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青石、斷崖。
楚風、墨三千一前一後來到了綠草如茵的斷崖上。
斷崖上有一塊石碑。
石碑淡青色,有将近一丈高,上面的字是皿色的,隻有兩個字:斷情。
字迹鐵畫銀鈎,仔細去瞧,甚至可以瞧見極其高門的儒門功法以及極其恐怖的劍意。
楚風沒有瞧,墨三千也隻瞧了一眼。
這塊石碑五十年前就已經立在此地,石碑是由文詣經緯的掌教墨無軌立下的,昔年墨無軌為了要将儒門絕技君子風練就至大圓滿境界,對付魔門魔主東方長明,不能不與當時的摯愛斬斷情緣,随後君子風功法功德圓滿,最終在紫金山和東方長明撄鋒長短,最終兩人都銷聲匿迹于江湖之上,自此之後魔門内部四分五裂,再一次分裂為諸多門派,如今江湖五大殺手組織之一的紫衣閣正是隸屬于昔日魔門。
迄今為止江湖上下有不知多少高手前來此地去瞧石碑上的斷情二字,希望可以從中發掘武學造詣,但無人有所斬獲。
故而最近十幾年來,除開儒門弟子以外,很少有人再踏足這片地獄。
三年前楚風曾來過雁蕩山一趟,但和今日一樣,根本沒有瞧斷崖上的文字半眼,似乎根本不曾知道這轟動天下的密聞。
墨三千望着楚風,指着石碑奇怪問道:“你不瞧一瞧這塊石碑?
”
楚風回頭瞥了墨三千一眼,也瞧了一眼石碑,淡淡道:“我為什麼要瞧他?
”
墨三千皺眉道:“你應當聽過這塊石碑上的字迹是五十年前文詣經緯的掌教真人留下。
”
楚風點頭:“我知道。
”
墨三千又道:“那你也應當知道,五十年前掌教真人練成君子風以後,天底下除開東方長明以外,再沒有人是掌教真人的對手。
”
楚風淡淡道:“我知道,即便是五十年前闖入刀樓,從容回到華山張聖通也并非是墨無軌的對手。
”
墨三千皺了皺眉,他雖然是文載龍淵中人,但文載龍淵和文詣經緯同屬于儒門,而且文詣經緯掌教墨無軌有功于天下,見楚風直接稱呼墨無軌的名字,心中有些不悅,不過墨三千也知道楚風的心情,并沒有太過在意,指着石碑繼續道:“昔年墨無軌前輩正是在此地修煉成了儒門至高無上的儒武功法君子風,并且刻下斷情二字,因此江湖上下不少人認為此地有墨無軌前輩留下來的武學奧義,來此參悟……”
墨三千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楚風冷冷打斷了,楚風冷冷道:“可迄今為止已經過去五十年,來到斷情崖參悟的天才天驕如過江之鲫,卻沒有任何一人參悟出石碑上的奧義。
”
墨三千點頭,望着一臉淡然的楚風,好奇道:“不錯,可無論如何來此見到這塊石碑的人,都認為石碑上蘊含着墨無軌的武學奧義。
”
楚風冷笑道:“因此你認為我應當瞧一瞧這塊石碑?
”
墨三千道:“難道你不應當瞧一瞧嗎?
”
楚風冷笑不語,他沒有回答墨三千的問題,可墨三千卻并不笨,他如何不明白楚風的意思呢?
顯而易見楚風并不屑窺視石碑之中的高深武道奧義。
墨三千苦笑了一聲,他發現自己自從認識楚風以後,總喜歡講一些廢話,如今他對楚風說的話豈非是廢話。
楚風是一個非常奇特的人,許多人非常在意的東西,譬如珍寶,武學秘籍,權利,可這些楚風卻不屑一顧。
譬如許多人棄之如敝屣的東西,楚風卻偏偏非常珍惜,甚至非常虔誠。
而且楚風做事的許多方式和許多武者俠客截然不同:譬如兩個月前他和楚風在溧陽遊玩之時遇上強盜掠奪财物,楚風和他當時就抽刀拔劍殺退賊人,可并沒有安慰死去了父母的女孩,更沒有遞給女孩半兩銀子,而是去集市上買了一車足矣吃上三個月的口糧,再加上幾袋種子交給年紀極其稚嫩,不過十二三歲的女孩,并且對啜泣不止的女孩說了一句話:“世上沒有人可以救你,唯一可以救你的隻有你自己,這些糧食和種子都是我借給你的,下次我來的時候,請你還給我。
”
稚嫩女孩愣愣瞧着楚風,硬生生止住了臉上的淚水,一臉堅定無比感激的點頭。
墨三千甚至可以從女孩的眼中看見了對未來的希望以及看上去卑微如小草,但極其堅韌的尊嚴。
倘若不是親眼見到這一幕,墨三千都很難想象這樣一個喜歡四處闖禍,招惹麻煩的武者,竟然會有如此細膩而古怪的行為,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願意教楚風這個朋友。
面對這樣一個特立獨行的人,怎麼可能用尋常人的眼光來看待呢?
墨三千沒有說話了,他立在斷崖上俯瞰下方的風景。
白雲飄渺,阻擋住了視線,墨三千隻能瞧見白雲和青色的天空,很快墨三千就收回了思緒,因為楚風開口了。
認識楚風的人都知道楚風很少說廢話,也從來不做沒有任何價值任何意義的事情,楚風的說話做事就如同一柄箭,非常精準的瞄中目标,絕對不可能有半點逾越或偏差。
“我在江湖上得罪過不少人,武林七大門派,除開南海以外,其餘六大門派我都已經得罪了,而五大殺手組織我也得罪了三個,甚至于佛門昙花無盛我也曾招惹一二。
”楚風淡淡道。
墨三千苦笑望着楚風道:“不錯,若論武功,你絕非天下第一,倘若論你得罪過的人,那江湖上下即便是十個最會闖禍的人加起來,也沒有你多。
”
楚風不能不承認,而且他沒有半點不承認的意思。
楚風望着墨三千道:“但有一點你不能不承認,你和我行走江湖的這段時間,我雖然殺過不少人,但很少主動殺人。
”
墨三千點頭,道:“不錯,這段時間你雖然得罪過不少人,但你很少殺人。
”
楚風道:“我和人交手的次數不少,其中甚至包括華山派掌門華九霄、昆侖派的昆吾上人,但有一點你也不能不承認,我很少對刀法境界修為不如我的人出手。
”
墨三千點頭,這一點墨三千也不能不承認。
無論是華九霄還是昆吾上人都是江湖上極其高明的高手,當今世上可以比得上他們的人并不多。
墨三千望着楚風道:“剛才一戰,你我雖然勢均力敵,但我明白我并非是你的對手,因此你本不應當對我出手,可你偏偏對我出手了。
”
楚風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淡淡道:“任何事情都有一個原因,不管什麼人做什麼事情都有一個原因,即便這個原因在常人眼中看來多麼可笑,多麼匪夷所思,但總是一個原因。
”
墨三千可以明顯感覺得出心加速跳動,但墨三千依舊凝視楚風道:“我知道,因此你對我出手的原因是什麼呢?
”
楚風說了三個字:華鳳儀。
墨三千瞳孔猛縮,手攥緊成拳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