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吳明悠悠醒轉,看到一老一中青,大眼瞪小眼的瞅着自己,頓時渾身惡寒不自在,下意識緊了緊淩亂不堪的衣衫。
“你小子這是什麼眼神?
”
兩人一愣,老者頓時氣的吹胡子瞪眼,狠狠敲了敲陸九淵腦門。
“老師莫氣,這孩子八成還沒完全恢複!
”
陸九淵無辜的揉了揉腦門,無辜道。
得虧這兒沒外人,否則讓人看到,吳明一身髒污,還有兩個神色詭異的老漢和中青,指不定會往哪方面想。
但現在看,确實是吳明本人無疑,以他們的了解,除了吳明外,也再無人能這般氣人又賤兮兮!
“哈,前輩,咱們又見面了!
”
吳明心中一突,趕緊打了個哈哈。
這就是臉嫩的好處,随時随地可以賣萌裝無辜!
“哼哼!
”
老者氣呼呼撇過臉去。
“什麼前輩不前輩,趕緊叫範師!
”
陸九淵踢了吳明一腳,大有深意道。
“啊,小子吳明,拜見範師,當初不知範師尊顔,多有冒犯,還請您大人大量,您是不知道啊,小子對您的敬仰,有如滔滔江水,綿綿不絕,又如那……”
吳明眼睛一亮,一揖到底。
“行了!
”
不等老者發話,陸九淵都看不下去,将吳明拉開,一臉讪讪道,“老師别見怪,這孩子……可能……真是剛剛度過命劫,神志不清,處于懵懂中!
”
“嗯嗯,是滴是滴,這就是命劫的後遺症!
”
吳明小雞啄米似的忙不疊點頭,心中卻有如明鏡,這命劫八成就是二老對他之前狀态的總結。
“哼,我看你們一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一個聖道有損,一個命劫初過,後遺症都不輕啊!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你小子當年也沒比他好哪兒去!
”
老者冷笑道。
“老師,您說的哪裡,這這……”
陸九淵臉色一僵,低聲道。
“算了,老夫也不好跟一個黃口小兒計較,既然他尊我一聲範師,就如了你的意吧!
”
老者揪了揪胡子,不滿的瞪了陸九淵一眼,随手向不遠處的光門内一抓。
嗡!
光華吞吐不定,約莫十幾息後,一方天青色寶玉抛飛而出,被老者随手抛給吳明。
“還不謝過老師,這可是天道武玉,乃是不可多得的至寶!
”
陸九淵目光微凝,趕緊推了把吳明。
“哦,多謝範師!
”
吳明把玩了下寶玉,畢恭畢敬行禮,可還沒等老者擺足架子享受小輩崇敬,險些摔個趔趄,“不過,這玩意有什麼用?
”
“什麼叫這玩意?
”
老者氣的揪下大半胡須,化作光點消散,身形一閃的掠入光門内,逃也似的道,“你的傷勢不輕,交代完了就回來!
還有,這次不把書院裡幾個刺頭**好了,永不準出書院。
”
“多謝老師!
”
陸九淵躬身一禮,這才沒好氣的看着吳明道,“你呀你,放眼神州,即便是妖蠻見到老師,都會尊稱一聲範先生,能得其一句指點,便是僥天之幸,你倒好,三兩句話就把他老人家氣走了,可知錯過了多大機緣?
”
“或許我跟他老人家八字犯沖吧!
”
吳明暗暗腹诽,面上卻讪讪道,“這不是見他老人家好說話,小子才敢如此嘛!
”
“哎,算了,待日後有機會,再當面請易他老人家吧,現在是不行了!
”
陸九淵歎了口氣,輕拍了拍吳明肩頭道,“此寶可助你觀摩一次天意演武,若天賦足夠,運氣好的話,足以将一門寶典級絕學,推演至登峰造極,乃至融會貫通,随心所欲就不要想了,史上從未有人成功過!
”
“哦!
”
吳明撓了撓頭,有些小意失望。
如今他突破宗師在即,各種武學造詣登峰造極,融會貫通,此寶雖好,卻連錦上添花都算不上。
“你小子!
”
陸九淵哭笑不得,終于明白自家老師什麼心情,這小子就是個氣死人不償命的主兒,不由笑罵道,“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如今還未突破宗師,當是還有所欠缺吧?
”
“不瞞前……叔外公,之前曆經劫數,我已越過心猿意馬之劫,如今心神圓滿,突破在望!
”
吳明如實道。
“我不知道你修煉的是何種法相,但想來有那幾位高人指點,當不會耽誤你才是,但你一身鋒芒極盛,我本意是想讓你收斂鋒芒,但如今已是多事之秋,不争則退,所以……”
陸九淵沉吟少頃,目光灼灼的看着吳明,隐有希冀道,“所以,我希望你繼承陸家《觀潮遊龍經》,至少要将遊龍劍法修成!
”
“這……”
吳明遲疑,看着陸九淵有些灰敗的面色,心中不由一暖,恭聲道,“長者賜,不敢辭!
”
“好好!
