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和日麗,萬裡晴空,臨近正午時分,祥雲朵朵,彩霞飄飄,仙鶴齊舞,仿若天降祥瑞!
無數百姓湧上街頭,翹首以盼,期待着看到那位傳說中的太子殿下,又同時迎娶三位名貫神州的天之驕女。
于尋常百姓而言,這是屬于大宋的天大喜事,一位溫文爾雅,飽學詩書,溫潤如玉的太子殿下,是百姓之福,社稷之福,神州之福。
聖皇天降,這就是大宋子民對趙書航的認知,也是近些年來,不少人刻意推動所緻。
當然,趙書航也沒有人讓人失望,一樁樁一件件,所作出的功業,無論是代天巡狩一方,亦或鎮壓魔窟,都如大日般矚目。
所過之處,萬邪辟易,群魔驚走,陰影無處遁形!
無論是太子入主東宮,還是迎娶三位天之驕女,都有無數繁文缛節,更何況是兩者合一。
人族本就是号稱禮儀之邦,尋常百姓家婚嫁,都極其繁瑣,更遑論是皇家婚嫁迎娶,所以從早晨開始,禮部便與監天閣在天壇準備。
無論犧牲和祭器,都以最高規格進行安排,所有參與人員都在三天前便舉行了齋戒,并于十六日天未亮之前沐浴更衣。
晨鐘暮鼓,禮樂齊奏,方圓千裡,盡皆在一片祥和中,等待着盛典的開始。
咚!
洪鐘大呂,悠揚深遠,自皇城天壇深處傳開,悠揚、磅礴、大氣之音,洗滌着所有人的心靈,令人不由自主的沉靜下心神,靜靜地等着。
天地間,除了鐘聲悠揚,一切歸于沉寂。
所有人心情振奮,更是清楚,待得鐘聲結束,便昭示着盛典真正開始。
皇宮養心殿,趙宇坤端坐龍椅,面色複雜,每一次鐘聲揚起,手背便不由自主的輕顫一下,目中複雜之色便更濃。
萬衆矚目,衆望所歸,這等榮耀,即便是身為皇帝,都不曾享有。
哪怕那人是自己的兒子,更是自己的皇位繼承人,可看着看着,心中異樣也不由越來越濃。
皇帝,是世間最複雜的動物。
自古天家無情,為了皇權霸業,可以毫無人性的對兄弟姐妹舉起屠刀,又期盼着如尋常百姓般兄友弟恭。
可往往,都不盡如人意!
趙宇坤很清楚,自己很快就要‘退位讓賢’,哪怕這個‘賢’是自己最滿意的兒子。
他更清楚,這不過是趙宋皇室和衆聖殿做的一場交易,若非如此,也換不來稷下學宮的全力支持。
之所以會如此,為的就是趙宋皇室能夠綿延萬代不倒,後世子孫能夠永享天潢貴胄福澤,哪怕他要在春秋鼎盛期間‘禅位’!
效仿先賢聖皇,禅位于賢,為求國泰民安,寰宇承平!
這一切,隻為了造就曆代皇族都夢寐以求的千秋萬代,所以趙書航應運而生!
以舉國之氣運,養一人而成聖賢!
所以,趙宇坤的子嗣中,除了趙書航外,注定了會平凡無奇,泯然于衆!
但這一切都值得。
那個最滿意的是兒子,在大勢所趨,萬衆矚目中,登臨巅峰,将為趙宋皇室鑄就萬代基業,再也無人能夠威脅趙宋皇室的統治地位。
即便,這期間有些許瑕疵,也是微不足道的。
可即便再是有宏達目标,即将成功,趙宇坤也不免心生嫉妒,若那個光芒萬丈的人是自己該多好!
嘩啦啦!
就在趙宇坤滿懷複雜,準備收束心緒,等待鐘聲結束,接受這一即成的事實之際,殿外陡然響起一陣有些急促的腳步。
趙宇坤眉頭微皺,目中閃過一抹不悅。
若非今天乃是大喜之日,以他的脾性,必然要杖斃幾個狗奴才,才能消弭心中郁結之氣不可。
已然顯老的木春公公,自是清楚這位皇帝陛下有着怎樣複雜的心緒,當即貼心的快步走出殿外。
“慌慌張張,成何體統,不知道今天是何等大日子嗎?
”
木公公壓低聲音呵斥,心中卻有狐疑。
殿下這幾人,乃是宮中老人,也有一名宗人府當職的官員,平素都熟識,絕不是性子輕浮之輩,怎會在這麼重要的日子不知輕重?
“木公公!
”
幾人一起上前,齊聲說着,卻是驚愕不已,似乎都沒想到對方會搶着說話。
“趙大人有何事?
”
木春眉頭大皺,低聲對其中一人說道。
“金州有幾名宗室子弟本該在幾天前就到了,如今卻是全無蹤迹,此前派人傳訊,那邊也說早早就出發!
”
趙大人言簡意赅道。
“嗯?
”
木春驚疑一聲,略一沉吟道,“今天乃是大喜的日子,絕不容有半點差池,那幾個宗室子弟是哪一支,可有祭天之職。
”
“木公公放心,沒有,若非如此……”
趙大人面色一肅道。
“那就好,這是小事!
