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巫、咒、蠱三族後學末進,季武月、芈鸾、黎珂,拜見文聖陛下。
”
三女斂衽一禮,規規矩矩拜服在地,脆生生喊道。
“好好,都是好孩子,無須多禮,可别跟這混賬小子學壞了,都起來吧!
”
範師擺擺手,毫無煙火氣,三女自然而然起身,神色間恭敬異常。
無論是實力最強的季武月,還是少言寡語,心高氣傲的芈鸾,亦或者刁蠻任性,古靈精怪的黎珂,誰也不敢造次。
縱然這位乃公認的君子聖人,哪怕放在曆代聖者中,也僅次于儒祖,可即便是南疆衆聖提起這位,都是一副認可敬畏之色。
比之對天下第一劍仙或那位算無遺策的道爺,雖敬畏卻也同時忌憚,而這位卻乃實實在在的正人君子,溫潤如玉,一生兩袖清風,秉持儒家浩然正氣。
即便是妖蠻兩族諸聖,提起這位也是由衷贊揚,無論學識或品德,皆為當世第一!
“範師!
”
眼見這位把自己晾在一邊,吳明也不覺尴尬,等三女乖寶寶般站到一旁,趕忙上前見禮。
“哼!
”
範師側過臉去,拂袖道,“你确實這是負荊請罪,而不是想老夫給你背書?
”
“小子哪敢?
”
吳明三兩把穿上衣服,腆着臉道,“自從上次長安一别,累您老跑那麼遠路,實在讓小子心中惶恐不安,所以尋了根過眼的木料,給您做根拐杖,以表孝心!
”
“無恥!
”
三女美眸瞪的溜圓。
明明是故意鬧出這般大動靜,讓這位避而不見的範聖現身,明明是想交出一份樹尊遺蛻,來換得這位的庇護,偏偏到了吳明嘴裡,就成了晚輩孝敬長輩!
雖然拿樹尊遺蛻做拐杖,顯得暴殄天物,但落到這位手裡,确實不會辱沒了此寶,但總覺得不對味啊,明明說好要給她們的。
“哈!
”
範師氣笑了,指着吳明和古木,連連擺手道,“拿走拿走,老夫一把年紀,胳膊腿不好使,既無福消受,也使喚不動這等貴重之物!
”
“哎呀,您老當益壯,寶刀不老,夜禦十……嗯,小子的意思是說,您老一拳能打死十個山魁聖君!
”
吳明滿面谄媚,看的三女直翻白眼,這跟之前逼迫敖涼犯下十惡不赦之罪時,簡直判若兩人。
“哈,你小子是誠心氣我吧?
”
範師不怒反笑,不提山魁聖君還好,一提起來就生氣,點指吳明道,“你可記得當年在太行山,老夫如何與你說的?
”
三女目露好奇,同行這段時間,早已通過族中在神州暗子打探的消息,知道了些許有關吳明的過往。
數年前吳明初到太行山,被狐蠻聖女郦璃算計,于飛狐峪中脫困而出,卻引得一尊山脈巨靈追殺,最後消失了一段時間。
若猜的不錯,正是在此期間,吳明見到了山魁聖君,才有了後來的大鮮卑山黑龍嶺之行。
現在看來,這位名滿天下的文聖陛下,當時竟也在太行山!
不由得,越發好奇,這位當年跟吳明說什麼。
“您老諄諄教誨,音猶在耳!
”
吳明一揖到底,恭聲道,“君子慎獨,子明一刻不敢或忘!
”
“好好,好一個君子慎獨,可你看看這幾年都幹了什麼?
”
範師敲了敲案幾。
能讓這位涵養早已返璞歸真的聖者失态,可見對吳明何其失望。
“範師乃無雙智者,即便小子不說,這幾年的經曆在您眼中,當如掌中觀紋,可稱得上迫不得已?
”
吳明不答反問。
“呵,正所謂種瓜得瓜,種豆得豆,當日因,今日果,此前老夫讓你随我南下,你偏偏仗着點小聰明,想要自己趟出條路來,現在是否悔不當初?
”
範師又問道。
“小子若随範師南歸,固然謀得一世安穩,可家祖屍骨未寒,便遭人以秘術所辱,家母被人生生逼死,死後不得入土為安,小子若苟且一生,何來面目見列祖列宗?
”
吳明擲地有聲反問道。
範師眯了眯眼,神色略顯緩和,不鹹不淡道:“那你今日南下,所為何來?
”
三女精神一震,知道正題來了,皆目光灼灼的看着吳明,想要看看他如何回答。
“子明特來向範師負荊請罪,請您老大人不記小人過,權當小子年少輕狂!
”
吳明腆着臉道。
“厚顔無恥!
”
兩女撇過臉去,黎珂噗嗤笑出聲,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
開始還說是來盡孝心的,現在道好,又成負荊請罪了。
“咳!
”
範師胡須一抖,險些沒拿穩茶杯,幹巴巴道,“若老夫不願呢?
”
“海納百川,有容乃大!
”
吳明義正言辭道。
“噗!
