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業十年,是大隋王朝正式開始走向崩潰的一年,自大業七年起,大隋天下便狼煙四起,無數不堪重賦的百姓棄耕而逃,聚嘯山林,一時之間匪患四起,各地駐軍為剿匪一事絞盡腦計,到了大業九年,這個矛盾進一步加劇,不僅民間匪患沸騰,就連深受皇帝寵信、在大後方為皇帝親征高麗的大軍供應糧草的楚國公楊玄感也在洛陽公然豎起了反旗。
不過此時的隋炀帝在軍中積威甚重,軍政大權大部份仍在他的掌握之中,得知楊玄感造反的消息之後,隋炀帝當機立斷,放棄攻打高麗,轉道回府,在返程的途中,調兵遣将,以風雷不及迅耳之勢擊敗了楊玄感。
接下來,是大規模的清洗,大凡與此逆案有半點牽連的從衆皆處以極刑,皿腥霹靂手段一時間震住了許多蠢蠢欲動的人,若隋炀帝能趨機大力整頓朝綱,一邊着手回收各門閥手中的權力,一邊想辦法化解朝庭與百姓之間的尖銳矛盾,不再如從前那般好大喜功和激進,或許能化解大隋危機,從而讓大隋天下慢慢轉向良性發展。
但自認才華無雙、生性驕橫自大的隋炀帝顯然靜不下心來做這些事,這幾年國政的不順,讓他的情緒變得前所未有的暴躁,他沒有耐心去各大權閥鬥智鬥勇,同時也接受不了臣子和民衆的反叛,一心認為,隻要他一舉拿下高麗,解決了大隋王朝卧榻帝旁的這個後患,天下臣工和百姓,自然會對他俯首聽命,現在面臨的一切難題皆會迎刃而解。
為此,他不聽朝臣勸阻,一意孤行,不僅不想辦法安撫百姓,反而一邊加重稅賦,一邊嚴令各地方軍剿匪,自己則重整數十萬大軍,決定于大業十年三月,再次親征高麗。
對于普通百姓而言,衣食無憂,生活安穩是他們一生最大的追求,如果能有一口飽飯吃,誰也不願意去幹那種提着腦袋反叛朝庭的大逆不道之事,但如今的大隋天下的百姓,在朝庭各種多出牛毛的稅賦之下,十個人中就有七八個食不能果腹,衣不能遮體。
隋炀帝在這種情況之下,不思減稅放糧,安撫百姓,反而不管不顧的再次下令征丁加賦,這是徹底的不給百姓活路,人一旦發現自己的活路徹底被斷絕,自然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不說百姓的心事,但說唐國公府李家,大業九年至大業十年,堪稱他們府裡的災難之年,大業九年冬,國公夫人窦氏因病而逝,舉府大哀,三日後,唐國公李淵從扶風趕回來為妻子操辦喪事,處理完妻子的喪事後,隋炀帝以李淵在任上不思皇恩,不悌百姓,一心貪渎享樂為由,罷了他的太守一職,責令其在家自省。
大業十年二月,李淵三子玄霸突然染病去世,白發人送黑發人,李淵一時之間蒼老數歲,三子過世還沒幾日,未待他緩過神來,隋炀帝已決定再次自親高麗,自己的長子和次子皆在随軍之列,李淵得知此事的時候,隻覺渾身的力氣都被人抽幹了一般……
身體一向保養得極好的李淵承受不住這接二連三的打擊,病倒了,李二郎和李建成人在軍中,李淵病倒了,隻能是長孫小娘子和鄭氏這兩個兒媳盡力照應,如此病了幾日後,隋炀帝突然給國公府下了一道聖谕。
聖谕的内容是皇帝此次親征,後方的糧草統押運和統籌一應事等皆交給唐國公負責,即讓李淵做那東征高麗大軍的大後方糧草官,李淵怔怔的看着宣讀聖谕的太監,半天沒有回神,直到宣讀欽使尖着聲音喝了一句:“唐國公還不接旨謝恩?
”
李淵被他這麼一喝,頓時一個激靈,醒過神來,他先恭恭敬敬的接過聖旨,再磕頭謝恩,待欽使離去後,李淵看了手中的聖旨一會,才慢慢起身,将它放進專門裝聖旨的盒子裡,并召來親信,讓其去軍營,通知兩位郎君,今晚務必回府一趟。
(自皇帝下令再次親征後,朝中一應兵将,無事皆不可離開軍營。
)
也不知是不是被刺激得大了些,這些日子一直病歪歪的李淵,竟然比往日精神了許多,等傍晚時分,在軍營裡的兩個兒子回來後,李淵立即将他們召到了書房,李淵的目光在兩個兒子身上轉了一轉,開口道:“建成,二郎,今日為父被陛下任命為此次東征的糧草主官一事,你們都知道了吧?
”
“聽說了。
”李建成和李二郎同時點了點頭,兄弟兩人的臉上都頗為憔悴,尤其是李二郎,整個人瞧上去憔悴的不像樣,他和李玄霸感情極深,母親臨終前更是将其托付給自己照顧,結果母親才走幾個月,三弟也……
“你們對此有何看法?
”李淵又道。
“父親,陛下把我和二弟同時帶在身邊,又任命父親為糧草官,一是認為當今朝堂能勝任此職之人的除了父親外,其它人選不多;二則是有我們與大軍在一起,也不擔心父親不盡力,依兒子看來,此倒不失為一件好事,隻要父親這差事辦得好,陛下心裡即便仍放不下對父親的猜忌,廟時亦不好再公開找父親的麻煩。
“李建成迎着父親的視線,開口道。
“二郎,你呢?
””李淵對大兒子看法未置可否,他将視線到次子身上。
“父親,若在平常時期,大哥之言自無什麼不對,不過此時顯然并非常時期,目前我大隋天下匪患四起,百姓早已不負重賦,陛下這個時候下令親征,再次加賦,隻怕會加劇已呈沸騰之勢的民怨,父親在這個時候被任命為糧草官,行事實在是左右為難,一個不慎,就會被扣上一頂辦事不力,或被推出來為替罪羊。
”李二郎顯然沒有兄長那般樂觀,他擰着眉開口道。
李建成聽得雙眉一皺,下意識的就想反駁,不過他到底不是無能之輩,細細想了一下朝庭當前的局面,雖說他隻是一介小小城衛官,和百姓打交道的時間并不多,并不知具體民情,卻也知當今天下,百姓對朝庭确有諸多不滿,到處怨聲載道,這才導緻匪患連連。
在這種情況下,父親若是強行征糧,很容易讓朝庭與百姓的矛盾進一步加劇,從而激起民變,不強征糧,讓人主動交賦的可能性不大,百姓不交這新增的稅賦,糧草這一塊供應不足,誤了東征大軍的糧草戰機,那也是殺頭的重罪,一念至此,他整張臉不由皺得像個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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