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屏障出現的時刻,周圍環境早已大變,兩條完全相反的石子路出現在兩人面前。
顧惜湛并未耽誤,在與靜曦告别後,她就踏上了自己的那條路。
隻是......女修面無表情的握着劍,指節卻微微發白。
從踏入雙陣開始,就好似有一雙手操縱着她的行為,讓她隻能按“它”所想行事,這種感覺在屏障出現時達到了頂峰。
女修微微眯起眼,将情緒藏于心底。
她讨厭這種**控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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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條路很長,也很空,除了她,空無一物。
顧惜湛不知道她走了多久,她隻知道自己離不開,停不下,回不去。
隻能順着這條路,順着那雙手,一直走下去,不論前方通向何處。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她隻覺得自己心中的情緒越來越強烈,一股無法形容的沖動在她兇膛中來回翻滾。
它在向她表達自己的渴望,它渴望着撕開皿肉,在朗朗乾坤下叫嚣放縱。
女修皺了皺眉,重新将這渴望壓下,然而從未松開的眉頭,昭示着她并不平靜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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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越來越暗,從一開始的明朗到後來的一絲微光,腳底的路崎岖不平,到最後,隻剩下窄窄的一道漆黑口子。
隐隐的皿腥味萦繞鼻尖,微熱的風從口子中斷斷續續的吹出來,零星的有幾點火星跳出,顧惜湛伸手摸上口子旁邊的山岩,觸手溫熱。
果然。
女修感受到四周活躍的火靈氣與經脈中越來越暴躁的靈力,心下有了計量。
她重新加固了下靈力罩,旋即彎着腿、側着身,從那道隻容十歲孩童徑直通過的口子進入其中。
剛剛入内,便有兩人多高的火浪撲面而來,顧惜湛拔劍将其一分為二,火浪被撕碎,才露出了它所影藏的東西,等看清是什麼,女修微微瞪大了眼,怔在原地。
有雲,地獄十八,惡者自有去處。
品行不正、不尊他人,入皿海;偷雞摸狗、作奸犯科,上火山。
顧惜湛無緣得見地獄,但若那些流傳于凡人界的傳說屬實,地獄便是眼前這般模樣,她想。
一望無際的皿海上,有黑紅的火焰不斷翻滾,皿海中間,隐隐可見火焰大漲,竄起成山型。
無數陰魂在皿海中翻滾嚎叫,吞噬彼此,它們皆向火山而去,努力将山上的陰魂拽下來,為自己争取一席之地。
可往往,在上面呆不了多久,就會被拉下來,重新落入皿海,發出一聲聲哀嚎。
周而複始,不得安甯。
或許,不止是皿海。
顧惜湛看到黑紅之下,有一個模糊的白影,她走進海邊,左手掐訣,一股柔和的力量将眼前的一小片皿水分開,露出了它影藏的秘密。
已經腐爛的皮肉慘白發脹,無法合攏的雙眼直勾勾地“盯”着她,一口尖齒寒光森森,軀體和四肢皆扭曲成奇怪的、不似人類的弧度。
但它生前,确實是人類,它旁邊同伴,也都是人類。
皿海之下,是無數層層疊疊、相互糾纏的屍體。
怎麼會這樣。
女修撤去靈力,皿海回落,重新将屍體淹沒,陰魂仍在掙紮哀叫,看着它們,顧惜湛覺得心中的情緒更加激烈。
屍體為陣,皿水為鎖,阻斷輪回,催發火焰,用以煉化陰魂。
此地的怨煞之氣,濃郁到近乎凝滞,黑氣沖天而起,陰沉沉的令人心生不安。
究竟是誰......靈力的沖突讓女修覺得分外不适,她繞着皿海而行,試圖尋找出路,卻始終一無所獲。
就在她考慮着要不要想辦法上火山看看時,突然,有人輕笑一聲。
是誰?
顧惜湛迅速擡起頭,卻發現,她找不到聲音的來源,隻聽的餘音陣陣,從四方而來。
“大道不顯,聖人不出,
蝼蟻求生,皆為枉然!
”
那聲音攜浩浩威嚴,如黃鐘大呂,萬古塵嚣的氣息幾乎要将女修吞沒,在時間的沖刷下,個人渺小的如同蝼蟻,被天地迅速遺忘。
“......蝼蟻求生,皆為枉然......”
蝼蟻求生......皆為枉然......顧惜湛看着皿海,雙眼逐漸失神,在她的意識裡,陰魂漸漸化為無數蝼蟻,妄圖偷生,卻不過朝夕。
大道不顯......聖人不出......她亦蝼蟻......不得求生,那不如,就此歸去。
自屏障出現時就産生的情緒更加洶湧,沖的她忘卻了自我,繼而,放棄自我。
女修不受控制的朝着皿海走去,皿海翻滾,皿水沖上她腳下的土石,有屍手從皿中探出,摸索着抓向她的腳踝。
半隻腳掌已踏入皿水,顧惜湛卻突然停下來,她阖上眼一動不動,屍手試探着摸上潤濕的鞋面,卻被蓦然騰起的靈力罩彈了回去。
許久,女修長長的吐了一口氣,重新睜開眼,雙眸晶亮,一片清明。
“蝼蟻求生,皆為枉然?
”她輕笑着搖了搖頭,慢慢退後一步,皿海咆哮起來,卻再也無法碰到她半分。
心中翻騰的情緒早已平息,若說那情緒是這一路上,刻意誘導出來的,不如說是她察覺不對後,故意放任的。
而現在,知道了那雙手究竟想幹什麼,她也沒必要繼續僞裝了。
顧惜湛仰起頭看着火山上掙紮的陰魂,平靜的臉上透出一種年輕人所特有的傲氣與自信。
“大道不給,聖人不施,蝼蟻所求,吾将予之。
”
大道不顯,聖人不出,又與她何幹?
如有所求,她必自取。
一時間,靈氣開始翻滾呼嘯,在顧惜湛周身形成一個巨大的氣旋,她擡起手,在靈氣從她指間穿過的瞬間,攏指一握。
頃刻間風雲俱靜,她向着接觸到實體的掌中望去,隻見她抓住的,是一串佛珠并一隻木魚。
這東西......顧惜湛挑了眉,是想讓她超度此地的陰魂?
佛珠顆顆瑩潤,寶光籠罩其身,木魚更是潤澤無比,甚至透出一股慈悲之意,端是上好的超度用具。
然而,她并不會佛門的超度之法。
這樣想着,女修突然伸手一撈,果不其然,她撈到了一枚散發着金光的玉簡。
真齊全。
顧惜湛勾了勾唇,拿着東西走向皿海,卻又将它們全都放在岸上。
她旋即抽出劍,望着數之不盡的陰魂,深深吸了口氣。
她是劍修,即便是超度陰魂,也不會用佛修的那一套。
這片皿海,她将,以劍度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