”
範師一口茶水噴将出來,化作濃郁靈氣水霧翻湧,竟是覆蓋了整個小院。
也不知是否故意為之,遮蔽了其身形面容,讓人看不到其狼狽失态的一面。
三女俏臉通紅,香肩連抖,雖然極力忍耐,可不斷顫抖的裙擺,卻将她們内心想法暴露。
堂堂儒家文魁聖君,竟然被一個小輩用聖書之言噎的無法反駁,即便親眼所見,也覺得是滑天下之大稽!
“和着老夫當年勸誡你不成,如今還得為你收拾爛攤子?
”
雲霧散去後,範師餘怒未消,幾乎咬牙切齒道。
“子明知錯!
”
吳明乖乖低頭,指着一旁千丈古木道,“您老若覺得小子頑劣不堪,盡可用此物教訓便是,小子誠心受教,絕不敢有半點怨言!
”
“哈哈!
那你說說,你現在這是用的什麼法門?
”
範師幹巴巴的笑了聲,宛若星海般的眸子中閃過一抹無奈,實在是拿這般無恥沒法子了。
“先說好,您不能為此懲罰我!
”
吳明躊躇少頃,猶豫再三,瞅了眼好奇寶寶似的探頭探腦的三女,加了句,“獨家法門,不傳之秘,請您屏退外人。
”
“事無不可對人言!
”
範師重重道。
“人要臉,樹要皮,人不要臉則無敵!
”
吳明無奈,扭捏道。
“滾!
”
範師終于怒了,勃然拂袖,一股浩瀚如海般的偉岸力量,差點撞到吳明時,好在最後關頭堪堪繞過,卻掃将不遠處的一片花草掃斷了一株,登時目露心疼之色。
“您老消消氣,氣大傷身!
”
吳明躬身一禮,倒退而去。
“站住!
”
範師深吸口氣,努力平複下心緒道,“其餘呢?
”
“這……”
吳明撓了撓頭,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範師,覺得他似乎處于爆發邊緣,瞬間絕頂不再刺激這位老人家,免得心肌梗塞閉過氣去,多半會被石鼓書院訛上,趕忙一拍心口。
咚咚兩聲如雷悶響,院中多了兩尊短了三分之一的千丈古木。
“你竟然敢毀壞樹尊遺蛻?
”
三女驚怒交加,再也把持不住矜持。
本來說好的見到文聖,就會如約交付,現在倒好,竟然成了三節。
範師眉頭明顯皺了下,别人看不出,他卻一眼看透,這并非全部,隻是無論如何也感知不到,與三尊古木同源氣息的寶物在何處。
至于龍衣内的七片聖品桑葉,在他老人家眼中,一望而知,算不得什麼。
“怎麼能說毀壞?
這可是樹尊遺願!
”
吳明義正言辭道。
“胡說八道,樹尊本源真靈即便散盡,豈會同意他人毀壞其遺蛻?
你分明是想食言而肥!
”
季武月氣不打一處來,終于知道吳明在打什麼主意了。
“那你們還多收了我一片聖品桑葉呢!
”
吳明反唇相譏。
“你……”
季武月說不出話。
芈鸾美眸中怒色一閃,卻也找不到合适理由,黎珂就更不必提了,滿腦子都是怎麼報複這個謊話連篇的中原人。
“哼,連姑娘家的東西也敢耍賴,還不還給人家!
”
範師敲了敲案幾道。
吳明需要範師撐腰,不敢違背他老人家的意願,隻得摸出一片聖葉交給季武月,直接無視了眼眶泛紅,隐有水霧湧現的黎珂,反正說好的就是兩片。
可是得了兩片聖葉後,三女神色都不怎麼好看,畢竟族中任務是拿回樹尊遺蛻,如今一分為三,如何交代?
“老夫即便做拐杖,也用不了這麼多,此物你們帶回去,屆時我會傳訊于藍鳳,詳說此事經過。
”
範師笑吟吟沖最高的古木揮手,便見古木通體微微一震,翠綠光華一閃,最後化作一根丈許長墨青色木棍,落在三女面前。
“多謝文聖陛下!
”
三女面色一松,齊齊斂衽拜倒,季武月這才珍而重之的收起,隻是有些不甘的掃了眼剩下的兩根古木。
哪怕這位會與族中聖君圓說,甚至會進行溝通雙方合作事宜,但終究是辦砸了差事!
不問可知,範師既然如此說了,定然是要留下一根,至于最後一根,多半還是會落在吳明手中,可恨的是這小子不要臉到了極點,絕對會毫無心理負擔的收下。
吳明長出了口氣。
這代表着,衆聖殿那邊的幹系,範師一力擔下了,畢竟衆聖殿的目的,就是要拉攏南疆,而範師在衆聖殿地位超然。
至于其它的問題,就看他如何運作了,畢竟得了大半寶物,區區兩根樹尊遺蛻殘骸,實在算不得什麼,權當邊角料,殘渣剩飯了!
吳明心中如此想着,突覺遍體生寒,下意識擡頭看去,隻見範師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頓覺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