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發響箭出現得很突兀,徐子桢回頭看去,卻見是兀術身邊的一名侍衛所發,手中一根空竹筒依然還冒着袅袅青煙。
徐子桢一驚,本能的覺得似乎要出意外,卻聽到北方不遠的空中同樣飛出一支響箭,哨聲尖銳刺耳,似乎在與兀術相應和。
陸薄言急聲喝道:“神機營原地守住,其他人回撤列陣,十七,速速察看。
”
在場所有人立即合攏到了一塊,将徐子桢護在中央,徐十七則身形一閃沖上了右側峭壁,親自去察看。
徐子桢迅速辨認聲音來處,似乎是在谷外,也就是這條山路北端,從這裡隻須再走幾裡就能出谷,那裡便不再是這崎岖窄小的山路,而是一片頗為平坦空曠的原野。
糟糕!
徐子桢頓時暗叫一聲不妙,據他所知蔔汾和天機營雲家子弟等已經是最後一批伏兵,往北的那片平原再沒任何人馬了,因為無論怎麼看,兀術在這幾輪埋伏下都不可能活着出山谷了,更何況還額外多出了羅吉和那撥忍者。
就象蔔汾說的,就這幾千人還怕對付不了?
“哈哈哈!
”兀術忽然笑了,笑得很開心,很放肆,就象壓抑了很久後的突然釋放,他指着徐子桢道,“徐兄,你若早早放我離開,不但我承你這個情,而且還能各自相安無事,可現在,你的人應該都到了吧?
但我卻還有兩千人馬。
”
他回頭看了一眼已瞬間進入戰備狀态的神機營衆,眼中毫無緊張慎重,而竟然帶着幾分輕蔑,然後擡手一指徐子桢身後,說道:“就在那裡。
”
就在那裡!
隻有四個字,徐子桢卻立刻懂了他的意思,本來他和神機營将兀術的幾千人合圍在這山路上,金兵的戰騎沖不出速度,面對他這邊一個又一個高手隻有等死的份,可現在,他在谷外竟然還有伏兵,這一下讓他有種措手不及的感覺。
兩千人馬不多,他可以選擇不動,擺下陣勢等着那兩千人殺進來,又或者現在沖出去來個迎頭痛擊,可若他一動,兀術必定就會順勢追來,剛才是騎兵跑不出沖勢,可這麼一來就能跑出了,到時被兩頭夾擊的不再是兀術,而是他徐子桢了。
兀術現在這幾千金兵都是精銳,看他們防守的陣型就知,最外圍的俱是重甲鐵盾大槍火铳,強悍如神機營都不敢直沖而上,徐子桢身邊就算加上忍者和王重陽等人也沒滿五百,要是被如此夾擊之下就算拼命也必定死傷不小。
伏兵會放響箭來告知别人自己的方位麼?
不會!
所以,谷外傳來的那支響箭,其實分明是在勾引徐子桢出谷去迎擊。
去,還是不去?
徐子桢瞬間知道了什麼叫為難,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陸薄言,卻見平日裡睿智機敏的陸薄言此時也擰着眉頭,顯然也在糾結。
遠處山谷外漸漸傳來一陣馬蹄聲,聲音急促,迅速,正朝着這邊而來,不多時聲音越來越大,漸漸地已響徹此間,那兩千伏兵終于還是到了。
“哈哈哈!
徐子桢,你可知道何為自大?
你以為你那易之居士真能算中我所走每一步麼?
”兀術終于得意地大笑了起來,從他逃離京兆府後直到現在,他一直都在隐忍着,可到了這時他已不須隐忍,就是因為他在出城的前一晚時讓忽列兒預先派來這裡的這兩千人馬。
這兩千人馬是他最後的底牌,也是他軍中最強的精銳,每一個都是忠心耿耿勇武不凡,而且每個人還都配備着火铳,就算徐子桢這邊高手如雲,可他并不打算以此來盡殺徐子桢一衆,他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逃出這裡。
隻是逃出這裡而已,兀術忽然覺得,這一輩子設計無數,唯有這一次才是他最得意之作,隻要這短短幾裡山路過去,那便是山高憑鳥飛了。
陸薄言高喝道:“天機營,弩箭準備,迎擊後方,雲家兒郎守住徐子桢,羅吉,重陽真人,帶上你們的人,随我拿下兀術!
”
徐子桢也顧不得了,怒道:“還守個屁,老子沒那麼金貴,寶兒你守着後邊,蘇三跟我上!
”說完又高聲喊道,“蔔大哥,開幹!
”
蔔汾什麼話都沒說,隻是拔刀,舉起,眼看就要揮下。
山路間再次緊張起來,兀術身邊金兵本就将陣型縮到了最小最緊密,此時最外圍的更是用盾牌護住了全身,隻有一長截鋒利的大槍露在其外,再加上盾後那已填滿火藥槍彈的火铳,顯然,這一仗先不說誰能勝,至少将是死傷無數。
這兩句話間,那兩千伏兵已逼近,徐子桢的呼吸已粗重,腎上腺素急速分泌,陸薄言安排完畢正要殺上前去,卻忽然聽到一旁峭壁之上傳來一聲大喊:“家主,陸先生,守住莫動!
”
徐子桢和陸薄言正要前沖的身體猛的一頓,然後齊齊看向峭壁之上,隻見徐十七此時已攀到了十多丈高處,正沖他們連連擺手。
什麼情況?
徐子桢和陸薄言相視一眼,大為詫異,就在這麼停頓的片刻,兩千金兵已離他們不過百步距離了,從這裡看去連他們臉上猙獰的表情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再不動手就要來不及了!
徐子桢心裡一緊,可他還是咬牙忍住了沒動,他相信徐十七,必定是又有什麼意外發生,要不然十七不可能害他。
這一聲喊停連兀術也聽到了,他也頓時感到奇怪,同時心中忽然一跳,似乎有種十分不妙的感覺。
而就在這時,忽然一個古怪而嘹亮的吼聲從那兩千金兵身後響起。
“喝哦……哦嗚哦!
”
而這一聲吼仿佛是個信号,沒人能聽懂喊的是什麼,緊接着如山崩般的吼聲傳遍了這片谷中,一聲連着一聲,似獸吼,似哭泣,透着一股原始的,同時又殺氣十足的味道。
寶兒本就已守住了後方,此時更是跳到了馬背上遠遠看去,忽然他神情一怔,緊接着那張素來沉穩樸實的臉上竟然露出了激動的神色。
“叔,你快看,快看!
是……是我師父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