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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七十三章 遠行者(中)

終末之龍 聶九 2374 2024-01-31 00:59

  連綿起伏的山丘有着溫柔的線條,開始枯萎的野草間,淡紫明黃的花朵星星點點,還在頑強地開放。
秋風微涼,田野間的風光甯靜而美好,幾乎能讓人忘卻身後被焚燒過的麥田,埃德卻有點無心欣賞。

  他跟着半身人走上溪間一座簡單卻結實的小木橋,莫名其妙就絆了一跤。

  伊斯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把他扯起來,不耐煩地皺眉:“有必要這麼激動嗎?

  埃德讪讪地笑笑,沒敢告訴他,他絆到自己的腳不是因為激動,而是因為分了神。
他的腦子正在設法同時處理兩個不同的畫面――眼前所見的,和向北而去的另一雙“眼睛”所看到的……當然,他也的确是有點激動。

  那個教會了威格通用語的人類幾年前就已經死去,可照威格的描述來看……那是個牧師。

  水神尼娥的牧師。

  缪魯?柯托,這個名字埃德根本沒有聽說過。
但整個東大陸上水神的聖職者數以千計,而他其實連柯林斯神殿和斯頓布奇神殿裡的人都還認不全……他是在柯林斯神殿被迷霧籠罩之後,才記住了那裡每一個牧師和聖騎士的名字。

  威格并不知道缪魯到底是為什麼來到這裡。
二十多年前出現在卡夏――他們正在前往的半身人小鎮上時,那個枯瘦的中年男人疲憊而木然,遊魂一般漫無目的地轉來轉去,對周圍緊張又好奇的視線視若無睹。
半身人善良好客,但對陌生人從來都懷着應有的警惕,畢竟,雖然跑得快,他們實在是沒有什麼戰鬥能力……

  于是,當時在鎮上的表兄家做客的威格自告奮勇地去“接待”了這個奇怪的外來者,就像他今天來接待埃德和冰龍一樣。

  可他們語言不通。

  缪魯顯然已經失去了施法的能力。
他不能像埃德一樣,簡簡單單地給自己施一個巧言術來解決問題。
無論威格滔滔不絕還是比手畫腳,他都隻是雙目無神地看着半身人,沒有給出一點回應。

  口幹舌燥的威格郁悶地跑去廣場的飲水池邊喝了一肚子水……然後借了個木杯,順手給缪魯帶了一杯。

  “然後,他就哭啦!

  直到現在半身人還記得那時手足無措的震驚。
那麼一個大個子,雖然沒有牛肉人強壯但幾乎差不多高,對他們而言已經相當吓人的大家夥……哭得像個迷失了方向,找不到回家的路的孩子。

  之後,缪魯在小鎮外的溪水邊自己搭了個棚子住了下來,努力像個半身人一樣生活,開墾田地,種植蔬菜……甚至還養了一群小鴨子。

  “他顯然從來沒有幹過這些。
”威格搖着頭回憶那些慘不忍睹的收獲。

  好幾年的時間裡,是威格時常跑去給他送些食物和種子,教他如何種南瓜。
缪魯開始向他學習半身人的語言,作為交換,也開始教他通用語。

  “還以為一輩子都用不上了呢!
”威格感慨,“如果你們再晚來幾年,我大概就已經忘光啦!

  埃德忍不住微笑。
對一個并不真愛遠行的半身人來說,威格應該一開始就知道,那雖是古老的家鄉,卻也已經是遙遠的另一個大陸的語言,多半是用不上的……他學它不是因為好奇或喜歡,隻是因為,那是缪魯唯一可以拿來跟他“交換”的。

  就像那杯帶給異鄉人的水一樣,半身人幾乎不假思索的言行裡,有善良,也有更難能可貴的,自然而然的體貼與尊重。

  他并不将他的善行視為恩惠。

  “我覺得我愛上半身人啦!
”埃德小聲告訴他的朋友,“他們那麼可愛!

  “嗯。
”伊斯心不在焉地點點頭,“是挺可愛的。

  他現在一伸手就能摸到半身人看起來就很好摸的一頭卷卷毛……但他當然不能摸!
就算他變成了人類的樣子,也不能破壞他沉穩威嚴的形象!

  而且,更重要的……他才不要變成泰絲!

  “瞧!
就在那兒!

  威格的耳朵動了動,叫了起來。
在他所指的方向,是一棟結合了人類和半身人風格的、帶着小院子的木屋,不像半身人的屋子那樣直接在山坡上挖洞,卻保留了那種與山丘融為一體的柔和線條,連門都毫無必要地做成了半身人所愛的圓形。

  “這是大家一起幫他蓋的房子。
”威格說,“他留下的東西都還在裡面呢。

  即使在這裡待了近二十年,從中年待到衰老而死,缪魯其實最終也并未能像他的屋子一樣,和這個世界融為一體。
他始終是個外來者,多半的時間都獨自待在自己的屋子裡,沉默地寫滿了一張又一張紙,裝滿了整整三個大木箱。

  而當他死去,他要求威格将他的骨灰撒在了溪水裡,什麼都沒有留下。

  “那其實不太好。

  推門的時候威格還在歎氣,“我爺爺說,落地才能生根,埋在土裡才能得安甯――雖然安的也多半隻是是後人的心。
可後來我想,他的家在那麼遠的地方……也許隻有水才能帶他回去吧。

  埃德隻在溪水邊稍稍駐足。
他覺得,那位牧師的靈魂,大概也已經不在這裡。

  裝紙的木箱打開時并沒有多少陳腐的氣息,反而帶着某種植物略有些刺鼻的清香。
裡面一疊又一疊放得整整齊齊。

  “我覺得他是希望有一天能有人看到這些的。
”威格說,“雖然他說扔在這裡不用管……甚至燒掉也無所謂。
可是寫在紙上的東西,難道不是想要給人看才寫下的嗎?

  埃德感激地向他點頭,拿出一疊簡單地用皮繩裝訂在一起、連封面也沒有的紙,小心地翻了翻。

  紙質泛黃但并不粗糙,留存其上的字迹依舊清晰有力。
不出所料,缪魯留下的隻是極其零散的日記――這是大多數牧師和法師都有的習慣。
他們需要記下自己的每一點感悟,或每一次試驗的細節。
腦子裡所有一掠而過的碎片,都說不定在什麼時候有意想不到的用處。

  其實有些文字寫下來并不是給人看的……但也不會因此就失去價值。

  埃德找到了最早的那一疊。
牧師留下的第一行字,透着無盡的彷徨:

  “我幾乎已經忘了該如何祈禱……我不知道到底該如何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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