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
快樂的時光,就像那美麗的殘陽,總是那麼的短暫!
當花園裡吹起陣陣涼風時,大家才察覺到樹上的彩燈和燈籠已經在不知不覺中亮起,格萊頓的服務生送來的晚餐也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吃完了。
不知道杜美玲是什麼時候喝醉的,扶在長椅上吐了一灘發臭的、惡心的嘔洩物。
這顯然有些煞風景,也破壞這麼詩意的景緻,更破壞了原本其樂融融的聚會。
一心想撮合阮梓熙和杜美玲的阮宸,正好利用這個機會,吩咐阮梓熙務必要送杜美玲回家。
董思敏和董思媛也告辭了。
因為順道,所以一并坐上了阮梓熙的車。
由于車上已經坐滿了,于是整個阮家花園就剩下江雲雁一個客人。
“時候也不早了,我也回家了。
”江雲雁說。
“梓熙不是說叫你等他回來送你嗎?
你再坐一會兒吧,他應該很快就回來了。
”阮梓銘有些不自然的說着。
他渾然沒有注意到,江雲雁眼底掠過的一絲失望。
“不用了!
”她淡淡地說,“我自己可以回家。
”
阮梓欣看着眼底,不禁有些着急,于是道:“大哥,不如你送雲雁吧!
”
“可是……”阮梓銘眼神閃爍,有些吞吐地道:“可是我喝了酒,不能開車。
再說了,老張還沒回來……”
“不用麻煩了,我自己可以走!
”不等阮梓銘說完,江雲雁已經快步從花園進了小洋樓,向阮振宇告辭去了。
雖然阮振宇一再讓她等阮梓熙回來,但江雲雁還是毅然的獨自離開了。
“大哥,你怎麼回事啊?
雲雁家裡離這裡有多遠,你知道嗎?
這麼晚了,電車也沒有了。
她一個女孩子,喝了酒,你放心讓她一個人回家嗎?
萬一在路上遇到壞人,出了事情怎麼辦?
”阮梓欣不禁皺眉責備道。
還不等她說完,阮梓銘已經快步追着江雲雁而去了。
“大少爺!
”杜蕙蘭忙追上來,将外套遞給阮梓銘:“外邊風大,你穿一件外衣吧!
”
阮梓銘接過外衣,慌忙地追出了大門。
……
當阮梓銘追上江雲雁的時候,她已經走到了街尾了。
“你出來做什麼?
快回吧,我真的沒事。
”江雲雁掩飾着内心的一絲不悅。
雖然她也不太清楚,究竟是因為什麼而生氣。
阮梓銘愣了一愣,才說:“我叫輛黃包車送你。
”
“不用了。
我今天喝得有些多,正好吹吹風,醒醒酒……啊欠!
”江雲雁還未說完,已經禁不住打了一個噴嚏。
阮梓銘不由分說,已經将手中的外衣披在了江雲雁的身上。
顯然,他也被自己的動作吓了一跳,于是連忙收回了搭在江雲雁雙肩的手。
江雲雁低眉不語,隻是望着腳下漆黑的路。
今天晚上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整個夜幕漆黑一片。
隻能依靠街道昏暗的燈光,緩緩而行。
夜風很冷,路上的行人寥寥無幾,使街道越發顯得冷清了。
阮梓銘靜靜的陪着江雲雁走着,他手中的香煙在漆黑的風中一閃一亮,口中的煙霧在身後飄遠、飄散、然後消失不見。
江雲雁有些困惑了。
她甚至有些懷疑,身邊這個少年,真的是之前跟她侃侃而談詩詞歌賦的阮梓銘嗎?
他真的是那個替她吸出污皿的阮梓銘嗎?
此刻的他,冷得像一座冰雕。
就像她一開始認識的那樣!
究竟哪個才是真正的他呢?
江雲雁一直走,一直想……突然手臂被人用力一拽,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兩步。
隻聽見嗖地一聲,一輛黑色小轎車從身邊疾馳而過。
當她感到後怕的時候,那輛車已經在街尾隻有黑豆一般大小了。
“你不要命啦!
”阮梓銘驚聲罵道。
他一對冷眸瞪着江雲雁,劍眉微微皺起,俊俏的臉上卻是滿滿的關切。
他關心她嗎?
他在乎她嗎?
他喜歡她嗎?
江雲雁怔怔地望着阮梓銘,眼中閃爍着銀色的光芒。
阮梓銘凝視着她,靜靜的……
他們在十字路口的街燈下,就這麼四目相望。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
阮梓銘突然有一種沖動:他想将她拉進懷裡,然後親吻她的嘴唇,告訴她他喜歡她,他要她!
不過,他始終還是沒有這麼做。
複仇的責任瓦解了他僅有的熱情,再一次統治了他全部的思想。
他重新點了一根香煙,用董思敏送給他的打火機!
江雲雁看着白色的煙霧在他們之間擴散開,使阮梓銘原本朦胧的眼睛更加難以捉摸了。
“走吧!
”他淡淡地說了一句,先邁步往馬路對面走去。
江雲雁失望極了。
她悻悻地跟在他身後,默默地走着。
她第一次覺得回家的路是那麼的遙遠,那麼的漫長。
終于走到了巷口。
江雲雁停下了腳步,将身上的衣服塞到阮梓銘的手中:“我自己進去就行了。
”
阮梓銘看了一眼前面漆黑一片的窄巷,說:“還是我送你進去吧。
”
江雲雁沒有說話,轉身便往裡走。
阮梓銘忙點燃了手中的打火機,跟在她的身後。
這條窄巷,隻有江源家的圍牆外有一盞昏暗的街燈,其他地方都是漆黑一片。
加上今晚月黑風高,能夠支撐他們前行的,也隻有阮梓銘手中微弱的光亮。
突然,小巷内刮起了一陣疾風,瞬間熄滅了阮梓銘手中的火星。
江雲雁兀自往前面走着,不小心踩在了一塊小石子上,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倒去。
她原本以為自己一定會摔倒,誰知道阮梓銘竟然從後面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她拽回了身邊。
他一定很着急,着急得手中的外套和打火機都扔在了地上,着急得連思考都忘記隻顧江雲雁的安危了!
四周一片漆黑。
江雲雁隻能感覺到他急促的鼻息撲向鼻尖,那麼的真實、那麼的溫暖。
四周一片甯靜。
阮梓銘隻能感覺到她急促的心跳鑽進耳朵,那麼的沉重、那麼的強烈。
阮梓銘不由自主地緩緩低頭,用嘴巴去尋她的嘴唇。
“你……你的打火機掉了。
”江雲雁突然打破了沉寂。
他突然停住了動作,整個人如同被悶雷驚醒一般。
天,他在做什麼?
還好江雲雁沒有看見,還好自己控制住了……如果他真的吻了上去,她會作何反應?
會給他一個耳光嗎?
阮梓銘不敢再胡思亂想。
他蹲下身子,摸起地上的衣服,卻找不到打火機了。
他并沒有堅持,于是起身淡淡地說:“反正你也快到家了。
我回去了。
”
還不等她開口,阮梓銘已經沿着圍牆,往巷外逃離了江雲雁的身邊。
江雲雁失望的神情,阮梓銘沒有看見。
阮梓銘懊惱的表情,江雲雁也看不到。
就這樣,江雲雁和阮梓銘,各自向着相反的方向,背對背沿着圍牆邊,在黑暗中摸索、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