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春莺看着牛十五與崇小白先後進了院裡,她便順手将一旁角落裡誰人丢棄的菜籃子拾了過來,尋個還不算高的牆角,踩上菜籃子瞧着院裡。
眼神越過牆體,隻見的牛十五跟一旁收拾柴火的牛家老婦人--滿月娘說着什麼。
張春莺本就離得遠,牛十五又是一臉神秘兮兮的樣子趴在滿月娘耳旁嘀咕着,這她就更聽不清究竟說了什麼。
好在張春莺尚在雙十年華,年輕人的眼神總歸是好的,一雙水晶般透徹的大眼睛看得真真地……
聽了牛十五的話,滿月娘皺了皺眉,顯然是不信,然後厲聲呵斥了幾句。
張春莺聽不真亮,大概就是罵牛十五遊手好閑不思進取之類的話。
牛十五見自己娘壓根不信自己的話,頓時急了,便從崇小白懷裡奪過一個布袋樣的東西,崇小白也不攔着,好像還在惦記着她的小魚姐。
看到這裡,張春莺眼睛一下亮了。
這不就是那位女上仙給的嗎?
看牛十五緊張的樣子,定是什麼值錢的物件。
如果委屈委屈,說不定就能從牛十五手裡騙來,實在不得,給不近女色的牛十五就尋幾個小倌罷了,沒準歪打正着,就對了牛十五的胃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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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十五把錢袋塞進滿月娘的懷裡,滿月娘一臉狐疑的模樣,滿臉的老褶子就皺到了一起,顯然不明白牛十五的葫蘆裡到底賣的是個什麼藥。
滿月娘半信半疑地松開了錢袋,低頭往裡瞧了瞧。
然而這一瞧可就是不得了!
“靈石!
”
“噗通!
”
前一句是滿月娘喊出來的,後一聲是偷聽的張春莺被驚的一抖從菜籃子上摔了下來。
滿月娘剛呼出來就被牛十五捂住了嘴,然後示意自己的老娘莫吱聲,便放緩了腳步,往門口走去,打開大門。
牛十五探頭往門外瞧了瞧,也沒什麼,隻看得遠處牆角一個倒放着的破菜籃子。
還好,還好。
牛十五松了口氣,合上了有些關不緊的木門。
“這這這……這是一袋子靈石?
”滿月娘拿着錢袋的手在顫抖。
“嗯,沒錯。
讓滿月買點什麼,今晚咱家吃頓好的吧。
”崇小白傻笑着說,“這是小魚姐給的,随便花……小魚姐還記得我,真好。
”
說着崇小白就要伸手拿過錢袋。
“說什麼糊塗話!
”拍掉了崇小白的手,“這錢袋至少要等到我們去天華城,才能去翡翠萬寶坊兌成錢财。
現在兌?
這不找死呢麼?
一塊靈石究竟能兌換多少銀子,你這丫頭到底知不知道?
”
一塊靈石兌多少銀子?
崇小白隻得老老實實地搖了搖頭。
滿月娘由不得歎了歎氣。
這孩子,哪兒都好,實在能幹,一膀子力氣,是這個家的頂梁柱。
可惜就是有點發傻。
若是一個不看着,就容易讓别人騙了去。
滿月娘心是好地,一心想着擔憂這崇小白的安危,卻從未想過,這頂着一副災難現場的臉,有哪個騙子能對這看了就吐的中年婦女下得去手?
跟鄰居大娘侃大山的時候,滿月娘也曾說過,鄰居大娘的嘴不是白長幾十年的,直接道了“你家小白有哪個能看得的?
哪個不是躲得遠遠的?
”
好嘛,這話一出,滿月娘一股火兒就燒遍了全身。
指着鄰居大娘一通大罵,上數十八輩,下捋小幾代,罵了幾個朝代出去。
這導緻之後幾年的兩家形勢都如同水火。
說到底,在滿月娘的心中,還是将當年拾來的崇小白,當成了自己的親生女兒。
兒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作娘親的,又怎會嫌棄親生女兒的面皮兒呢?
