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陽府守備叫呼什烈勃林,是呼什烈部落的猛安補乃大人的族弟,補乃曾在國相撒改謀反案中有救駕之功,之後一路高升,以至于他族中也受了不少好處,這勃林就是一個。
北蘇州港算是遼陽府治下,但這裡也算是個水軍營地,并不完全受勃林管轄,所以赫倫聽說呼什烈勃林忽然帶了幾千人馬過來,頓時被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事。
赫倫趕緊站起身來,也顧不得衣襟還是濕的,快步迎了出去,才剛出門就看見遠處一大隊人馬已經到了,當先一人正是遼陽府守備呼什烈勃林。
“下官赫倫參見守備大人!
”
赫倫急忙上前行禮,可是勃林卻沒理他,而是手一揮,喝道:“去兩個人察看庫房中軍需可足夠,其餘人全都給我去碼頭準備着。
”
“是!
”
那幾千人馬迅速散開,揚起漫天塵土,赫倫一臉尴尬,不知道勃林是什麼意思,可又不敢就這麼上前去問。
這時呼什烈勃林才下了馬來,沉着臉問他道:“今日可有不明來曆的船隻經過?
”
不明來曆?
什麼意思?
赫倫更是一頭霧水,今天一天他都在營房裡,上午睡覺中午喝酒,下午繼續睡覺,睡醒繼續喝酒,他哪兒知道有什麼船經過。
可是上峰開口問到了他也不敢不回答,隻能硬着頭皮道:“回大人,未見有甚……”
還沒說完,勃林就揮手打斷道:“沒有就好,算來他們也沒這麼快到。
”說完見赫倫一臉懵的樣子,有點耐煩道,“你這裡有多少戰船?
”
赫倫趕緊回道:“共有六艘。
”
勃林皺了皺眉:“六艘?
那頂個屁用。
”
赫倫愈發迷糊:“呃……大人之意是?
”
勃林索性不再理他,叫來親兵:“去丹東港,給我将那裡的戰船調來。
”
“是!
”親兵應聲而去。
赫倫再也忍不住了,問道:“大人,調這許多船來可是要去打誰麼?
”
“打個屁,徐子桢要來了。
”勃林一句話讓赫倫險些一屁股坐到地上。
徐子桢?
那個大殺星?
他來這裡幹什麼?
勃林見赫倫一臉煞白的模樣,不耐煩之下更是鄙夷,說道:“你且退下,這營地由我主使了。
”
“是是是!
”赫倫回過神來,趕緊應下,徐子桢這三個字就是個惡夢,許多女真人雖然沒和他照過面,但是他那些事早就傳開了,就跟個惡鬼一樣,誰都不願跟他碰面,既然勃林要接手營地,那他自然是巴不得了。
勃林開始分派人手準備迎敵,岸邊開始堆砌工事,一捆捆羽箭開始搬上岸邊的戰船,營地上一片忙碌緊張的景象。
遠處的一片林子裡兩個漢子正望着營地,嘴裡低聲交談着,他們就是剛才從老彭船上先下水的,兩人是親兄弟,也是登州人氏。
兄弟卞充看着遠處的營地,咂了咂嘴道:“哥,金狗的速度還挺快,咱們離開登州沒多久呢,消息就傳來了,咱們給老彭報信?
”
哥哥卞超看了會搖頭道:“這才哪跟哪,那營裡就隻有幾十号人,現在來的也沒多少,還早。
”
卞充嘿嘿一笑:“就是因為還早,所以咱們得先露個臉,要不然金狗慢慢騰騰不知道多久才來,那不是耽擱徐先生的行程麼?
”
卞超愕然回頭,一拍腦門:“我倒糊塗了,還真是……我先去營地裡放個火熱乎熱乎,你等會兒發信号。
”
“好。
”
“走了。
”卞超借着林子掩護身形,快速朝營地而去,天已經黑了下來,今天的月色又不甚明朗,倒是給了他潛行的好機會,兄弟倆都沒說廢話,也沒搶誰去放火誰報信,反正不管是做什麼,最終都很難逃回去船上,這一點兄弟倆都心知肚明。
卞超在走出幾步後停了下來,轉頭看了一眼兄弟,眼中帶着不舍。
卞充當然知道哥哥在想什麼,笑着揮了揮手:“哥你放心去吧,咱們能活着回去再一起喝酒,要回不去也沒啥,反正老爹老娘都不在了,咱們也沒牽挂。
”
卞超咧嘴笑罵道:“放你的屁,老子回不去不打緊,你放完煙火就趕緊跑,好好給老子活下去,知道不?
”他說完不等卞充再說什麼,就已竄了出去,兄弟做了幾十年,平日裡大大咧咧的沒什麼,可真到了這生離死别的關頭他還是有點鼻子發酸。
營地中每個人都在忙着,就連勃林也不顧冷風在碼頭邊指揮着,隻有赫倫一個人顯得很閑,勃林對他沒什麼好臉色,甚至連跟都不讓他跟在一邊,于是他堂堂一個水軍都統隻能站在一旁的空地上發着呆。
赫倫邊發呆邊胡思亂想着,徐子桢怎麼忽然又來了,上回他好不容易逃了出去,據說還是小公主阿嬌使了計讓他逃出會甯府的,這小子怎麼就不長記性?
再者不是聽說他和大宋的皇帝鬧得不愉快麼,怎麼還能帶兵?
他越想越糊塗,腦袋都有點疼了還是想不通,于是索性不再去想,擡頭看向天上,啐!
今天連個星星都看不見,馬上就要跟徐子桢打仗了,可别下雨。
正想到這裡,忽然營地後方傳來一陣鼓噪。
“走水啦!
走水啦!
”
赫倫猛的站起身來,回身一看,果然一片紅彤彤的火光,那是營地後方堆放糧草的地方,這裡是水軍營地,戰馬倒是不多,糧草其實也不是多重要,可問題是堆糧草的旁邊就是軍械庫啊!
守備的兵果然是精兵,在赫倫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有一隊先沖了過去,他們不是去滅火,而是去抓人,因為那火太大,如果尋常失火根本不會這麼快這麼猛。
赫倫也急忙要趕過去,可是剛跑兩步,卻忽然看見遠處的林子裡一道耀眼的亮光蹿了起來,直向天際,然後在黑沉沉的夜空猛的炸了開來,開出一朵絢爛的火花。
呼什烈勃林的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營地後的失火和這朵耀眼的煙花說明了一件事,那就是他估算錯誤,徐子桢已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