不留情面甩在她的臉頰上。
“如果不想和你媽媽一起回到那個窮山溝去的話那玩意一丁點都不許給我碰。
”趙延霆冷冷的告誡着她。
從那天起趙香侬再也沒有對煙草好奇過,不過,她在地下室裡偷偷的藏了一些,她一直認為地下室的煙代表的是屬于她的叛逆:嘿,你們看,我并沒有那麼容易屈服。
當急促的警戒令響起時趙香侬正在換衣服,房間電話鈴響起,那是趙公館保安的聲音,據說,有人潛進了趙公館了,根據初步判斷應該有兩個可能,一種是喝醉酒的醉漢,一種是小偷。
小偷,趙香侬難過的發現這是一個讓她覺得十分傷心的字眼,打開房間們,把套在身上那件大衛衣帽子套到頭上去,趙香侬朝着地下室走去。
地下室距離她房間很近,走了一半路程,頭頂上有保安室傳來大束探照強光,趙香侬貓着腰躲開那些光束加快腳步。
打開地下室的門趙香侬徑自朝着她藏煙的地方走去,觸到那些煙草的同時黑暗中一雙手也捂住她的嘴。
“趙香侬。
”黑暗中有個聲音在叫喚着她的名字。
抓住煙的手緩緩垂落。
宋玉澤,偷到她家裡來了,不是說旅程結束了嗎?
不是很酷的說,他知道怎麼做才不會為她帶來麻煩也同時讓自己不惹麻煩。
“趙香侬,我就不和你說再見了,因為我們都知道這句話對于我們來說沒有任何的意義。
”新奧爾良機場,宋玉澤是這麼和趙香侬說來着,笑容坦蕩。
當天,宋玉澤還給出了一套不給彼此惹麻煩的解決方案:不往彼此的手機打電話,該吃飯時吃飯,改工作時工作該睡覺時睡覺,或許一個月之後,新奧爾良就變成了屬于他們那段短暫的羅曼史的發源地。
“宋玉澤,你在這方面是一個老手。
”那天她和他說。
他就和她笑了笑,轉身離開,離開時背影潇灑。
現在,這位老兄出現在這裡又是為了那般?
趙香侬掙紮着,用極大限度讓嘴裡發出聲音。
“就一會,趙香侬,一會就好。
”就這樣他緊緊的,緊緊的抱住了她。
停止了掙紮,停止了從喉嚨發出聲音。
“我來這裡沒有别的意思,趙香侬,我要離開芝加哥了,我就想在離開之前來看看你。
”
手中的煙掉落到在地上,刹那間,這座趙香侬生活了十幾年的城市仿佛因為這句話在一個眨眼間變得空蕩蕩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會把鮮肉虐回來的~~~~~不虐回來的話巒哥哥就跪鍵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