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城南,真武武館外,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縱然外傳吳明身殒三年已久,可在他上次歸來,誅殺觊觎武館的宵小之後,再也無人敢輕易破壞。
這幾年來,不是沒人向武館伸手,可十年來走出的去武館弟子,已然有不少成長起來,即便是沒有達到更高境界者,有一技傍身,養家糊口也沒問題。
這些人,遍及各行行業,數以十萬計,無不牢記武館門前鐵律,形成了一個極大的關系網。
也曾有人仗着修為實力,乃至背景,想要将這股力量整合起來,可不是莫名消失,背後勢力遭受重創,便是被武館弟子聯合抵制。
由于一直維系着當年吳明初立武館,形成的傳統,收容孤寡,給予婦孺生存機會,在民間更是擁有頗高聲望。
即便汴梁東、西、北三面的地下幫派,曆經幾次慘痛教訓後,便再也不敢伸爪子,甚至幫派高層還會讓自家子侄進入武館深造。
甚至于,連官方都有人支持,尤其是文官一系,為獲取聲望,數次上書要求朝廷給予這等利國利民的武館支持。
雖然并未獲得什麼實質性的好處,可僅僅是幾次官方文書,就讓真武武館牢牢占據了京城第一武館的位置,力壓其它各大武館不說,甚至還會從其中擇取優秀弟子,進入門派修煉。
一張張關系網,一層層人脈,如此種種鋪墊下來,造就了真武武館如今近乎牢不可破的位置,哪怕其創始人被冠上了衆聖殿通緝犯的惡名。
但在十年中,走出不下十萬弟子,直接和間接影響不下數百萬,乃至更多,足以讓某些心懷叵測之輩避忌三分。
基于此,真武武館擴建數倍,翻新數次,連當年建立,堪稱奢侈的基礎奠基陣法,都提升了一個檔次,僅次于許多地品,乃至天品宗門精英外門弟子才能享受待遇。
數以萬計的雜役,或因家境貧寒,以雜役任務充當學費的弟子,還有收容的孤寡或婦孺,如此龐大的人口基數,即便是頂級勢力,全力以赴,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内确定所有人的來曆。
更遑論,監視所有人動向。
所以這些年來,武館内勢力派系縱橫交錯,魚龍混雜,但大方向依舊誰也改變不了,一切以真武武館鐵律為基準行事。
凡是膽敢觸及這一底線者,無論是誰,都會遭受所有勢力讨伐!
這一天,曾經的天牢禁衛,如今二層司主,顧正陽顧大人,一如三年前一樣成為武館特聘武教習之後,偶爾到武館教授學業。
因為顧家也有幾個子侄,從真武武館走出,如今還有兩個在學,像顧家這樣的朝廷官員子侄在此修煉者,不在少數。
曾經,這些人還組成過一個小團體,想要制霸武館,奪取控制權,結果被同級學徒在明面上挑戰,強行廢掉,便再也沒人敢仗着背景特殊,搞這些小動作。
顧正陽結束了一天授課,便去宿管看一下自家兩個子侄,在偌大的宿管樓房後院,還有幾名婦孺在漿洗着衣衫。
“顧教習!
”
看到顧正陽走來,幾名婦孺趕忙停下手中活計,見禮問好。
“呵呵,不必如此多禮!
”
身為大宗師,顧正陽仿若鄰居般和煦一笑,擺擺手,沖其中一名面色蠟黃,瘦削矮小,病恹恹的婦人道,“蓮姑身子可好些了?
”
“多謝顧大人惦念,已經好多了!
”
蓮姑有些惶恐的連連道謝,末了喚過一個三四歲小女童,将一個錦囊送上道,“三年前得蒙大人援手相救,我們母女才能活命,沒什麼好東西,縫制了一個錦囊,裡面放着白雲寺求來的平安福,希望大人不要嫌棄。
”
“不會不會,這是你的一片心意!
”
顧正陽正色接過,親昵的拍了拍女童發鬓,摸出一把市集常見的糖果,悄悄塞給女童,便走宿管樓内走去。
直至其身影消失在樓道處,幾名婦孺才低聲議論起來,無不透着對蓮姑的豔羨。
三年前,蓮姑一家人來京城投奔親戚,結果因路途遙遠,遭了劫匪,家人或死或病,隻留下孤兒寡母。
結果到了京城後,親戚早已搬家,差點凍餓而死,好在碰上了顧正陽,将之介紹入武館打雜,好歹能養活自己和女兒。
而其身子骨太弱,大病一直未愈,若非顧正陽時常接濟,甚至讓自家子侄照看,恐怕根本熬不過去!
這種事情,實在太多,根本沒引起任何人注意,更因同病相憐,而團結一心。
在無人注意的拐角處,顧正陽打開錦囊,其内哪裡是什麼平安福,分明是一封密信。
“無故失蹤,陰魂不散,疑為魔氣!
