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靖川走了。
這一次,他還是把馮祎凡綁牢在椅背上,隻不過這一次,他用的是,除了他之外沒人能解開的死結。
他自認為,計劃天衣無縫。
把馮祎凡囚禁在這裡,準能保她平安無事。
然而,餘靖川不知道的是,他走時說的那番話,在馮祎凡的心裡、大腦裡,像是引爆了一顆多年的定時炸彈般,頓時,把她這五年前裡的故作堅強,和好好生活,炸得分崩離析、屍骨無存。
“等我回來……”
“等你回來……麼?
”
“可這麼多年了,我都等不到你回來。
”
她眼神呆然的看着前方,雙手發麻,渾身泛冷都抛在腦後。
一個人,面對這一室的空曠,哭得不能自已。
自打馮鎮去世後,馮祎凡過上了娘不疼的生活。
她為了不曾為瞿敏的負擔,總是盡量的做到乖巧懂事,甚至自願離她遠遠的,目的是怕瞿敏覺得她礙眼。
這麼多年,她一直都好好的生活着,笑、或者沒心沒肺的過着。
直到今天,餘靖川的那句話,點燃了她心底最忌諱的那根導火線。
小姑娘哽咽着蜷縮成一團,她喊着:“爸爸……爸爸……”
一室的空曠回響着她難捱的喊爸爸,渴望着哀求着孤獨着。
馮祎凡十七歲,念的高中一年級。
馮鎮和瞿敏是她十六歲下半年離的婚,沒有意外,她至此都跟着父親過生活。
父親職業與普通人不同,早出晚歸是經常,有時候甚至連着好幾天都沒回家。
馮祎凡經常三餐不準,馮鎮知道後很愧疚,交代了街坊鄰裡做飯時多做一份給他的掌上明珠。
小小的馮祎凡很懂事,她總是告訴自己,要體諒父親,要諒解身為人民警察就該為民服務的宗旨。
所以,馮鎮不在家的那些日子,馮祎凡總能很好的照顧自己,甚至,乖巧的幫他照顧整個家。
弄堂裡,幾乎沒有人不誇馮鎮養了個乖女兒,真不愧是掌上明珠。
後來,馮祎凡的學業逐漸繁忙,早些還一直唠唠嗑磕的等父親回來,後些時候已經習以為常了。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半年有餘。
馮祎凡至今難忘,那天的天氣,真的特别的好,陽光真的也明媚極了。
那天是周五,馮鎮趕在傍晚時分,親自驅車去學校接自己的掌上明珠回家。
小姑娘太久沒見父親,自然是要撒嬌埋怨幾句的,馮鎮一邊哄着她一邊讓她上車。
馮祎凡在車上天南地北的一通說,把最近的、之前的,在學校發生的那些好玩的事兒,都跟馮鎮細細的說。
見她開心得那雙星星大眼,像極了兩道彎彎的月牙,馮鎮心上又暖又甜。
小姑娘說了一長篇下來,總算記起要問父親怎麼突然能來接她放學了?
馮鎮趁着紅燈,笑着揉了揉她的腦袋,說是局裡的任務完成得差不多了,終于可以松口氣了。
“那你是不是能好好陪陪我了?
”
“當然,長的話三個月,短的話也有一個來月。
到時候一定好好陪陪你,彌補這半年沒在你身邊的罪過。
好嗎?
”
夕陽西下,兩人身上都渡了一層金邊,看上去特别的不現實特别的夢幻。
小姑娘笑得眼睛成了一條縫,她甜甜的說好。
晚餐,是久違了的馮鎮親自下廚。
在馮祎凡的沒心思做作業裡,他把家裡裡裡外外的打掃了一遍,飯飽喝足後,又親自檢查她的功課,父女兩聊着天,直到淩晨時分有了困意,才各分東西的回房睡覺去。
隔天,馮祎凡起床的時候,見他神采飛揚的在廚房做早點。
昨夜睡下的時候,馮祎凡還特别怕昨天和他相處的不過是南柯一夢,早上還不願意醒來,她害怕,一醒來就真的會發現,昨天的不過是一場夢。
所以,當鼻尖的她,聞到外頭的食物香氣後,興奮得直接掀開被子跑下床。
小姑娘開了房門,直接跑過去抱着他精壯的腰身,喊着:“爸爸,爸爸。
”
馮鎮真的,一直以來都特别的疼愛她,不管是不是自己親生的,都是打從心底的疼着。
小姑娘打小長着包子臉,嘴甜又讨喜,實在是可愛極了。
父女兩吃完早點就出門,馮鎮按照馮祎凡給的清單,完成了她近期的種種小心願。
小到買文具買可愛的小裙子鞋子,大到去遊樂園的各項遊戲設施,午餐是同學們無意探讨時,她偷聽到的美味意面。
午餐吃飽馮鎮帶她去海邊,完成她最後一個小心願。
兩人在海邊度過了一個美好的下午,看了美麗的日落,才心滿意足的回家。
那天是深夜的十一點,馮鎮牽着她的手,聽着她長長短短的說着學校的趣事,媽媽的關心。
街道上人煙稀少,在步入最後一條無人小巷時,馮鎮緊了緊牽着她的手,低聲的囑咐:“等會我喊走的時候,你記得要跑回家去。
”
她以為父親還是跟以前一樣,為了提高她的安全意識,所以準備來一場預演。
小姑娘沒多想,笑嘻嘻的點頭答應。
可随着小巷出口越來越近時,馮祎凡已經能聽見後面有了屬于第三個人的腳步聲。
擔憂的看向父親時,他是笑着安慰她的:“不怕,還是聽口令。
”
馮祎凡嚴肅的點頭。
就在出小巷子前,馮鎮喊了一聲跑後,用盡全力的推她往前,然後不管不顧她步伐不穩撲倒在地,徑直是撲向後面跟蹤了他們一路的男人。
他說:“回去,祎凡,爸爸一定回來,等我回來。
”
那個用愛呵護了她十七年的人,拼盡全力都要護她周全。
她為了不成為他的累贅,加速的往自家跑,雙膝磕磕碰碰全是沙土和着皿肉,模糊紅腫。
她在門後坐了一夜,等了他一夜。
直到天亮,樓下一聲又一聲的尖叫,然後是警笛聲,在然後是父親的上司兼聯絡人李伯伯的到來,身後跟着一向清冷卻在此時哭紅了雙眼的母親。
馮祎凡看着眼前的人頭聳動,癡癡的問,“爸爸呢?
”
“小凡你是大人了對不對?
”
她點頭。
“那……知道節哀順變是什麼意思嗎?
”
她搖頭。
“祎凡,你爸爸他……”
她不哭也不鬧,看着眼前的衆人,迷茫,目無空洞的坐在那裡。
李伯伯吩咐了手下,帶她去醫院上藥。
瞿敏跟着去,看着這孩子那皿肉模糊的傷口,在酒精一遍又一遍的擦拭下,不哭也不鬧。
(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