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白氏幾近一口氣提不上來,一頭栽過去。
那廂,董策和白月棠匆匆趕往會客廳。
“都怪我,沒有事先讓人打聽好,害你多走一遭。
”牽着白月棠的手,董策小聲說道。
白月棠含笑,“什麼話,怎麼能怪你!
誰也想不到會換了敬茶的地方。
再說,隻要和你一起,多走幾遭,我都願意。
隻是我們就這樣走了,一會婆婆要一個人進會客廳,會不會有點……”
侯爺、親朋和他們這對新人已經各就位,她卻要一個人迎着所有人的目光走進來……想想那場面,白月棠都替白氏尴尬。
董策就道:“别多想,做好我們自己的就是了。
”
寒了的心,再想焐熱,是很難得,更何況,白氏從頭到尾,也沒有打算要焐熱它,隻是不斷地在上面揮刀撒鹽,不斷地制造更多地傷害。
董策早就心神俱損,不願再替白氏去想什麼。
兩人說着話,不覺已是到了會客廳的門前,一衆賓客早就落座其中,與端坐上位的董淵說說笑笑。
一眼看到董淵,董策不禁一怔。
縱是一宿不睡,父親的面色,也不至于難看成這個樣子,雖面上眼底含着笑,可神情上的憔悴,身為兒子,董策卻是瞧得真切。
眼見董策帶了白月棠進來,董淵對這個兒媳婦,雖同樣不滿她的出身,可娶都娶進門了,就沒有那麼多的芥蒂了,尤其又是當着一衆的親朋,就更不會表現出心頭那些許的不滿。
更何況,他要擡婉晴做妾,面對董策,不知為何,心裡總有些發虛,為了這事,昨兒宴席散後,他輾轉煎熬了數個時辰。
情緒使然,董淵對白月棠,就格外的熱情。
倒是讓董策意外,驚詫之餘,心裡暖暖的,可細細回味,又覺可悲。
他的父親對他的妻子态度熱情,今兒又是敬茶日,這原本是情理之中,可若非母親對白月棠的态度實在惡劣,他又怎麼會因此覺得感動呢!
幽幽心下一歎,董策斂了心緒,面上含笑,陪在白月棠身側,同她一起認親。
一圈親戚認遍,也不見白氏影子,因着不敢耽誤進宮時辰,再加上賭昨夜一口氣,董淵便主持了這場沒有白氏參與的敬茶禮。
白月棠剛剛端了茶,遞到董淵手中,外面就響起白氏的罵聲,“好你個小娼婦,才進門,眼裡就沒有我這個婆婆,我還未到,你這茶就遞上了!
”
說着,瞥了一眼那張給她留出的空位,夾槍帶棒道:“我還以為,今兒有人替了我的位置,接你的茶呢!
”
她的話,說的不倫不類,又着實難聽,一屋子親戚縱是素日知道白氏品行為人,也頓覺驚駭。
今兒可是新婦敬茶,又是當着他們的面,白氏再怎麼……說話也不該這樣難聽!
小娼婦……這三個豈是随口說出的,不僅對着他們,還對着董策!
讓董策情何以堪。
他新進門的媳婦,被他母親張口就喚娼婦!
幾雙眼睛朝董策看去,隻見他方才還面帶柔情蜜意的笑容,此刻一張臉瞬黑,太陽穴突突直跳,彰顯着心頭的怒氣。
白氏眼見因着她的出現而一瞬安靜的會客廳,心中不免得意,她才是這個家真正的女主人!
想要繞過她将這敬茶禮行完,做夢!
誰不讓她心頭好過,誰就别好過!
踏着話音兒,白氏扶腰落座,腰傷未愈,坐下之時,不免咧嘴。
白氏方才那話是何意思,旁人不曉真情不知道,董淵卻是聽得真真的。
他怎麼也想不到,白氏竟然會在這樣的場合提起婉晴,怕她口不擇言,再說出别的什麼話來,董淵當即斂了怒氣,對白月棠道:“快去給你母親遞茶。
”
語畢,就有丫鬟用托盤捧了一盞溫度剛剛适宜的碧螺春過來。
白月棠接了,挪步至白氏跟前,屈膝跪下,将茶高高舉過頭頂,“母親,請用茶。
”恭恭敬敬說道,語氣卑和,讓人挑不出一點毛病。
董策眼睛一瞬不瞬盯着白月棠,心頭一股不祥之感,随着白氏眼中那道精光落到白月棠身上,騰然而起!
白氏冷眼瞧着跪在跟前的白月棠,耳邊回應着一路走來,貼身嬷嬷的那些話。
“夫人,往常侯爺與婉晴表小姐,的确是素無往來,怎麼少奶奶才一進門,侯爺就跟撞客了什麼不幹淨的東西似得。
昨兒那樁事,實在不像侯爺素日為人!
”
“再說,侯爺也知,婉晴小姐此次上京,是沖着四殿下而來的,他怎麼會辦出這樣的糊塗事來!
”
“更何況,侯爺對夫人,一貫還是尊重,縱是他有意婉晴表小姐,也斷斷不會就非要在世子爺大婚這日呀!
奴婢總覺這裡面有什麼蹊跷,要不夫人請人來做場法事,驅一驅府中污穢!
”
府中污穢……侯爺撞客……
瞧着低眉順眼的白月棠,白氏越發覺得那嬷嬷說的話有理,當即接過白月棠遞上的茶,卻是不送至嘴邊,隻身子向前一探,把杯子傾斜起來,将杯中并不滾燙的茶水,直直朝白月棠頭頂澆去。
茶水順流而下,白月棠猛地一驚,不禁發出一聲低呼,身子卻是紋絲未動。
董策見狀,頓時心頭一縮,“母親,你做什麼!
”伴着話音兒,一步上前,把白月棠一把扯起,拉至身後,用衣袖擦她順臉而下的茶水,心疼氣惱中,眼角直打顫。
白月棠低頭抿唇,極力的掩飾着面上的神色,不讓董策因為她心頭的委屈而越發擔憂心疼。
白氏這一舉動,登時讓滿座賓客瞠目結舌!
這白氏……也太荒唐了吧!
他們還在呢,當着他們的面,就這樣……她這樣子,哪有半點侯府夫人的樣子,縱是街頭潑婦,還顧及三分顔面呢,她這竟是面子裡子都不要了。
與失心瘋,又有何區别!
被白氏如此一鬧,親戚們就連看熱鬧的心都沒有了,隻想當即起身拂袖離開,隻礙着董淵的面子,不好表露罷了。
“你瘋了!
”董淵被白氏這突然之舉一怔,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