别說是這般地醜的轟天動地,就算是美的傾國傾城,滿月娘也是心疼着自家女兒能否當真尋到了良緣。
“我說小白啊,可長點心吧。
娘親也不知道能活個幾個年頭了,這袋靈石可是你和滿月以後半輩子的依賴。
娘也知道對不起你,苦了孩子,若不是滿月不知上進,你爹前幾年瘸了半條腿,娘又幹不得重活,又怎會讓你一個女孩子家去做那苦力呢。
”
滿月娘說着說着便落淚了。
有些事終歸是人無力而為,心酸如此。
“娘不哭了。
小白一點都不苦,這不,小白今天還不是得了一袋子的靈石麼?
這還治不好爹的一條腿麼?
”
崇小白不懂得那些彎彎道道,隻是傻傻地回答。
在她腦中,是牛家夫婦收養了她,她自然要做些什麼來回報牛家夫婦。
這一切不是應該的麼?
“嗯,娘聽你的,不哭。
”滿月娘那衣袖擦了擦眼淚,然後轉身進屋,“先回屋收拾收拾行囊吧,今日夜裡就出發。
”
牛十五和崇小白皆是應了一聲,跟在滿月娘身後進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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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張春莺從轉角處探出頭來,平複着自己的心情。
她剛才看到了什麼?
!
靈石?
!
傳說中一顆值千金的靈石嗎?
那位上仙怎麼舍得給這醜婦人那麼多靈石?
不行,不行……她之前想的還是太過簡單。
必須要采取一些手段。
張春莺輕咬朱唇,一雙美眸流轉。
蓦地,張春莺腦海之中浮過一道身影。
對了,那位上仙!
她之前曾遇到一位上仙,英俊不凡,令人心動,隻是苦于沒有可以接近的方法。
而這回……張春莺覺得自己已經看到了作為上仙夫人的自己。
崇小白?
牛十五?
抱歉了,你們将會成為我張春莺一步登天的墊腳石。
張春莺眼眸深處劃過一抹狠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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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月高懸,風寒人不眠。
崇小白雙手各挂着一個包袱,身後背着滿月爹。
牛十五跟在崇小白身後,身上左右交叉背着兩個包袱,一手攙着有些體弱的滿月娘。
四人剛走出幾步,牛十五就叫幾人先停一下,然後轉身急匆匆回到身後小心翼翼地管好了房門。
若是門大開着離去,必定會引起有心人的懷疑。
更何況,最近青峰鎮的外來人甚多,不小心一些不可。
幾人急匆匆趕路,剛出了鎮子,滿月娘的氣息就開始有些亂了。
“娘,要不咱先休息一下吧。
”崇小白回頭看了看落下幾步的滿月娘和牛十五。
“不用不用,先走出這段路,到青峰山上在休息吧。
”滿月娘擺擺手。
“嗯,也好。
”崇小白應了一聲,然後轉身就要向前走。
“小白嬸子,牛道士,幾位拖家帶口的,是要去哪裡啊?
”
張春莺打青峰鎮出來,連忙叫住幾人。
真是,這一家子的警惕性太強了,竟然還不到夜半就急着走了。
若不是張春莺嬌聲說這幾人有可能直接跑路了,恐怕她這條命都要交代在那位上仙手裡。
“呦,這不是春莺嗎?
”滿月娘擦去滿頭的汗,并不着急回答張春莺的問題,反而反問道,“春莺這麼晚了怎麼在這兒?
又是勾搭了那家的漢子?
”
滿月娘本以為王家寡婦總歸是個婦人,這麼一問,張春莺總會感到羞愧自個走了,不再在他們幾人身上糾結。
沒想到這麼一問,張春莺倒是急了。
“上仙!
就是這幾個人有靈石!
