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德爾領,金水河畔的灘塗陣地。
數百名雇傭軍戰士頂着灼熱的陽光,踩着松軟的淤泥,向散落在河灘上的魚人掩殺過去。
他們身穿牛皮硬甲,頭戴皮盔,分成一支支戰鬥小隊。
每支小隊共10人,配備2名弓箭手、2名投槍步兵、3名長矛手和3名盾戟步兵。
三支小隊組成一支30人的戰鬥小組,相距不超過15米,排列成松散的三角陣型,交替掩護,快速突進,不斷擊殺敢于沖陣的魚人,并分割其他魚人,防止它們集結沖鋒。
弓箭手自由射殺30米内的魚人,漏網之魚由長矛手集中攢刺,盾戟步兵保護同伴,投矛步兵幾乎不投擲标槍,他們是戰鬥小隊的伍長和副手,負責觀察戰場動态,指揮小隊作戰,隻有遇到特别強壯的魚人,他們才會射出标槍,招呼隊友集火目标。
魯莽勇敢的魚人畢竟少見,大多數魚人都及時潛入水中,諾大的河灘上隻餘下數十具魚人的屍體,雇傭軍士兵迅速回收箭矢和标槍,并向後方撤退。
金水河的水面上時不時浮現出魚人的腦袋,頻率越來越高,漸漸有了一絲異樣的躁動,當上千顆魚頭在波濤中載浮載沉,用仇恨的目光盯着河灘上的入侵者,大戰将啟的壓抑感籠罩在每個雇傭士兵的心頭。
第一隻魚人登上了河灘,緊接着,一隻隻魚人從河水裡爬上岸。
陽光映照它們身上的鱗片,反射點點幽光,連成一片,如同潮水向前逼近。
滑稽怪異的叫聲此起彼伏,結成一道聲浪的時候,魚人組成的黑潮在灘塗上狂湧直進。
此時,500多名雇傭士兵已結成了緊密陣型,身強力壯的盾戟步兵站在前排,鸢盾相連,組成一道堅固的盾牆;長矛手位列其後,4米長的雙手矛從盾牆的縫隙處探出去,鋒利的矛尖與寒光閃爍的戟刃構成刀槍叢林。
步兵方陣!
雇傭軍戰士的步兵方陣仿佛一頭長滿尖刺的巨獸,露出恐怖的獠牙準備将獵物撕的粉碎。
但頭腦簡單的魚人沉浸在數量優勢帶來的興奮中,蹼足和較輕的體重賦予它們在淤泥上狂奔的能力,魚人群沖鋒的速度快如奔馬,黑壓壓的湧向雇傭士兵的鋼鐵防線。
号角聲響起,指揮官發出命令:
“正前方,100米,抛射!
”
方陣兩翼的投矛兵和後方的弓箭兵齊齊出手,标槍箭矢如飛蝗般,一波波地落入魚人浪潮中,魚人紛紛撲倒,阻擋後面的同類,沖鋒陣線不可避免的出現空隙。
不過,魚人心智混亂,本來就沒有陣型,隻要數量比對手多,它們的沖鋒就不會停止。
普通戰弓抛射箭矢的威力稍顯不足,魚人自帶滑膩的鱗甲,即便被羽箭射翻,被同類的蹼足踩進淤泥,依然能爬出來,吱哇亂叫的跟着沖鋒。
隻有沉重的标槍才能對魚人造成緻命打擊,但投矛手的數量較少,每個人隻背負3把标槍,還不足以遏制魚人的進攻。
然而,弓箭手的箭雨打亂了魚人沖鋒的節奏,讓它們一批一批的撞上盾戟步兵和長矛手組成的堅固防線。
長矛吞吐,戟刃翻卷,魚人皿肉橫飛,慘死當場。
步兵方陣每收割一批魚人的性命,便向後退一小段距離,防止魚人屍體堆壘,并朝後方的營寨徐徐退去。
營寨的箭塔上,維克多與納爾森并肩而立,居高臨下,俯視整個戰場。
“聚散靈活,進退有序,一半新兵的第二軍團能有這種表現,非常不錯!
”
維克多颔首贊道:“納爾森,你做的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好!
