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雖然在八門嶺下面住了好多年,卻從沒仔細看過八門嶺的樣子,直到今天,我才第一次正視頭道門兒。
八門嶺上的第一道門像是兩根沖天利劍,從山腰開始怒插雲端,像是把山脊生生截開了兩段,門欄居高臨下地橫斷了山脈。
我剛走到離頭道門兒不遠的地方,就被檀越給攔了下來:“你仔細往後看!
”
我順着檀越手指的方向往頭道門兒裡面看了過去。
從我現在所站的位置上,能清清楚楚地看見往上推動的山坡,坡底正好與頭道門兒的門檻子一齊,乍看上去就像是有人貼着山坡修了一道門。
“墳!
”我的第一反應就是看見墳門兒了。
在這地方修墳,除了公墓之外,沒有哪座墳能像電視裡演的那樣直接在墳前面立塊碑。
而是,用三塊平整的石闆在墳前搭一個方形的墳門兒,意思是讓鬼魂能夠進出。
八門嶺的頭道門兒要是有上梁,就跟一座墳門兒沒有任何區别。
“不可能是墳吧?
”大康搖着腦袋道:“唐代之後,就沒有那種開山為陵的大手筆了。
再說,東北這邊真就沒出現過像樣的大墓。
門後面那座山能是墳墓?
”
我沉聲道:“你不是說,帶你過來的人開了一個盜洞嗎?
帶我過去。
”
“行!
跟我走!
”大康帶着我連繞了幾圈之後,終于在一個隐秘的山坡底下停了下來。
那片坡地上到處都是來來往往的腳印,其中絕大部分是軍鞋,還有一些農村人常穿的農田鞋。
看樣子,當初部隊曾經對這裡進行過開發。
我轉頭看向常珂時,後者回答道:“我們帶着技術人員上來之後沒多久,就開始莫名其妙地死人。
後來,我們不敢再往裡進了,就封鎖現場,退回了村裡。
上面說,會給我們配一批顧問過來,我們一直都在等顧問。
”
我微微一皺眉頭:“那些所謂的顧問來了?
”
常珂詫異道:“你們不就是顧問嗎?
還有誰啊?
”
常珂所說的顧問肯定不是我們。
上面肯定是跟某個術道勢力交涉過,隻不過,他們還沒談妥,或許對方沒有心思蹚這趟渾水時,我們就橫插了一杠子進來。
檀越問道:“你們放棄這裡多久了?
”
“大概快一個月了吧!
”常珂說道:“我們放棄開掘地宮之後,村裡就不斷有人生病。
研究所覺得那是地宮當中的某種細菌或者病毒爆發導緻的結果,立刻申請封鎖了李家村。
”
“部隊那邊不僅不許李家村人外出,也不許有人上山,為了防止有人翻山,還特意派出了一支巡邏隊。
那之後,就沒有人再從明面兒上過山了,我們一直都在村裡做研究,不過……”
常珂頓了一下:“不過,巡邏的人總能在山上發現屍體,有村民,也有士兵,甚至有我們的研究員。
誰也弄不明白他們究竟是什麼時候到了山上,又是怎麼死在了地宮附近。
”
我一言不發地點了點頭,檀越卻開口問道:“那些人都是怎麼死的?
”
“死法很多。
”常珂說道:“有人明顯帶着中毒的痕迹,有人被斬首,有人像是被野獸分屍……最奇怪的是,有人竟然是被雷給劈死的。
”
常珂道:“現在不是雨季,這片山坡也沒出現過自然放電的現象,那個村民卻被雷電給劈成了焦炭。
”
“會不會是中了五雷正法一類的法術?
”檀越皺眉自語之間,本能地吸了吸鼻子,道:“哪兒來的一股臭味?
你們誰聞到了?
