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團充滿污穢的光輝緩緩破滅,便未再有新的光輝出現,這意味着梅林所知曉的“世界真相”隻有這麼多。
即便如此,唐奇和阿曼達,也陷入了深深的震撼之中。
尤其是唐奇,作為一位巫師,加上“博學者”的身份,他知曉的東西比本世界土著阿曼達要多很多,至少他很清楚,剛剛那一團團光輝中映照出的景象蘊含着多麼驚人的信息。
“初始畫面中,那團蠕動的、不規則的光輝,應該就是所謂的‘源’,或者說,是一種與原始幻想力量有關的神性之源,蒙昧紀早期的一些傳說,提及‘神性之源’時都與神靈有關,無一例外。
”
“神性之源,是公認的成神路徑之一,而且是安全性極高,毫無後患和副作用的路徑。
”
“如果當初遇上神性之源的,不是那位喚做黛博拉,充滿童真、懵懂無知的少女靈魂,而是一位心智成熟,且擁有豐富知識的巫師,或許到了現在,神秘之上的萬靈,又将多出一位。
”
“黛博拉與無主的神性之源相融,無意間種下了初始烙印,如果給她時間,讓她漸漸成長,或許将誕生一位純真女神。
”
“但這美好又夢幻的進程,因為兩個不速之客而打破。
”
“拉爾夫這個無恥之人,他對黛博拉的污染、改造,某種程度上,也是對‘神性之源’種下另外一道烙印,屬于拉爾夫的污穢烙印,這形成了沖突,打斷了黛博拉成神路徑。
”
“黛博拉的反擊,同樣讓拉爾夫失去成神的機會。
”
唐奇腦海,一道道洩露出去足夠引起驚天波瀾的念頭翻騰着。
誰能想到?
靈潮斷絕的大背景之下,在“神秘”之内,會發生如此巧合又詭異的事件。
“不論是黛博拉,還是拉爾夫,兩人都沒有要追求永生,或是成為至高神靈的欲望,前者隻是一個幸運又不幸的女孩,後者則是一個無恥的變态,他要的僅僅是打造隻屬于他的,完美無缺的蘿莉女神,這個世界的堕落,屬于附帶傷害?
”
“嘭~嘭嘭嘭”
思緒到達這裡,唐奇的心髒忽而劇烈跳動起來。
盡管隻持續了數秒,但對于已經可以完美控制軀體的唐奇來說,已經是很不可思議的失控。
他忽然意識到了,繼黛博拉、拉爾夫之後,出現了第三個,有希望借助“神性之源”成就神靈的存在。
那個人,就是他自己。
他循着“拉爾夫”遺留下的線索,來到這個特殊的世界,目的是為了找到第二種威力強大,且不似“熔爐巫師”那樣有着巨大後患的職業。
現在看起來,這個目的忽然之間與另外一個可能的,無法想象的“好處”重合在了一起。
“拉爾夫巫術的力量之源,是艾爾莉雅,被改造之後的黛博拉,也可以說是那一團已經成長了許多的神性之源,如果我……”
“呼”
就在唐奇竭力壓制腦海,正要瘋狂滋生出來的欲望時。
他的面前,梅林又一次施法。
卻見那不斷噴射着幻彩極光的“梅林之書”内,又一次湧現出不真實的光輝,裡面,光影浮動,一座讓唐奇和阿曼達熟悉的夢幻小鎮,緩緩浮現了出來。
那是一個古老的、祥和的小鎮,每一處都放着淡淡的光,仿佛夢中,或是神話中才有的景象,一種難以想象的吸引力散發出來,即便是再邪惡的生物,也會想放棄一切,進入其中。
黛博拉鎮!
終于,這個“傳說之地”,出現在了二人眼中。
阿曼達的呼吸,頃刻間變得急促起來,清冷的臉上浮現出激動之色。
她不知曉黛博拉鎮内的一切,代表着什麼,她隻是知道,隻要讓唐奇進入黛博拉鎮,便能阻止這個世界的堕落,甚至于更進一步,徹底挽救這個世界。
如果不是唐奇和梅林,二人都沒有動作,阿曼達現在恨不得化身巨狼,馱着唐奇飛過去。
成就神靈的機會!
唐奇很清楚,黛博拉鎮這四字所代表的東西。
但腦海中,他通過閱讀、特殊能力獲得的那些古老知識,都化作轟鳴的警鐘,瘋狂提醒着他。
任何一個人類,都有欲望。
作為巫師,或正常人類,唐奇有着強烈的求知欲,一些小虛榮,也很渴望變得越來越強大,對于永生,他同樣有着追求。
可并不代表他會被欲望所控制,他才是主體,由他來控制欲望。
唐奇無聲的吐氣,凝視着那漸漸浮現的小鎮。
夢幻卻又模糊的景象中,他看到了小鎮之後,那團不知膨脹了多少倍,依舊蠕動着、伸出無窮觸手的不規則“神性之源”,一道道虛無的光線,從“神性之源”内抽出,彙聚到小鎮上空。
那裡,一團光膜漂浮着,裹着裡面一道曼妙的身影。
她穿着無比華麗、精美的衣裙,有着精緻、完美的容顔,冰雪般的肌膚,她身上的每一處,仿佛都彙聚了這世界上所有美麗女性的優點,濃烈的神性光輝籠罩着她。
恍惚中,唐奇忽然覺得莎莉、斯坦娜、伊娃……他所接觸過的女性,即便算上“諾瑪”這位特殊的愛神之子,也無法與之相比。
完美女神!
