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1她跟個小瘋子似的要往你那裡奔
清淤,消毒,上藥,包紮,甯呈森俨然成了個手巧的護士,替徐暮雲把傷口處理的妥妥當當,而後,褪下膠套,去了配套的洗手間洗手,所有的動作一氣呵成,仿佛做過千萬遍。
出來的時候,緩步行至徐暮雲床前,也不管手濕,上下整理着自己的袖管,長腿勾起張椅子,坐到面前。
對他的親手護理,徐暮雲自然不會道謝,瞥了瞥他的動作,吭了吭聲:“你坐這兒幹嘛?
真想跟我談心交朋友?
過來看病号,也不見你提個果籃花籃什麼的?
”
徐暮雲嫌棄,甯呈森當即起身,大步向門外。
畢竟之前沒有深交,徐暮雲不若徐暮川,不了解甯呈森的性子,更無法得知他此番行為是為何,有些狐疑的順着他移動的背影看過去,而後,看着他消失在門後屋。
門是沒關嚴實的,代表着他可能不會走遠。
起初徐暮雲沒怎麼在意,重新撿回那本雜志,繼續翻閱,隻是,不多時,門口便傳來動靜,徐暮雲擡首,看見重新出現在視野中的甯呈森,不由訝異添。
他訝異的不是他的出現,而是他手裡提着的東西。
隻見他三兩步進來,将偌大的籃子擱到他的床頭櫃,霸占了所有的櫃面空間,他自己看着,極滿意的把雙手抄進褲袋:“想要花籃,送給你!
”
“偷的?
”徐暮雲的嫌棄,直接變成了鄙夷。
甯呈森毫無所謂,跳了跳眉:“拿的,護士站大把,膚淺!
”
“你經常性喝飛醋你不膚淺?
”
說起來也是怪,徐暮雲的性子,與世無争,與人無争,可偏偏對着甯呈森的時候,卻從未在口舌上相讓過。
甯呈森似乎懶得再計較,俯身坐到椅子上,身軀後仰,長腿交疊,優雅閑适的姿态,看向床上的男人時,目光卻很是誠懇:“跟我說說,那天你們遇上什麼事了?
”
收住了閑談時的玩笑,徐暮雲也是個認真的人。
其實甯呈森今天過來,他就知道他會問到什麼,因此,也沒有半分意外,繼續翻雜志的同時,回了聲:“那聲槍響的時候,我們就在你的十幾米外,她聽到了。
”
甯呈森皺眉:“你們不是原路回的嗎?
怎麼跑到那裡去?
”
“我帶她回去,她非要在原地等你,怎麼拖都拖不走。
後來,好不容易肯回去了,又因為對上了那個地圖太興奮,沒顧得上看路,估計是踩到蛇了,纏了她腳,她驚慌,不停的甩腿然後踏了空,整個人都被抛了出去,一直往下滾。
也不知滾了有多遠,停下的地方,正好在你們活動的附近。
”
說到這裡,徐暮雲才擡了頭,略微的沉吟:“槍聲響後,她跟個小瘋子似的要往你那裡奔,那個畫面,或許你可以想象。
”
徐暮雲的話後,許久的沉默,甯呈森沒有吃驚和意外,深邃的眼眸,看不清楚深藏的情緒。
或許是,于他來說,他的女孩向來是如此勇敢無畏,向來是如此為他不顧一切。
後來他起身,重新對上徐暮雲的時候,眼底隐光:“知道我為什麼那麼放心把她交給你麼?
”
徐暮雲隻看他,大約是想聽完他的下文。
而甯呈森也确實沒有停頓太久,接着道:“因為我比誰都清楚,你一定會竭盡所能的護她周全,别問我為什麼知道,直感這東西,并不是女人專有。
雖然有些不近人情,但我還是想說,隻要我在世,她就隻能是甯太太。
”
徐暮雲無聲笑:“你有什麼好害怕的?
”
“當然沒有!
”甯呈森回的自信且堅定,但轉念又接道:“我隻是覺得,或許,你不該陷太深。
”
徐暮雲嗤嗤笑了兩聲:“我表現的有那麼明顯?
”
“沒有,至少她全然不知。
”
“放心吧,不會有她知道的那天。
”
幾不可聞的,甯呈森歎了聲,伸手,想要去拍他的肩膀,卻終是作罷,隻是垂眸:“謝謝!