”
飛快浏覽一番後,顧正陽面色一陣變幻,有如開了染坊,旋即散出神識,将整個宿管樓納入眼底,接着便轉身而出。
“哼,兩個臭小子竟敢逃課,非得好好收拾不可!
”
來到門前,顧正陽面色陰沉的攔住幾名來往的學徒,問了幾個問題,便陰着臉快速離開,令來往學徒無不快速避讓,以免遭了池魚之殃。
出得真武武館,顧正陽并未直接回府,喚過幾名在外等候的随從,吩咐一番後,便好似散心般,來到了武館後街。
直至走出數裡地,看到了一片清澈小湖,來往學徒歡聲笑語,不少青年男女把臂而談,更有尋常百姓于湖邊垂釣下棋,一副太平盛世之景。
十年過去了,即便是當事人,恐怕也沒幾個會記得,這占地不過數裡大小的湖泊下,曾經是一處南城地下世界,令人聞風喪膽,毛骨悚然的福壽洞!
當年,正是那人,率領一幫老弱病殘,将這個為禍京城百姓無數年的獨留連根拔除!
“以她的身份,絕不會無的放矢,而且那幫老鼠,都是在陰暗地下讨生活的,搜集情報的能力,或許不及官府或各大勢力,但邊邊角角的風吹草動,絕對瞞不過他們!
”
顧正陽深深凝視着小湖,目中隐現憂色,“當年那位僅僅是毀了福壽洞,即便是朝廷,也并未深入調查,天知道這裡無數年來埋葬了多少冤魂,若真的有人……或堕魔者在此布局……”
微風習習,顧正陽激靈靈打個寒顫,沉吟少頃後,毅然去了兵部!
……
與此同時,遼州境内,一處尋常荒蕪山谷中,人影綽綽,掩映于各個隐秘角落,在大陣遮掩下,即便是尋常半聖,也發現不了異常。
可就在山谷最深處,露天的空闊地帶,卻堆砌起了一個粗糙的露天石台,占地方圓百丈。
此時,六名龍聖遺脈半聖族老,分列石台周圍,目中精光四射,警惕的盯着山谷四面八方,仿若蟄伏于此,等待獵物上門的猛獸。
稍有動靜,便會毫不猶豫的全力出手!
松瑤黛眉微蹙,看着石台上凹凸不平的紋路,僅僅十幾息後,便覺一陣恍惚,想要仔細看時,甚至有些頭暈目眩,不由趕忙撇開頭,不敢再看。
可其心中波瀾,卻如萬丈浪濤,久久無法平複。
這是何等深奧的陣法符文,以她半聖意志,都無法深究,足可見絕非等閑。
不多時,令其都感覺深不可測的龍魁,與一名身着道袍,面容俊美如玉,令人如沐春風,腰懸金色葫蘆的青年而來。
松瑤頓感不可思議的是,在這名青年身上,竟也感到了不小的威脅,而對方隐晦透出的氣息,也不過是巅峰大宗師而已。
什麼時候,神州多了這麼兩個可怕的絕世天驕?
來者不是他人,正是道豆化身――三聖涅!
“無量天尊,有勞諸位了!
”
三聖涅微微一笑,稽首一禮。
“不敢!
為了界主早日回歸,我等縱然粉身碎骨,肝腦塗地,也在所不惜!
”
六名族老趕忙側身,不敢受禮的同時,拱手還禮。
“呵呵!
”
三聖涅不以為意,也沒有堅持,目中隐有三色光輪一閃,将周遭情形盡數納入眼底,微微颔首之後看了龍魁一眼,便既步入石台。
咚咚!
令松瑤頭皮發麻的是,龍魁竟是将九個奇形怪狀,散發陰冷詭異氣息的異獸頭骨,倒着置于石台邊緣,最後将一顆巨大龍頭放在中心。
以其眼力,自然看的出來,這些頭骨沾染了精純魔氣,而且是多年侵蝕,具有無上威能。
這還不算完,三聖涅将摘下葫蘆,一拍底部,一股散發兇戾氣息,威能澎湃無匹的皿漿,分成十股,竟是隐有巨浪翻騰之聲,澆築在十個頭骨空間之中。
霎時間,兇戾皿腥氣彌漫,伴随着隐晦的隆隆聲,皿漿好似活了過來般,欲要騰空飛走,卻被石台上的紋路牢牢束縛住。
即便是以松瑤之能,看到這詭異一幕,也不由遍體生寒。
因為,那皿液散發的力量,着實太過熟悉,正是來自不久前被龍魁以大釣海術釣殺的東海龍鲸!
眼見龍鲸之皿如江流般,沿着石台紋路蔓延,鈎織成一方極為玄妙深奧,又透着詭異的陣法符文。
“帶上來!
”
三聖涅頭也不回的淡淡一語,龍魁手腕一翻,掌心内多了一柄詭異無比的皿色骨刀。
一陣鎖鍊嘩啦聲響起,松瑤轉身看去,頓覺毛骨悚然,一個幾乎不敢相信的可能,瞬間傳遍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