”
納爾森咧嘴一笑,乘機說道:“大人,您的錢沒用白花。
”
維克多笑了笑,沒有接這個話題,隻說:“我現在明白了,沒有無敵的戰法,隻有合适的戰術,大軍團的優勢在于無數顆腦袋,當他們為一個目标而努力的時候,迸發的智慧與力量超越任何超凡個體,也包括我。
”
納爾森撓了撓後腦勺,困惑地說道:“大人,我都能輕易擊破下面的步兵方陣,何況您呢?
”
維克多莞爾道:“我擊破步兵方陣不難,殺光幾百名士兵也隻是時間問題,但軍隊終究給我制造了問題,他們還能把問題擴大成難題和緻命缺陷……今天,我們不讨論軍隊如何應對超凡強者,隻談這支雇傭軍大隊做到了你我都做不到的事情。
”
“魚人速度沒我快,力量沒我強,它們追又追不上我,打又打不過我,數量再多也沒用。
可是,如果我殺太多魚,成了魚人屠戮者,魚人看到我就會逃進河裡。
所以,我殺不光所有的魚人,也無法吸引它們。
事實上,我獨自站在河灘上,魚人不可能召集上千名同類對付我一個人。
我不能把河裡的魚人吸引過來,薔薇港那邊還怎麼架設棧橋?
傳奇強者單憑自己的力量,無法達成魚人戰争的最終目的。
因此,在時間和空間上,超凡強者從來都不是決定種族競争結果的主要因素。
”
維克多指着下面的步兵方陣說道:“五百多名普通士兵且戰且退,就能源源不斷地吸引這片河域裡的魚人。
”頓了頓,又感慨地說道:“步兵方陣應付不了體型龐大,力量超凡的怪物,對付同體型的對手卻非常實用。
最難得的是,他們能步調一緻的後退,讓魚人誤以為入侵者膽怯逃跑,召喚更多的魚人增援。
”
“不過,500人的步兵方陣還是單薄了一些,兩翼和後隊尤其脆弱,如果被魚人包住就完了……你再不派人接應他們,我估計場面會很難看。
”
魚人天性混亂,卻并非無腦,有的魚人正面沖鋒受阻,便向步兵方陣的兩翼包抄過去。
一隻體型高大的兇暴魚人奔跑速度遠超同類,它率先撞上步兵的方陣的左翼。
掩護側翼的投矛手都是精銳的伍長和十夫長,他們現在隻保留最後一支投矛,手持圓盾和長劍,直面兇暴魚人猛烈沖擊的那名精銳伍長及時用圓盾擋了一下,但力量的差距讓他向後跌倒,幾名弓箭手及時抵住他的後背,合力掀開了兇暴化的怪物,其他的投矛手趁機用精鐵長劍殺死了那隻兇暴魚人。
比普通士兵更強大的兇暴魚人沒能造成雇傭士兵的傷亡,但從維克多的角度看下去,步兵方陣的左翼陣線向後彎曲了一下,雖然很快恢複了穩定,但整個步兵方陣還是出現了片刻的混亂。
河水裡,不斷有魚人冒出來,數量已經突破兩千,其中不乏速度奇快的兇暴魚人。
而步兵方陣距離營寨的安全線還有400多米,參照雙方的移動速度,魚人肯定能在雇傭士兵脫身之前,包圍他們。
這500多名雇傭士兵的形勢可以說是岌岌可危。
納爾森卻信心滿滿地說道:“大人放心。
這種演練是為了磨練新兵的意志和膽魄,增強戰友之間的信任感,讓小怪物壓一壓他們才好……我已經提前做了安排,您看那邊,還有那邊……”
順着納爾森的手指看過去,維克多發現河灘東西兩側的丘陵,各沖出一支30人的騎士小隊,筆直的切入戰場。
增援的魚人見到新入侵者,便改變了沖鋒方向,魚人潮頓時後繼無力,步兵方陣又穩住陣腳,按照固定節奏,且戰且退。
西側的騎士是喬莫森勳爵,東側領頭的騎士則是朱蒂。
她剪短了頭發,身穿暗紅色六足鳄藤皮铠甲,手持精金長劍和精鋼騎士盾,位于騎士小隊的鋒尖,宛如一隻雌虎直沖洶湧而來的魚人潮。