”
嗓音裡,全是誠懇,亦有感激。
甯呈森甚少這麼對人,願意低頭,願意放下姿态,大多時候,就連他身邊的這幫兄弟都得不到這番待遇,哪怕他們出生入死。
可是,徐暮雲是唯一的例外……
他尊重他,感激他,并且,尤其佩服他的大愛。
他覺得,同樣的事情,如果換成他是徐暮雲,他可能做不到如此。
出去的時候,趕上徐暮思回來,當真提着兩袋水果,她的身後,跟着徐炜清夫婦。
門是甯呈森拉開的,四個人杵在門口,短暫的對視後,甯呈森朝兩位長輩點了點頭,閃身退讓,以便他們能夠進來。
原卿自然是忘了甯呈森,挽着徐炜清的手臂,隻在最初跟回看了眼甯呈森,而後便兀自跟徐炜清聊起米初妍,說米初妍也是這家醫院的醫生,上班那麼近,不知今天會不會過來,如果過來了,她要怎麼樣怎麼樣……
原卿不知道,徐暮思卻是知道的,即便她跟甯呈森不熟,在自家父母的這番話下,也多少是替他們感到尴尬
tang。
于是,不得不攥步,昂頭看甯呈森:“抱歉,我爸媽不是很清楚事,你别介意。
”
甯呈森斂了斂眼皮,沉聲:“不會,我先走,這裡要是有事你可以随時找我。
”
話落,沒待徐暮思應聲,甯呈森又重新拉開門,挺拔的身姿兩下消失在徐暮思的視野中。
甯呈森去了住院部,重症室區的最角落,昨夜裡下來的那個傷者依舊未醒,身上插滿各種管子,監測儀器發出機械的響聲。
潘闵宇在看護,看到他,不知是出于何種心理,有些畏縮。
甯呈森看了兩眼,不由緩聲:“情況如何?
”
大教授忽然和藹下來,潘闵宇更不适應,畏縮感就越強,吐了吐聲:“除了……除了沒醒,其他指數……都正常。
”
因為畏縮,說的聲音便細了些,又不敢靠近,以緻甯呈森聽的很辛苦,再擡眸的時候,原先那種特意為他緩和下來的表情悉數收斂,重複厲色:“什麼情況你說清楚點!
老大男人說話跟蚊子叫,像話?
你靠近點我能吃了你?
!
”
“報告主任,您不能吃我,但是我怕值夜!
”潘闵宇一鼓作氣,倒是铿锵了把雄赳赳氣昂昂的模樣,惹來周邊醫護人員的側目。
甯呈森不能陪他丢臉,索性自己開了門進去查看。
本就預備着要進去,來的時候特意換了無菌服,潘闵宇跟在後,左左右右的看着甯呈森檢查完畢,這才出口:“主任,剛剛袁副院長來過,說你要是來了的話,就去趟他的辦公室。
”
甯呈森彎着腰,調了幾個設置參數,正轉着身給床上的傷者拉毯子邊角,便聽到潘闵宇的話。
手上的動作頓了頓,他嗯了聲,而後淡聲:“今天上午,他那邊有什麼客人嗎?
”
“客人?
”潘闵宇疑問,幾秒回想:“廖局長算不算?
”
“還有其他人嗎?
”
“這個我不太清楚,袁副院長的辦公室經常有人拜訪,還許多權貴之人看病走後門的,有也再正常不過。
”
潘闵宇自然不知道甯呈森為何如此問,他是按自己的理解,如實回答。
甯呈森沒再往下問,隻是交代了幾聲關于傷者的事情,便離開了重症室。
住院部與行政樓隔着座空中橋,甯呈森的身影穿梭在其中,總會遇上朝他恭敬招呼的人,而他,皆是同樣的沒表情的表情,同樣的淡淡嗯聲回之。
袁振的辦公室,雕花的紅色大門,雙扇。
業務副院長的辦公室,需要接待各種各樣的訪客,裝潢,自然不會太差。
走過場般的輕敲,甯呈森将大門推開,首望那個大班椅的座位,沒有看到袁振,轉而掃視四周,沙發區域,背着門口的方向,坐着個中年男人,略微的鬓白,但是,每一根發絲都梳的齊整,發蠟修飾下,透亮堅挺,異常的精神飽滿。
知道袁振不在,甯呈森依舊走了進去,在離那人幾十公分的身後,駐步。
沙發上的中年男子似是早就感知到了來人是誰,未起身,也未回頭,略微濁沉桑感的聲:“架子真的挺大,知道我等你多久了?
袁振不是早就給過你電話?
”
電話确實給過,那時候他還在家裡,抱着米初妍接的。
他故意悠哉,來之前先去看徐暮雲,再去看昨夜那個傷者,問潘闵宇那些話,也不過是想要知道,袁振如何保密此人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