”
木春一擺手,止住對方話頭,轉而對另一人道,“黃統領,你又有何事?
”
“木公公,庸王殿下自昨日外出,徹夜未歸,就連随身護衛也都不見人影,這眼見就要祭天開始,迎親也要殿下出面,這可如何是好?
”
黃統領滿面苦澀道。
“什麼?
怎麼會出這種事?
庸王殿下作為親兄弟,絕不會如此不知輕重!
”
木春老臉皺成了橘子皮,難看到了極點,略一猶豫便轉身入内,“幾位在此稍待!
”
“何事?
”
趙宇坤冷冷問道。
木春不敢隐瞞,将詢問的事情一一說來。
“混賬東西,平素心存怨怼也就罷了,竟敢在如此大事上輕忽慢待,朕就該削了他的爵位,讓這不知輕重的孽障自生自滅!
”
趙宇坤狠狠一甩手,啪啦将茶碗打的粉碎。
熟悉他的人都清楚,并非僅僅是這幾件小事,而是其自身心氣過不了這個坎。
“陛下息怒!
”
木春勸道。
“老四和老五不是從南魏回來了嗎?
讓老五去頂老七,決不能有任何差池,至于那幾個沒到的宗室子弟,查清楚是哪一支的,之後便着宗人府削爵奪位,貶為庶民!
”
趙宇坤冷聲道。
“遵旨!
”
木春躬身退出大殿,正待跟火燒眉毛的幾人說話,卻發現殿外赫然又多了幾人,而且多半是宗人府的官員,不由納罕道,“幾位大人,怎麼回事?
”
“木公公,我等有急事起奏陛下,還請通傳一聲!
”
不知這幾人在外面說了什麼,竟是公推一人出來道。
“這……諸位也知道,今天乃是大喜的日子,陛下……”
木春遲疑道。
“出大事了,金州宗室子弟路上出事了,不止一脈,速速禀報,耽誤不得!
”
那人急聲道。
木春瞳孔驟然一縮,立刻轉身回禀,很快便有唱名宣衆人進殿。
這一下,提前到來的幾人也沒有離開,一同跟随入内,當聽得其餘人所言時才發現了蹊跷。
皇室子弟衆多不假,但趙書航冊封太子和大婚,這是一等一的大事,無論各脈偏遠與否,都會有所表示。
即便來不了,也會推舉出代表,跟随皿脈最近,地位最尊崇的各脈子弟前來觀禮,這是最基本的禮儀,決不能少的親族傳統。
按常理說,來了萬八千人的宗族子弟,少個百八十人絕對不算什麼,可今天不僅是趙書航的大喜日子,更是趙宋皇室,乃至趙氏宗族的大喜日子。
這也就罷了,可偏偏裡面還有不少老人,尤其還有一是趙宇坤皇叔,也就是太上皇親兄弟的老王爺,連帶着一路同行的人馬都不見了。
年輕子弟貪玩不懂事,可于這等存在而言,絕不會犯這種錯。
更遑論,這位還是一尊半聖強者,可以說是趙宋皇室中最強的存在之一,也是上上代天賦最高的存在!
“尋靈鏡呢?
宗人府沒有動用尋靈鏡确定他們的方位嗎?
”
趙宇坤沉聲問道。
即便心緒再是複雜,可終究是一國之君,很快便确定其中出了問題。
“陛下,怪就怪在,尋靈鏡顯示,失蹤之人都在京城地界,可卻無法鎖定确切地點!
”
宗人府副令道。
“到底是什麼人在搞鬼?
”
趙宇坤心頭湧現不安,一道人影劃過腦海,目光登時陰郁三分,可随即搖頭,“不可能,不可能是他,老祭酒在京城,絕不容宵小胡來,真要來了還是好事,能夠一絕後患!
”
“上祈天聽……”
就在衆人等趙宇坤拿主意之際,天地間的悠揚鐘聲一頓,陡然傳來一聲抑揚頓挫,仿若直透雲霄,又直入人心,絲毫不亞于洪鐘大呂般的蒼老之音。
“開始了!
”
衆人心頭一震,面色不由自主的肅穆,仿若此前的心焦等負面情緒盡去,在這誦念聲中,消弭于無形!
“老祭酒大人已經開始祭天,一切以冊封和婚禮為主,其餘的都給朕先放一邊,但也不能丢下不管,暗中查訪,決不能有半點……”
趙宇坤深吸口氣,瞬間恢複了淡定從容,大權在握的帝王,可話未說完,威嚴的面容陡然一僵,轉而扭曲暴怒。
“上祈天聽……”
宏亮如雷,穿雲裂石,與蒼老之音截然不同,透着朝氣蓬勃,卻同樣的悲天憫人,内容更是與此前祭天之文截然相反。
一字一句,如泣如訴,令人頭皮發麻,如墜冰窖,赫然無一不是在指責趙宋皇室暴政惡行!
嗚嗚!
悲風呼嘯,陰雲滾滾,風和日麗盡去,赫然是烏雲蓋頂,遮天蔽日,仿若末日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