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你們這是?
”徐子桢被吓了一跳,卻發現他們似乎對自己并無惡意。
為首一名将領模樣的上前來行了個軍禮,笑道:“徐先生,知府大人等你已久,吩咐小的們見到你就趕緊迎你進去,不過近來不甚太平,先生安全為重,還請見諒。
”
媽的,原來是保護自己來着,吓老子一跳,徐子桢腹诽歸腹诽,還是挺感激的,點了點頭道:“多謝多謝,不敢當,大人在衙門吧,我自己去尋他便是,不必勞煩各位了。
”
那将領湊過來低聲道:“城中混入了叛軍,應該還有天羅餘孽,張大人特别關照小的,等先生來了要好生護住你周全。
”
叛軍?
苗傅的人追趙構都追這兒來了?
至于有天羅倒不是什麼奇怪的事,兀術針對自己的心不死,太原算是自己的第二根據地,安排些細作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人家都說到這份上了,徐子桢也沒再堅持,點頭道:“那就有勞了。
”
那将領大喜,一揮手喝道:“兄弟們,走,送先生入城!
”
旁邊分來一隊軍士,約有二十來人,在太原城裡有這麼多人保護已經足夠了,一群人前後左右圍着徐子桢往城裡而去,惹來無數人的目光。
徐子桢無奈搖頭,本來還想低調來着,這麼一來反而成了衆人的焦點,不被人發現都難,于是這一路上不時有人跟他大聲招呼,或叫徐先生,或叫戰神,或者直接叫名字的,一直到府衙大門外時才算停。
那将領和他的兵用一種崇敬加羨慕的目光看着他,這一路上跟徐子桢打招呼的人就沒斷過,可見他在太原百姓心目中的地位了,而徐子桢則一直笑眯眯的揮手示意,隻是這其中的苦隻有他自己知道,也就小半個時辰的路,他的臉都快要笑僵了。
“先生,我們就送到這裡了,告辭!
”那将領就此作别,拱手後轉身而去。
徐子桢使勁揉了揉臉部肌肉,再笑下去他怕臉會抽筋,還好這算是到了地方了。
衙門口值班的衙役也同樣湧了上來,幾個人護着他進了大門,然後才由一人引他往裡而去,直到書房門外時停下。
書房外站着幾個穿着便衣的漢子,目光銳利身形魁梧,一看就是那種身手不凡的高級護衛,離門口最近處站着一人,正直直地看着徐子桢。
燕趙!
三年前趙構将燕趙放到了張叔夜麾下,畢竟他的身手很好,入行伍之中也能借軍功博個官階,但是徐子桢卻明白,當時的趙構正是忌憚他和燕趙的私交太好,不願讓自己知道他太多的私密之事,而現在燕趙又回來了,顯然是趙構被苗傅這麼一叛後心裡也慌了,燕趙再怎麼跟自己關系好,可畢竟他的那份忠心是絕對的。
徐子桢和燕趙的交情已經可算是兄弟般了,這三年裡他也一直沒斷過和燕趙的書信往來,可今天兩人見面時徐子桢卻察覺到了燕趙的眼中似有幾分意味深長,或許是因為趙構就在屋内,兩人隻是眼神的對碰,沒有任何語言交流,連個招呼都沒打。
燕趙沉默了片刻,對門内輕咳一聲:“啟禀官家,徐子桢求見。
”
裡邊安靜了幾秒,傳出一個低沉的聲音:“準。
”
徐子桢眉頭微微一挑,裡邊那聲音是趙構無疑,隻是他應該知道自己來了,可從語氣中聽得出似乎情緒不太高,甚至隐約有點不快,他略作思忖,差不多猜到趙構為什麼不快了。
他對燕趙點點頭,正要推門而入,卻聽遠處一陣腳步聲傳來,扭頭看去,隻見幾人快步而至,徐子桢笑了,來的又都是熟人,當先而行的是個年過半百的老頭,穿着便衣,眼神犀利頭發花白,那是曾經的大名府知府,如今的大宋宰相李綱,而在他旁邊的正是這太原府的知府張孝純,這更是徐子桢的熟人,在其後則還有個老熟人,那位正直倔強的馬春林馬大人。
李綱遠遠看見徐子桢,急忙招手,象是要和徐子桢說些什麼,可惜他就來晚了那麼一步,徐子桢苦笑搖頭,指了指書房,然後轉身推門而入。
書房内樸素雅緻,擺設不多,是張孝純的風格,裡邊書桌旁坐着一人,臉色憔悴,眼中隐見皿絲,正是趙構,徐子桢一眼就看見他的額角上還帶着傷,象是磕在哪弄破了的,已經結痂。
徐子桢在門口停了下來,看着趙構。
趙構擡頭,同樣看着徐子桢,目光深沉,看不出是什麼情緒。
兩人都沒說話,就這麼安靜的對視着,空氣中似乎有種怨恨的情緒在慢慢凝聚,而這股情緒的來源顯然是來自趙構的。
三年了,兩人已經三年沒有見過面了。
這期間徐子桢一直關注着應天府,關注着趙構,而趙構也時常能得到徐子桢在耀德城的情報,和燕趙一樣,徐子桢也時常給趙構寫信,兩人還象是最初相識的那樣,就象是單純的朋友,君子之交,互有問候。
可正因為這樣,趙構心中才異常憤怒,在他心裡徐子桢是先知,是能預知天下事的,可這次兵變他卻從沒有在書信裡提及哪怕半句。
安靜的氣氛保持了不知多久,還是趙構先開了口:“子桢,你,終于來了。
”
你終于來了。
這五個字可以看做是期待,也可以看作是憤恨,徐子桢卻隻作聽不懂,微微一笑道:“七爺,我來了。
”
趙構眼角一跳,七爺,多麼熟悉又似乎很陌生的稱呼,整個天下隻有徐子桢會這麼稱呼他,而且也一直是這麼稱呼他,哪怕他成了大宋的皇帝,成了至高無上的天子。
又是一陣沉默,趙構深吸了一口氣,問道:“兵變之事你已知曉了?
”
徐子桢點頭:“知道了。
”說完頓了頓,又補了句,“三年前我就知道了。
”
砰!
趙構似乎等的就是他這句話,猛的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吼道:“我當然知道你早就知道了,你是誰?
你是名滿天下的徐子桢,你是無事不知的徐子桢!
你能早早知曉耶律延禧亡國身死,你能知曉我會前往真定大營為質,甚至你還能知曉汴京将破二帝将被擄,可你為何從未對我說過會有此兵變?
莫非你就等着看我這般模樣,等着看我如此狼狽麼?
”
乓啷!
桌角處一個翠玉筆筒被震得掉落在地,變成了無數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