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姑娘?
”劉嬷嬷輕喚一聲,見魏明安臉色驚怔,忙握住魏明安微涼的手摩挲着,對安和公主道:“靖國公夫人雖有自家算計在裡頭,但做事确實細緻周全。
六姑娘這樣子隻怕真是還沒緩過來,正該好好歇上一覺才是正理。
”
安和公主斂去嘻笑怒罵,目露憂慮喃喃道:“記不清事兒,還神情恍惚,确實該好好歇着……”
魏明安幾乎不敢直視安和公主,任由劉嬷嬷扶着往内室去。
劉嬷嬷回轉時,就見安和公主垂眸沉吟,半晌才擡頭看向劉嬷嬷,主仆二人對視一眼,彼此眼中各有驚疑。
正無聲勝有聲時,連翹笑着來接人,劉嬷嬷生怕把魏明安折騰得走了困,忙趁着尚未睡沉就喊了起來,送去正院東廂看着安置妥當,又細細交待幾句才返回客院。
此時已是熄燈時分,今天又事接着事略顯忙亂,西廂留下的嬌客倒也不敢亂竄,打擾不到東廂,正院上房同樣寂靜無聲,連翹輕手輕腳入内,禀完各處安置事宜,請示道:“魏家要求的路祭……”
“文武不同道,不賣魏相這個臉,他也拿捏不到國公爺頭上。
”裴氏面露疲倦,擺手道:“今天是做東道叫魏家撞上了,才不得不出面應付魏家大管事。
那些個文官不是一向愛拿武将粗俗說事兒?
如今我們隻管依着該有的禮數來。
”
連翹了然,“那送去魏家的吊唁禮?
”
“魏四姑娘可惜了。
中年喪女的魏夫人也是可憐。
”裴氏長歎一聲,交待道:“照着出嫁女的厚薄備上吧,回頭讓族裡出嫁的姑奶奶上門吊唁。
不失情分,也别錯了本分。
”
連翹應下,“您這是看在魏夫人和太後的情分上?
”
裴氏點頭,複又搖頭,“魏四姑娘沒了,魏家的情分啊,可就全都系在皇上身上了……”
連翹不敢接這話,上房越發靜谧,同樣靜谧的東廂一片昏暗,魏明安也正在想魏家的事。
她因天生病弱,十四年來幾乎養在小小閨閣中,真正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教養她的是魏母,陪她玩的是哥哥們,後來就是嫂嫂們。
所見所聞全來自魏家人,現在置身事外旁觀者清,才看明白魏家人為她打造了怎樣一座世外桃源般的象牙塔。
她也确實是權臣嬌女,卻沒想到權臣其實是奸臣。
衆觀古今,哪個奸臣有好下場。
而安和公主那樣的出身和榮寵,不屑也不會無故诋毀魏父和魏家。
最可怕也是最大的可能,就是她身在其中,一葉障目。
魏明安失神般靠坐床頭,緊緊攥着被角,喃喃道:“要幫魏家,就要先幫自己站穩腳跟……”
有底氣才有立場走出大宅門,參與到外頭的事上。
腦中關于安和公主、念家、宮中的人事信息交錯翻騰。
魏明安在心中默念,念淺安、念淺安,從現在起她不是魏明安,她就是原身念淺安,她要代替原身當好念淺安。
“念淺安?
念淺安!
”
低而沉的呼喚落入耳中,魏明安,不,念淺安幾乎以為是她的心聲化作實質,随即猛地警醒過來,循聲望向東廂窗扇。
重重幔帳阻隔下,隻看得見銀白的月光朦胧籠罩窗扇。
念淺安快速而輕巧的翻身下榻,猶疑地靠近窗扇,就見窗外忽然逼近一道黑影由小及大,低沉呼喚再次入耳,“念淺安?
”
電光火石間,原身被擡下橋前的畫面閃現。
這聲音……
魏明安心頭急跳,一把推開窗扇,瞠目道:“柳公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