連續幾記兇猛盾擊,成噸重的爆發力将數十隻魚人拍飛二十幾米遠,砸得兩側魚人滿地翻滾,哀嚎慘叫,密集的魚人潮頓時被撕開一道缺口,30名精銳士兵像尖刀一樣插了進去,手中的精鐵戰戟劈斬暈頭轉向的魚人,把缺口撕得更大。
朱蒂放緩了腳步,專挑那些有威脅的魚人下手,無論是兇暴魚人還是普通魚人,在她的長劍之下都是一劍兩段。
維克多怎麼也無法把嬌弱溫柔的布裡亞特子爵夫人和眼前這位渾身浴皿的女騎士聯系在一起。
納爾森絲毫沒有察覺主人此刻的心情,自顧自地說道:
“薔薇港的棧橋和防魚牆已經修好了,其實我們平時隻稍微逗一下魚人,不需要組成步兵方陣接敵,這反而增加了風險,尤其騎士小隊最後撤離戰場的時候,缺乏掩護,精銳士兵可能會出現死傷。
我們定期實施一次激烈戰鬥,主要是給新兵練膽……不過,打魚人能輸不能赢。
我們打赢這場戰鬥,附近水域的魚人會跑到别的河灘,就怕它們去薔薇港騷擾雇工,所以我們最後必須撤出戰場,把這片河灘還給魚人……能輸不能赢的戰鬥最難控制,全靠騎士小隊掩護雇傭軍士兵撤退,而且還特别費錢。
”
“我們把這片河灘戰場還給魚人,那些羽箭投槍都收不回來。
”納爾森腆着臉,笑道:“大人,沒腦子的魚人也知道把羽箭和投槍都折斷了,再扔進水裡……我們想收也收不回來,每次練兵都要消耗掉許多軍備,長弓兵的破甲箭都舍不得用。
如果雇傭軍團能再加一點軍事預算,我想把長弓兵也拉上去試一試。
”
維克多從朱蒂的身上收回目光,也自顧自地說道:“超凡強者不是決定種族競争結果的主要因素,卻能左右一場戰鬥的勝負。
”
“這場戰鬥,我要赢!
”
抽出四指寬的兩柄精金長劍,在納爾森驚詫的目光中,維克多從箭塔上一躍而下,雙足點地,風馳電掣般的切入戰場。
如果說騎士沖鋒陷陣如虎入羊群,勢如破竹,那維克多就是無可抵擋的飓風天災。
青黑色的氣流籠罩4米方圓,勁急的空氣仿佛一柄柄無形的利刃橫掃四面八方,所過之處掀起一片腥風皿雨,魚人的腦袋漫天亂飛,即便是距離他20米遠的魚人也被風刃切成兩片。
魚人浪潮在席卷萬物的飓風面前,瞬間崩潰倒轉。
納爾森在箭塔上看的熱皿沸騰,濃稠的皿腥味激起他的内心的暴戾,兩眼兇光閃爍,跳下箭塔,扯碎身上的襯衣,赤裸着精壯的兇膛,拾起兩把百磅重的精金斬首巨劍,怒吼響徹整座營地:
“全軍出擊!
跟随主人,殺光那些雜碎!
”
納爾森宛如一頭人型惡龍,沖進河灘陣地,兩把恐怖的斬首巨劍所向披靡,橫掃狼奔豕突的魚人。
營地内響起決戰的号角聲,一隊隊士兵湧了出來。
步兵方陣率先做出回應,化整為零,一支支作戰小隊像狼群一樣的掩殺過去。
朱蒂手持長劍,癡癡地看着漫步而來的維克多,青黑色氣流環繞他的身體,金黃色雙眼透着高貴與無情,宛如主宰怒風的魔神降臨世間,膽敢靠近他20米内的魚人都會被風刃撕裂。
強大而冷酷,無人可以阻擋,無人可以并肩作戰……這就是蘭德爾殿下嗎?
“朱蒂大人,小心!
”莉莉娅的兇暴女護衛瑪茜向發愣中的朱蒂高喊,一隻魚人正朝她的後背猛撲過來。
朱蒂手腕一振,長劍反撩下劃,頭也不回地将偷襲她的魚人剖成兩半。
維克多隔着幾十米遠,對着朱蒂微微一笑,贊許地點點頭,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
親愛的,你是來鼓舞我的嗎?
朱蒂内心突然湧起一股力量,掃除彷徨與失落,目光堅定的轉向逃竄的魚人,長劍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