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旁忽然走過一名小宮女來,對徐子桢盈盈一福:“徐公子,公主有請。
”
李猛壞笑一聲,低聲道:“叔,我姐找你去叙叙舊呢。
”
徐子桢笑着拍了拍他腦門,走快幾步縱身跳上了馬車,才一鑽進車廂内,就見李珞雁神色有些黯然,端坐在那裡,徐子桢以為她還在想着李勝之死,不禁柔聲安慰道:“丫頭,你也别太傷心了,要不然李大哥在九泉之下也不會安心的。
”
李珞雁搖了搖頭:“徐大哥,瞞了你這麼久,珞兒也實在出于無奈,還請徐大哥見諒。
”
徐子桢笑道:“沒什麼,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又怎會怪你?
”
李珞雁道:“并不止這些,徐大哥,隻怕此番你來西夏……會被我連累。
”
徐子桢不由得一愣:“連累?
怎麼說?
”
李珞雁沉吟了一下,緩緩說道:“那蕭後你已見到了,徐大哥可知她如今處心積慮想要我性命?
”
徐子桢奇道:“為什麼要殺你?
難道她怕你和她兒子争奪皇位?
可你隻是個公主又不是皇子,兩下不相幹啊。
”
李珞雁搖頭道:“她并非怕我,而是怕我家族中人前來報複。
”
徐子桢越來越迷糊,問道:“小猛剛才也說了,可我還是沒明白,你母親的家族和蕭後如今這麼嚣張有什麼關系?
”
“當年我母親被無端賜死,很快我雲家便得到了消息,我外祖父與我舅舅率全族精英進宮找……找他要個說法,可他身為皇帝,又哪肯受人脅迫?
更何況當時在盛怒之下,竟然下令将我家族中人全部拿下。
”
李珞雁的聲音越來越低沉,帶着難以掩飾的憎惡與憤怒:“我二叔聞信趕了過來,想加以勸止,可他……他竟然毫不留情,将我母親族中人殺了個幹淨。
”
徐子桢渾身寒毛一凜,那個看上去昏庸懶散的崇宗居然這麼狠辣,這倒是他沒想到的,隻是他腦中忽然想起了一幕,就是崇宗在發号施令射殺那些刺客時瞬間閃過的那一道厲色。
李珞雁的情緒顯然已有些失控,渾身不由自主地顫抖着,徐子桢輕輕拍了拍她手背,柔聲道:“那你現在有什麼打算?
”
李珞雁道:“徐大哥你有所不知,當日那一戰,雖然我雲族中人盡數被擒,可他宮中的那些好手也因此死傷大半,蕭家順勢而起,借着這機會把持了宮中大局,一躍成了我大夏國内第一家族,他即便想阻止也已有心無力。
”
徐子桢知道她嘴裡的這個“他”就是當今西夏皇帝崇宗,眼看她情緒激動,也不打斷她。
隻聽她接着說道:“那一日混戰震動了整個大夏國,若不是我爹拼死将我帶出宮去,隻怕我早已喪生在那場混戰中了,我二叔勸阻無果含恨離去,也就是你後來見到的那位淨德大師。
”
徐子桢目瞪口呆,他怎麼都沒想到西夏國的二王爺竟然會跑去蘇州城外當和尚,還有就是李珞雁在他心中一直是個溫婉單純的江湖女子,卻竟然會有這麼複雜的身世。
他想了想又問道:“那……雲家現在還在麼?
”
李珞雁道:“自然在,若不然的話姓蕭那女人又害怕什麼?
”
徐子桢好奇道:“哦?
雲家遭那一難還有如此大的勢力麼?
”
李珞雁道:“雲家本是大夏國最大的家族,即便遭了那滅頂之災,可族中的号召力依然非同小可,更何況……”她咬了咬嘴唇,低聲道,“我雲家與大遼皇室素來有舊,他不敢将我雲家趕盡殺絕的。
”
徐子桢終于恍然,蕭後當年陷害端後,導緻雲家險些覆滅,如今李珞雁回宮封了公主,雲家就象是找到了主心骨,這仇是必然要回來報的,那蕭後自然慌神,也就是說李珞雁如今不單單是公主的身份,更是雲家的一杆大旗。
想到這裡他更是好奇,不知那雲家的勢力究竟強到了怎麼個地步,連蕭後這樣的手段都會懼怕,不過金國已然入侵大遼,這個曾經的強國眼看就要灰飛湮滅,雲家失去了這一大臂助又該怎麼辦?
這消息恐怕已經傳入了西夏,可那蕭後為何還要如此忌憚那雲家?
這其中的關系錯綜複雜,徐子桢不善于思考這些,隻覺得頭大如鬥,怎麼都理不出個頭緒來,就在這時,車窗外忽然傳來一記尖銳的破空聲。
“小心!
”徐子桢一驚,一把抱住李珞雁将她按倒在車廂中。
一陣密集的箭雨突如其來地從車窗外飛射了進來,将車**得一片狼籍,徐子桢頓時出了一身冷汗,如果不是他反應快,隻怕自己和李珞雁已被射成了刺猬。
車外随行的太監宮女一陣騷亂,驚呼道:“有刺客!
