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嬷嬷借着疊紗布的動作,和安和公主交換了個心照不宣的眼神,接口道:“您這會兒求見太後,是為了魏相那封折子?
”
“魏老狗還沒那麼大的臉。
我許久沒給外祖母請安,魏家的事不過是順便。
”安和公主勾唇冷笑,“魏老狗持寵而嬌,我既然知道了就不能坐視不理。
這京裡宮中,若是皇上執意要陪魏老狗胡鬧,也就外祖母這個太後能管一管了。
”
奸臣大概是比後妃更得皇帝寵幸的奇葩物種,唯有孝道能牽制一二,安和公主這話實在令人無法反駁。
念淺安自動過濾魏老狗三字,一想到魏父為她求禦賜冥婚就毛骨悚然,即不在乎這種死後哀榮也消受不起,更不想魏家名聲因此更糟,反而巴不得安和公主進宮“告狀”,遂乖乖地随安和公主行事。
主仆三人往正院去,劉嬷嬷颠了颠肩上的随身包裹,故作驚喜地抱過花盆笑道:“難得靖國公夫人肯割愛,奴婢必定代公主好生照料這兩盆名貴牡丹。
”
留下賞花是借口,臨别贈花同樣是做給外人看的。
安和公主由着劉嬷嬷唱全戲碼,懶怠寒暄,倒是念淺安略一思忖,上前沖裴氏福禮道:“昨天多有叨唠,是我一時鬼迷心竅做了傻事,給夫人和徐世子添麻煩了。
以後再不會了。
”
話外别有深意,言行雖乖巧,卻透着一絲疏離的清高。
裴氏意外之餘放下心來,邊查看被劉海完美遮掩的傷口,邊欣慰一笑,不接話茬轉口贊道:“小姑娘家年紀輕,有什麼不好也恢複得快。
六姑娘依舊康健容貌無損,我隻有歡喜的。
”
念淺安順勢理了理碎發,看着裴氏點頭,“夫人說的是。
吃一塹長一智,這樣損人害己的蠢事,我是再不會做了。
”
這話越發似保證似撇清,直到念淺安三人離去,裴氏仍有些愣神,連翹在一旁感歎道:“念六姑娘的嬌蠻,奴婢也是見識過的。
沒想到經過昨天那一遭,倒像是轉性了?
”
裴氏回過神來,因念淺安算計兒子的惱怒本就被魏家喪報攪散幾分,如今見念淺安這般乖覺,越發不會去記恨個小姑娘,隻搖頭道:“你難道沒聽出來?
她剛才的語氣,和安和公主如出一撤的清傲。
難保不是求而不得惱羞成怒了。
我不盼着她轉性,隻盼她做到說到,别再拿桂儀當塊肥肉咬着不放。
”
連翹忙湊趣而笑,車内的劉嬷嬷亦是滿面笑容。
安和公主的臉色和劉嬷嬷一般,即驕傲又滿意,嗔笑着虛點女兒道:“果然出息了。
總算撂了兩句中聽的話,好歹把昨天丢的臉撿回來一半。
這才像我的女兒。
想要什麼就去争取,争不到就該拿得起放得下。
”
有這麼鼓勵女兒闖禍、事後還不以為然的麼?
念淺安忍俊不禁,靠向安和公主的肩頭笑道:“娘,以後我會好好孝順您的。
”
想到中年喪女的魏母,再看滿面慈愛的安和公主,這聲娘叫得甘之如饴,毫無扭捏。
她說的是真心話,安和公主顯然很受用,不經意和劉嬷嬷對視,彼此眼中皆有喜色波動。
念淺安毫無所覺,不一時車架停下,她扶着劉嬷嬷的手下車站定,擡眼看向巍峨的宮牆,當真是恍若隔世。
第一次進宮,是五歲那年作為魏明安,随魏母進宮領除夕宮宴。
沒想到再次進宮,是以這樣一種意想不到的全新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