唐奇腦海,掠過這道念頭。
同時,也生出了一道疑惑:
“她是艾爾莉雅?
怎麼不是蘿莉?
”
唐奇的疑惑,再合理不過。
從梅林展現出的“世界真相”,再結合拉爾夫之後的人生經曆,不難推測出來。
盡管拉爾夫被黛博拉驅逐出了這個世界,但那時他已經抹殺了黛博拉,轉而催生出了“艾爾莉雅”,他後半生創造的那些巫術,都是獻給艾爾莉雅的,那或許意味着對艾爾莉雅的進一步污染。
也便是說,身處“黛博拉鎮”,與神性之源相融的烙印,應該是完美蘿莉形象的艾爾莉雅才對。
似乎看出了唐奇的疑惑,身側的梅林,那讓人忍不住聆聽的聲音又一次響起:
“拉爾夫死亡之後,艾爾莉雅忽然開始成長,遵循着某種自然規律,她變成了這個模樣……但也隻是軀殼罷了,她的靈魂,依舊處于不可名狀的混沌中,隻有注入理智,才能讓這個世界恢複正常的秩序。
”
梅林的話,讓唐奇刹那明悟。
“這個世界的進程,黛博拉與神性之源融合,代表着童真國度誕生,拉爾夫抹殺了她,卻因為他自己,或是烙印沖突,至死也沒有創造出擁有完整心智的艾爾莉雅……緻使這個世界向着堕落、混亂轉化。
”
就在他思索時,梅林指着那光輝中的“黛博拉鎮”,平靜道:“男巫閣下,因為規則的限制,我和阿曼達,都無法進入黛博拉鎮……而你,同樣需要一把鑰匙,一把你早已獲得的鑰匙。
”
“鑰匙?
”
唐奇聞言怔住,而後才發覺,看似近在咫尺的小鎮,卻被一層“光之屏障”包裹着,空間在光輝中被折疊,梅林之書内顯然不是真正的黛博拉鎮,隻是一道門戶。
要進入,如梅林所說,還需要一把鑰匙。
早已獲得的鑰匙?
唐奇怔住刹那,想起梅林最後那句話,一道靈光蓦地閃過。
幾乎是立刻的,唐奇探手,自貪食腹中取出了一樣物事。
那,是一疊手稿。
瘋巫師手劄!
由拉爾夫親手寫下的瘋狂呓語,變态又惡心的禱文。
轟!
當那一張張淩亂、枯黃的紙張,被唐奇取出時,變故便在這刹那爆發,以往從未出現過的,蘊着濃郁神性的光芒,倏然從手劄内湧出,如同潮汐、洪水,頃刻間往那光之屏障内的“黛博拉鎮”傾瀉。
唐奇的手中,如同捏着一輪森白的月亮,一輪他幾乎無法掌控的月亮。
手劄,是進入黛博拉鎮的鑰匙,這種展開既讓人驚駭,也無比合理,那一頁頁紙張内,傾注了拉爾夫一生的心皿和執念,随之誕生一些特殊的權限,再合理不過了。
而他的特殊能力,無法破開“神性力量”的屏蔽,這也早已被驗證過。
現在這一刻,手劄顯露出了真面目,它化為一枚巨大的光之鑰匙,正以某種他無法理解的方式,打開通往“黛博拉鎮”的門戶。
帶着一絲好奇,唐奇凝神往熟悉又陌生的瘋巫師手劄上看去。
強烈到幾乎無法直視的幽光,在他眼底爆開。
随之,第一團信息碎片,出現在唐奇腦海之中。
“奇物:瘋巫師的手劄,瘋巫師拉爾夫靈魂的寄居奇物……”
拉爾夫靈魂!
拉爾夫……他沒有死!
唐奇整個人,仿佛看到了這世上最不可思議的畫面,僵直了整整半秒鐘,他的腦海、心神之内,同一時刻掀起了驚濤駭浪,他的軀體正在微微顫抖,背脊發涼,頭皮發麻,幾無的毛孔,凸起一粒粒雞皮疙瘩……
他的眼皮飛快眨了眨,強大的意志力生出,勉強鎮壓着這一切。
也将眸中一閃而逝的驚駭遮掩下去。
這一刻,他變得無比敏感。
驚天的秘密,被他一人洞悉,越到了這種時候,便越要保持冷靜。
正當他想要強迫自己,進入冷靜思考狀态之時。
忽而,敏銳的感知中,他感受到了一道極為微弱,但真實存在的波動。
這一次,他幾乎是竭盡全力的,控制着自己的軀體,不讓自己看向那一縷波動的源頭,隻是眼角餘光之中:
唐奇看到了,一顆巨大的、灰白的頭顱,戴着本該自然祥和,但此時已腐朽不堪的“橡樹冠冕”,白發披散下來,毒蛇般的陰影遮蔽了它的面目,恐怖、不祥的預兆,如同劇毒藤蔓般,在唐奇心底瘋狂蔓延。
那,是屍巫,梅林變異而成的屍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