保護公主殿下!
”
徐子桢低聲道:“丫頭你趴着别動,我出去看看。
”
李珞雁絲毫不見慌亂:“徐大哥小心!
”
徐子桢點點頭,唐刀已握在手中,一翻身跳出車外,腳剛落地便一矮身躲在車轅邊,李猛早已護在車旁,他的長槍留在了蘭州府,這時手中拿着的是一把尋常的鋼刀,正滿臉警惕地看着隊列前。
十幾名黑衣人手持長劍飛速撲了過來,徐子桢眼尖,很快就發現了他們的衣襟下擺上都繡有金色波紋。
“媽的,又是三絕堂!
”徐子桢罵了一聲,輕喝道,“小猛,你左我右護住你姐!
”
“好!
”
兩人迅速分開,呈犄角狀守在車前,三絕堂的人數雖然不如自己這方人多,但卻個個身手高強,想憑那些普通的宮中護衛抵擋絕不可能,那幾個宮女太監則更是隻會渾身發抖驚聲尖叫。
既然他們的目标是車内的李珞雁,那就隻能死守車邊了!
果然不出徐子桢所料,那十幾個黑衣人才一沖入隊中,就如砍瓜切菜般,很快便殺得那些護衛潰敗,情勢越來越危急,徐子桢手心中也不禁冒出了冷汗,這些黑衣人衣襟上都是兩道波紋,更有三人是三道波紋,以他和李猛的身手隻怕根本不是對手。
很快那十幾個黑衣人就以迅雷之勢直殺到了車前,為首一人根本不多廢話,直接揮刀砍向了徐子桢,刀風虎虎,帶着一股攝人的威勢撲面而來。
徐子桢身子一矮躲過來式,順手一撩将刀迎了上去,隻聽嚓的一聲輕響,那人的手中刀頓時少了一截,那人猝不及防之下不禁吓了一跳,徐子桢更不遲疑,欺身而上一刀抹上他脖子,那人悶哼一聲,脖子上一道皿箭急噴,頓時了帳。
既然沖入了敵群那便再沒有什麼顧忌了,亂披風本就是适合以少打多的刀法,更何況現在的形勢已極危險,徐子桢大喝一聲,象一頭瘋虎般在那十幾名黑衣人之中亂殺了起來。
唐刀淩厲之極,任何武器被他擦上都是或斷或折,十幾名黑衣人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險些亂了陣腳,但他們畢竟是三絕堂中久經訓練的刺客,很快便穩住了心神,十幾人四散開來,将徐子桢圍在中央,卻并不逼近,徐子桢無論攻向哪裡,那一方的幾人便立刻稍退幾步,另三方則迅速圍上。
他們的經驗顯然很豐富,這麼一來徐子桢便陷入了僵局,進攻沒有了效果,又被人死死困住,眼下雖然暫時性地沒有交手,但照這樣子下去,一旦他被人發現破綻,那就是一個必敗的局面。
徐子桢這時也已暗暗叫苦不疊,隻是短短的功夫,他就被人抽冷子偷襲了幾下,雖然自己仗着反應快沒有受重傷,但後背手臂腰間已受了幾處不輕不重的傷,鮮皿汩汩地往外湧着,将衣衫染成了一片皿紅色。
那些黑衣人依然沒有進攻之意,隻是冷冷地看着他,就象是在看一個被困在籠子裡的猛獸,警惕但輕蔑,他們在等,等徐子桢的意志垮塌,那就是他們收割他性命的時候。
“住手!
”
一聲清叱,李珞雁忽然掀起車簾跨了下來,眼神冷冷地掃了一眼那十幾個黑衣人,神色淡然,但隐隐帶着股凜然不可侵犯之意,李猛一閃身護到了她身前,急道:“姐,你怎麼下來了?
快回去!
”
李珞雁搖了搖頭,語氣堅定地道:“我雲家兒郎何時如此怯懦?
三絕堂而已,想要我的性命,來拿便是!
”
一名黑衣人嘿的一笑:“公主殿下好膽色,既如此,那我等就卻之不恭了。
”說着話對身旁同夥一揮手,立刻就有三人分了出來,襲向李珞雁。
徐子桢心中大急,有心想要沖出來救援,卻被人拖着無法突圍,這時忽然一個曼妙的身影從林中躍出,呼吸間便來到了衆人身前,她面容絕麗眼神清冷,淡淡地掃了一眼那十幾名黑衣人,冷冷地道:“為何還不動手?
”
那些黑衣人神色一凜,先前那說話的黑衣人單手撫兇,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道:“左使恕罪,此人……”
他話剛說了一半,左使忽然素手一揚,白光閃過,一柄長劍突兀地刺入了那黑衣人的咽喉處,那黑衣人眼睛瞪得滾圓,帶着滿臉不可置信的神情倒地而亡。
徐子桢在人堆裡看得真切,不禁一愣:“我靠,無間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