放開識海,老夫助你一臂之力!
”
陸九淵老懷大慰,屈指輕點吳明眉心,浪濤起伏聲中,龍吟陣陣,一縷真意注入其識海。
吳明隻覺渾渾噩噩刹那,便覺一道怒濤般的遊龍進入識海,循着自身魂魄遊走,如龍歸大海般傲嘯蒼穹,旋即化作光點融入魂魄。
無數玄奧的口訣,一個個字符,宛若驚濤駭浪之劍,在其魂魄中遊走不定,成為吳明本能記下的一部絕學,正是《觀潮遊龍經》。
“多謝叔外公!
”
須臾醒轉,吳明拜謝。
“哈哈,好好!
”
陸九淵撫須暢笑,欣慰不已,“來來,咱爺倆好好聊聊,跟我說說,你這些的經曆吧,我雖然時有關注,但還是想聽你親口說一說!
”
吳明無法,隻得将近幾年的經曆,事無巨細,娓娓道來,隻是隐瞞了枯晔聖魂,不是信不過陸九淵,而是蓮燈牽扯太大了!
“這些年苦了你了!
”
陸九淵聽完後,扼腕長歎,眉宇深深皺起,“聽你的意思,此行回去,多半是要完成與山魁聖君的交易,擔山一族的人,不好惹啊,當年之事,熟對熟非,現在也說不清了,畢竟是為了人族,衆聖殿偏幫,情有可原,于理不合……哎!
”
“山老出手,已是破例,孫兒當竭盡心力完成諾言才是!
”
吳明恭聲道。
“哼,他就是看準了這一點,知道你對承諾看的極重!
”
陸九淵沒好氣的拍了拍腿,眉頭皺的越發深沉,“若是以往,我或許……”
“您……”
吳明澀聲道。
“不要有心理負擔,其實啊,當年聖道之争,我早就輸了,這些年不過是在強撐而已!
”
陸九淵似乎看透吳明心事,重重拍了拍他肩頭,笑道,“如果實在覺得過意不去,就贊美我吧?
”
“啊?
”
吳明還震驚于陸九淵的灑脫和事實,被突如其來的不着調驚呆了。
“怎麼?
”
陸九淵佯怒,笑罵道,“你小子誇了玄聖,贊過守明那小子,弄個一夜魚龍舞,如今秦樓楚館傳唱十二絕詩,到了老夫這兒就沒詞兒了,不會是江郎才盡了吧?
”
“這……”
吳明撓了撓頭,很想說,沒想到您是這樣的臨淵先生,可看着那滿頭黑灰相間,有些枯敗的長發,腦海中閃過初見陸九淵時的潇灑和陸家祖輩為神州前赴後繼的犧牲,不由澀聲道,“辛苦遭逢起一經,幹戈寥寥,山河破碎風飄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惶恐灘頭說惶恐,零丁洋裡歎零丁。
人生自古誰無死?
留取丹心照汗青!
”
“人生自古誰無死?
留取丹心照汗青!
”
陸九淵身形巨震,呢喃自語,飒然長嘯,“哈哈哈,我陸家世代為國為民,奈何奈何,家國天下,沒有家,何來國?
放眼天下,長生久視,終非我所願也!
我陸家,當得起這‘照汗青’之稱!
”
吳明眼眶微紅,這是何其灑脫?
他向來認為那些慷慨赴死之人都是愚蠢的,苟且偷生,尋機會抽冷子狠狠捅敵人一刀再死,也比那般毫無價值死了強的沒邊。
現在他明白,那些偉光正的精神,并非虛言标榜,确實需要傳承,因為那是人族的脊梁!
脊梁斷了,傳承沒了,一個族群就沒了氣節,就會淪為豬狗,任人宰割!
前世那位為漢家傳承而亡,流傳千古,忠義無雙的民族英雄,若知道自己的詩,為這樣一個世代為人族傳承而前赴後繼,悍不畏死的家族正明,當會老懷大慰吧!
當然,也有他一點私心,畢竟這是一位可敬的自家長輩。
“好了,此間事了,我還有最後一物贈你!
”
陸九淵摸出一方玉件,好似平素時常把玩的玩物,卻又不是尋常可見的形狀,凸起不平,棱角分明,摩挲了一會道,“此物乃是一尊真龍角,乃是陸家祖傳磨劍之寶,你不要急着拒絕,他們兄妹還沒資格繼承此寶,待得日後若陸家有人能入你之眼,盡可傳于便是!
”
說完,不容分說的塞進吳明手中。
“孫兒記下了!
”
吳明恭聲道。
“好,走吧,中唐不太平,我送你一程,借老師的光,這符鏡天門接通的是石鼓書院靈脈大陣,足以讓你去任何地方了!
”
陸九淵欣慰點頭,袖袍一拂,流光閃爍,卷着吳明進入了光門,眨眼消失無蹤。
“我勒個去,這就是傳說中的任意門啊!
”
吳明曆經天旋地轉,已然看不清陸九淵身影,似乎跨過了無數空間,不知去往了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