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易凡沖出隊列,雷破天不由大驚,回頭怒喝:“回去!
”
“不!
”易凡怒目相向,不過心底怒的不是雷叔。
而是過了這個機會,夜幕的那件事,就真的沉淪湖底,死得不清不白。
他毫不懷疑,也許下一刻幕蒼翺就會發起群攻。
打,可以。
但這個交代,你必須得給。
不是給活着的人,是給死去的人。
易凡不懼群雄,悍然走到最前方,把地上顫巍巍的雷破天扶起,伸手指向天宇絕道:“原本我隻是懷疑,雖然懷疑的方向有些偏差,但結局還是如此……事已至此,我們就坦誠布公。
我隻問你,夜幕究竟是怎麼死的?
”
“我殺的!
”天宇絕面無表情,聲音裡聽不出悲喜。
這一刻,他不避不讓,也不找一絲借口,更不需要假惺惺去抹眼淚,說的如此幹脆。
“不僅是夜幕,滄瀾,嚴浩,四方空……包括老匹夫方進,全部都是我殺的,西境那個刺客就是我。
”天宇絕一口氣全部說完,語氣裡毫無半點悔意。
但他的目光始終都在看着雷破天,好像給出的交代不為了定劍海的所有人,而是隻想說給曾經的那個好友。
仿佛這一刻,連他也等了很久很久。
“西境實戰之前,我的法身一直都在白虎城,但分神早就去了荒漠。
滄瀾和嚴浩受我的劍意感召,以為是我本尊駕臨,才出了拒魔嶺。
之後,被我直接誅殺。
因為驚慌,當時我忘了收去他們的佩劍!
”
“惡狼關時,我以青龍之法隐匿氣息。
我看到你出了城,随後方進和四方空接連跟去。
四方空救你之後,受方進暗算。
但真正殺死他的人,就是我。
我不僅殺了四方空,連帶方進一起送去陪葬。
因為方進不配做定劍海的劍師,他早就背宗忘祖投靠了我,那狗東西死有餘辜!
”天宇絕和善的面孔逐漸變得猙獰,仿佛殺了方進是替天行道,口口聲聲說對方背宗忘祖,卻不知現在他自己都舍棄了劍首的身份。
聽到這裡,一旁的幕蒼翺滿身都是殺氣,因為這個方進早被他定為了青龍一脈的外事長老。
天宇絕不吭一聲就拔掉了這個内應,他妄作主張,分明不把我這個哥哥放在眼裡。
倆人相隔這麼近,天宇絕當然感受到對方動了真殺機,不過他一點也不害怕,還扭頭用眼神凜了對方一眼,意思是你想殺就殺,我絕不反抗。
說完這些之後,他也不顧滿場人一臉驚悚的表情。
外人看來,就算天宇絕現在的身份是東皇的兒子,可大家看到他身穿定劍海劍首的服飾,第一眼還是把他當場是天劍山的人。
所以才會一臉驚愕,畢竟他殺的都是自己宗門的劍師和長老。
“殺完方進之後,我的目的就做到了,正準備把放出去的分神傀儡收回,但卻被皿虎的那名關将軍察覺。
我打不過他,說實話我從來沒遇到過那麼可怕的對手,不是說他厲害,而是打心底裡我不敢去面對他。
我想你們也都清楚,失去那道分神,我的元神重創,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恢複。
但我受傷這件事,沒有合理的理由去給人交代……但這時,上天給了我一個機會,他把夜幕送到了我的面前……”
“吱呀!
”說到這裡,天宇絕終于出現了感情波動,拳頭捏得慘白,好像非常不願意去面對當時殺死夜幕的那一瞬。
那是他的噩夢,他時常在夢中被吓醒,吓出一身冷汗:“那孩子奔襲了大半月來求援,他筋疲力竭,剛跑到白虎城的範圍,就被我察覺了,當時他确實快死了,可我有能力救他,結果……”
天宇絕痛苦搖頭:“我不但沒有救他,還殺了他。
以強勁的元氣震碎了他的氣海,震散了他的命元,把他當場震成了一具屍體……那孩子的眼神是那麼焦急,他死還在擔心着你們。
他的表情是那麼不解,他肯定想問我,為什麼劍首你不救我,還要殺我……那一雙無辜的眼睛,是我這輩子最可怕的噩夢,我時常在夢中夢到那雙眼睛……”
“啊……!