”
我也跟着吸了兩下鼻子,卻什麼都沒聞到。
要是這次把排骨帶來,他準能一下找到氣味的來源,可我卻什麼都聞不着。
陵雲吸着鼻子道:“好像是有股腐肉的味道。
好像在那邊兒……”
陵雲将手指向遠處荒草稞子的時候,那邊一人多高的荒草也跟着晃了幾下。
我走過去,用刀撥開荒草之後,那下面立刻露出一個人來。
那人的半張面孔全是大大小小的傷口,看上去像是有人把他臉上的皮給一塊塊的撕下來一小半兒,整張臉弄得斑斑塊塊,根本看不出他原來的樣子。
那人雖然沒死,但是嘴卻一張一合着不住地顫動,像是有話要說,卻怎麼也說不出話來。
我抓住他胳膊往外一拖,那人立刻發出一聲野獸似的尖叫,像是承受不住痛苦一樣,全身都縮成了一團,不住地抽搐。
這時我才看見,他兩條腿上的肉已經沒了,隻剩下一副白森森的骨頭。
我把他拖出來的草叢裡,卻落着一大片散發着臭味的腐肉。
“他的腿爛了,人卻沒死?
”我擡眼看向陵雲時,她已經用手帕捂着鼻子走向了草叢,伸手拔出一根銀針,在腐肉當中挑動了兩下:“他沒中毒,雙腿應該是自然潰爛。
”
“不可能!
”常珂馬上搖頭否定道:“人雙腿上的皿管極為密集,如果是自然潰爛,這人早就應該死于敗皿症了。
就算有人一邊給他用藥,一邊看着他爛掉,他也不可能活到雙腿爛沒的那一天。
除非,他的腿是在短時間内迅速腐爛。
”
我蹲下身子,用手托住那人的腦袋,另外一隻手往他體内輸入了一股真氣:“你還能說話嗎?
”
“我……”那人剛剛說了一個字,嘴裡就湧出了一股皿漿,人也跟着雙目圓睜着斷了氣。
我搖了搖頭道:“算了,先進盜洞再說吧!
大康,你在前面領路。
”
大康領着我們進了盜洞之後,我才發現事先準備的手電全都沒用了。
發掘地宮的部隊早就在隧道裡修上了支架、架設了電線,那裡面甚至比外面還亮。
大康一直把我領到一座差不多兩百平大小的密室當中才停了下來,用手指着前面的牆壁,道:“這個就是當初我看見的那座機關鎖。
咦?
怎麼不一樣了?
”
大康幾步走到機關鎖前面:“這個機關鎖被打磨過!
原先上面沒有字的。
”
我仔細看了一下,那上面的九宮格上果然寫滿了繁體漢字,乍看上去有些像是古代的東西;仔細去看,卻有點兒剛剛被人打磨過的意思。
我用手在九宮格的石塊上敲了兩下:“大康,你現在能打開嗎?
”
“有字兒就簡單多了。
給我點兒時間……”大康伸手控制着幾個石塊,連推了幾下,九宮格中間就排出了四個字來:“‘神誅逆子’。
這是什麼意思?
”
我剛剛看清那幾個字,就聽見大廳一側的牆壁上傳來了咔嚓一聲巨響。
等我回頭時,那面牆壁的表皮已經完全炸碎,從牆上脫落了下來,成片的堆在了地上。
石牆上竟出現了一幅活靈活現的圖畫。
畫中,一個神人手持長刀站在大廟門口,腳前卻躺着一具身首異處、皿流滿地的屍體;神人身後畫的是一張供桌,蓋在桌子上的黃布被掀起來一半,一個老婦躲在桌子下面畏畏縮縮地露出來半個腦袋。
那幅壁畫絕大部分用的是油彩,唯獨地上那具屍體,卻像是一張照片一樣,不僅異常清晰,而且跟整個畫面格格不入。
尤其是滾落在地上的那顆腦袋,端端正正地擺在地上,就像是故意為了讓人看清死者的樣子。
整幅畫給人的感覺就像是有人把一張屍體的照片給剪下來之後,強行貼進了畫裡。
常珂驚叫道:“那個死人……那個死人就是被斬首的研究員!
你們看……”
我猛一回頭道:“你肯定嗎?
”
“錯不了!
媽呀……你看那老太太……”常珂驚叫之間,往後退了兩步。
我順着他的手看向了壁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