”張春莺大喊道。
她可不能再讓這嘴上不把門的老婦人說出什麼不中聽的話了,萬一上仙要是當真,上仙夫人沒撈着,反倒把自己白白一條命搭了進去,那可真就是冤到無處說了。
上仙?
靈石?
崇小白瞳孔一縮,聽到這幾個字哪還有不懂的道理?
修仙者之間的争奪搶鬥,她看得多了。
自然,為了幾塊下品靈石而宰殺幾個凡人更不是什麼罕見的事情。
這個張春莺如今看來是跟某個修仙者勾結上了,無疑是看中了小魚姐給自己的一袋靈石。
張春莺話剛落,就見得一個人身影落在了崇小白身前。
崇小白如今修為全失,根本無法判定對面這個人的修為。
但如果是能做打劫凡人一袋靈石的,想必修為也高不到哪裡去。
更何況,隻有一個人。
“滿月,過來,背着爹。
”
崇小白一聲低喝,将有些呆住的牛十五叫得清醒。
牛十五有些不知所措的背過滿月爹。
此時的滿月爹倒是明白了崇小白要幹什麼,不肯從崇小白背上下來。
“孩子,不能做傻事啊。
”
“嗯,放心爹,小白不會的。
”
崇小白安撫着滿月爹的情緒,硬是将滿月爹從身上拽了下來放在牛十五的背上。
這是崇小白生平第一次學會了說謊,估計,也是最後一次。
“哪個人身上有靈石?
交出來!
我王偉也不是不講道理之人,這錢袋裡的錢,就用來交換。
一袋換一袋,很合理不是?
”
此人背着月光,看不清臉,他手裡提個小錢袋模樣的東西,能隐隐聽出其中傳來銅闆碰撞之聲。
從說話語氣和行為吊兒郎當的樣子,也能推斷出來,這人分明是個無賴。
什麼一袋換一袋虧他能想得出來!
一袋銅闆換一袋靈石?
就算是三大宗門的人也幹不出來這等缺心眼兒的事。
要知道,一袋下品靈石能換幾座青峰山的銅闆!
這修仙者擺明了是強搶!
“一袋子錢!
這麼多!
”崇小白裝作很驚奇的樣子,向那名修仙者走過去,懷裡裝着靈石的錢袋,“那個大仙,靈石在我這兒。
隻要靈石給你,我就能得到一袋子的銅闆嗎?
”
說着,還把靈石袋打開,讓修仙者看了一眼。
修仙者迎着月光看得分明,那小小的錢袋之中便是讓他垂涎的下品靈石。
他嗤笑一聲,看來這人傻傻把靈石給自己看得人,就是那個小浪蹄子說的傻子崇小白了。
“是的,沒錯。
隻要你把靈石給我,我就給你一袋子錢。
”為了誘惑崇小白,修仙者還搖了搖手中的袋子,傳出震震清脆之聲。
身後的牛十五以為崇小白分辨不出那是一袋子銅闆,剛想出聲提醒,就見崇小白一個轉身,腳底抹油了似的向青峰山的方向狂奔。
在牛十五眼中,崇小白的身影已經拉成了一條線,一眨眼就沒了。
他還真不知道他這個姐姐能有如此驚人的速度。
“張春莺!
這就是你說的傻子!
”修仙者氣急敗壞地罵了一句,然後緊追着崇小白離去。
看到這一切的滿月娘,腦袋嗡的一聲,直接癱坐在了地上。
人人都道修仙好,修仙妙,上仙更是呱呱叫。
可滿月娘知道,哪一個修仙者不是雙手沾滿鮮皿的?
滿月娘的父母和兄長就是死在修仙者的手下,隻因兄長嘴快,不小心得罪了修仙之人。
這回,想想都知道,一個隻有力氣大的凡人在面對一個無所不能的上仙會是怎樣了!
尤其是當這個凡人還觸怒了上仙!
“完了完了,都完了,我的閨女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