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光鬥轉,卻隻見花白的發絲垂落,常甯提劍而起,緩緩走出。
段嬷嬷頭上發髻齊齊被削斷,蓦然睜開眼,卻隻見常甯蕭索的背影漸行漸遠,留下句:“我不殺你,也不想再看見你,滾!
”
段嬷嬷不由心痛如絞,痛悔難當。
皇帝回京名為巡視四阿哥之疾,四阿哥好轉之後,皇帝依舊往塞外巡視,并在木蘭圍場駐守,指揮雅克薩戰事。
清軍到達雅克薩,兵臨城下,依舊示以友誠,向城内羅刹軍發出滿蒙俄三種文字書寫的文件,其中一封康熙寫給沙皇的國書,一封是都統公彭春給雅克薩頭目的咨文,大意還是勸羅刹人遣回大清叛徒,敦促俄軍撤離,勿擾邊境。
羅刹軍不肯遷回,并出言不遜,而準備已久的清軍迅速将其水陸包圍,羅刹軍戰敗投降,被俄軍占領二十年的雅克薩克複。
康熙命令不殺一人,遣回故土,願意留下的允準。
他将捷報鄭重地放回桌上,命兵部給從征的将士從優叙,又下谕命令黑龍江将軍薩布素率兵駐守墨爾根城。
皇帝停筆,見李德全進來,說道:“你來的正好,将這封聖谕發回京城。
”
李德全恭敬接過,又禀告道:“恭喜皇上,雙喜盈門,才剛李太醫來回禀,說德妃主子已有了身孕。
”
皇帝心中說不出高興,也說不出不悅,隻是暗想,如此也可安撫德妃失去胤祚的傷痛了。
提及皇嗣,他想到容悅,擡頭問李德全:“京中可有信兒傳來?
”
李德全打量着皇帝臉色,便知是問私下裡吩咐的那事,隻上前低聲答:“回萬歲爺,貴妃娘娘的龍胎由您新選的那位殚心太醫診治,聽說脈象都好。
”
皇帝目光悠悠一沉,終是說道:“你回去送谕旨,再叮囑他一遍,别學着人拜高踩低,皇嗣均是一樣的尊貴,他是李玉白舉薦上來的,若貴妃和皇子出半點差錯,他和李玉白一個都休想善終。
”
李德全聽他這口氣中帶着毋庸置疑的冷峻,不由吓出一身冷汗,忙應着去辦差。
皇帝見這帳中又隻剩他一人,隻取了禦案抽屜中一隻錦盒,踱步出帳,卻未去德妃的大帳,而是去了右側一隻小帳。
武格上前打了個千兒道:“給萬歲爺請安。
”
皇帝微微颔首,問:“朕去瞧瞧。
”
武格面上微露出些為難之色來,說道:“皇上,那女人不甚馴服,奴才怕……”
皇帝已瞪了一眼過來道:“開門!
”
武格忙應了聲嗻,上前開了銅鎖,
皇帝邁步進去,隻見淩光一閃,皇帝眼疾手快,已接了一枚茶碗碎片在指間,又聽拳腳生風,有一白衣人影襲來,皇帝騰挪躲閃,進退有度。
武格欲上前幫忙,卻聽皇帝喝道:“退下!
”
武格隻好立在一旁觀戰,随時準備護駕。
隻見皇帝出手極穩,一招擒拿手,将那女子反剪雙手控住。
那女子被拿住要害,動彈不得,隻啐了一聲道:“狗皇帝,有種就殺了我。
”
皇帝忽而一笑,這‘阿秀’被俘虜之後,隻同容悅還說過兩句話兒,餘下都是拳腳相向,若非留她還有用處,隻怕早就收拾了。
皇帝吩咐武格道:“取繩子把她綁上。
”
武格是個習武之人,待找過繩子要綁阿秀時,方恍然,皇帝這是要怎麼綁法?
他這一愣功夫,皇帝已将繩索接在手中,将那女子雙手反剪,五花大綁上,阿秀雖極力掙紮,奈何皇帝力氣足,隻被按在繡墩上坐下。
皇帝将那錦盒擱在桌上,打開來,取出一把犀牛角小刀問:“這是你的東西?
”
阿秀拼力上前,卻被武格按住肩膀,隻冷聲道:“你們滿賊就是不講信用!
”
皇帝笑道:“這你倒誤會貴妃了,是她求朕為你尋找生身父母。
”
阿秀面上頗為詫異,她被囚車押送來時,也見皇帝與個妃嫔出雙入對,當下隻道:“也難怪,她那樣溫柔美麗的女子,你這種衣冠禽獸怎會放過?
”
皇帝笑答:“朕身邊每一位妃嫔,都是自願的。
朕從不勉強女人,你或許是例外。
”
阿秀聽他這樣說,忍不住紅了面,她身在天地會中,不得不怨恨滿清,可長大成人遊走江湖時,也聽過康熙皇帝的德政和擒鳌拜滅三藩收台灣的事兒,其實并不十分厭惡,當下隻恨恨罵道:“無恥!
”
皇帝倒有些莫名其妙,轉眸瞧了一眼,見她梳洗打扮幹淨,雖不施脂粉,卻别有一番英氣姿态,仿若臨風劍蘭,秀然天成,亦不免又多看幾眼。
“你的親人朕已命人找到,”皇帝收回視線,已恢複從容自若的神态,看了一眼李德全,後者退了出去。
阿秀聽到這話,心中撲騰一跳,隻不知到底他這話是幾成真假,偏心裡又多了些渴望,越是濃烈,就越是忐忑。
康熙看了她瞬間功夫數變的神情,抿了抿唇角,轉身走了出去。
阿秀原想張口問皇帝此舉究竟是何目的,又怕失了骨氣,隻忍住不提。
不多時見一男一女兩個中年人走了進來,男的中等身材,女的生的也是一副敦厚之相。
那婦人一看見她,已是泣不成聲,撲上來心肝肉似的叫喚:“我可憐的侄女兒。
”說着又要解她背後繩索,武格忙上前說道:“阿秀姑娘尚未認同自己的身世,又有些武功在,還請太太體諒。
章佳太太雖舍不得,可海寬還是明白些的,忙上前規勸妻子。
阿秀自小便是孤兒,如今見章佳太太這樣溫馨關慰,不由心腸柔軟幾分,由着她哭了一會兒,方才佯做自若般冷聲道:“你是何人?
定是滿清皇帝的走狗,如今來賺我入夥。
”
那婦人聽見女兒這樣說,不由歎氣道:“苦命的孩子,你不知你的身世,你是個滿人呐……”
“休得胡言!
”阿秀又驚又怒,大聲叱道:“我是漢人,與你們滿人勢不兩立。
”
那男人歎氣道:“侄女兒,你有所不知,你的身世……苦啊……”他在阿秀對面的椅子上落座,與妻子對視長歎一聲。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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