”一聲凄涼的大哭,從定劍海弟子的隊伍裡爆發,夜幕的哥哥夜風亡命般拔劍沖向了天宇絕。
這一幕發生的太快,所有人都還沉浸在天宇絕的話中,沒人反應過來。
但天宇絕本人卻感應到了,所以,他閉上雙眼,不準備反抗,想含笑死在夜風的劍下。
可突然
“嘭!
”一道雲氣打出,未等夜風沖過來,幕蒼翺一掌将其拍飛擊斃:“蝼蟻!
”
“噗通!
”夜風倒下了,他的劍掉落在地,死之前,伸手朝着天宇絕的方向抓去。
他與夜幕是雙胞胎兄弟,相貌和氣質何其相像。
當天宇絕看到對方那一雙皿手時,仿佛又看到了當初那個求援而來的孩子,當即被駭得驚慌後退。
“三叔!
”幕翔天及時伸手托住了對方,雖然與這個三叔基本沒見過面。
但自己的親叔叔,他還是非常愛戴的。
畢竟東皇這一脈的主脈,人丁非常稀少。
幕翔天一直都希望能有個叔叔,因為父親實在太忙了,忙得都不理自己。
“呵呵……哈哈哈!
”易凡目睹夜風慘死,唰的一聲拔劍而出,指向天宇絕道:“清楚了?
都看清楚了嗎?
這就是東皇一族的嘴臉,如果誰還想過去,夜風就是你們的榜樣,妄想被别人倚重,癡人說夢!
”
“嗚嗚……夜風師兄!
”
“你死的好慘呐!
”那些想撲進“劍首”溫暖懷抱的幾百名弟子,當場倏然落淚。
這一次才是真正的真相大白,衆人實在沒有料到,劍首居然是這種卑鄙肮髒的小人。
哪怕弟子們再沒有良心,可看到夜風的慘死,也不由憤怒無比。
同窗三年一起練劍,夜風倆兄弟落得如此下場。
刹那間,走出隊列的弟子們止步了,一步步朝着定劍海的長老們又退了回來。
幕蒼翺的面皮狠狠抽搐了幾下,望向易凡的眼神越加憤恨,恨不得現在就将其一掌打死。
關于“斷劍喪曲”的秘密,其實他早就知道了。
既然三弟能把逆天歌的身份洩露出來,這個從海外跑來的野小子的秘密,幕蒼翺心裡自然也清楚。
雖然很想将其誅殺,但事情還沒有完。
讓劍魔死,隻是這盤大棋打出的第一步。
後面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現在不是殺他的時候。
因為夜風的慘死,天宇絕被駭得近乎失常。
他做了這麼多年定劍海的劍首,憑心而論,在宗門對得起任何人。
這一次是礙于父皇的指令和脅迫,他不得不這麼做。
出生在東皇家,年幼時來定劍海求劍,成年後得到老宗主信任,被授予劍首。
成為劍首後,與雷破天幾十年的輔助感情,弄到最後,他已經分不清楚自己是誰了。
都說人虛情假意,活在世上,人人都有一張面具。
幕蒼明的面具,就是天宇絕。
走到現在這一步,他已經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誰,我到底是東皇的兒子,還是定劍海的劍首。
他不知道,他不忍心,他不想看到任何人受傷,所以他才會這麼痛苦。
“我殺死這麼多人,這雙手……我這雙手沾滿了自己弟子和長老的鮮皿……我不是個人……可是,可是你們為什麼不問問我?
為什麼不問我為何要這麼做?
你們要我給出一個交代,我給了,我認了。
可你們怎麼就不問問我究竟是為什麼啊!
”天宇絕一把推開扶着自己的幕翔天,痛苦的當場大哭。
“現在說這些還有意義嗎?
”易凡冷聲道。
“有……你們聽我說,你們都聽我說……易凡,我對不起你,我沒能保住你的命。
我把夜幕的死賴在你頭上,其實隻想保住你的命。
隻要你心甘情願的被我廢掉,逐出師門,我父皇和二哥就不會殺你,你就可以活着……!
”天宇絕像個精神失常的患者,此刻一臉的驚慌,心中想的是自己的宗門要被滅了,我不能讓别人毀掉。
可是,要滅我宗門的人,是我的父親和二哥。
我夾在中間可怎麼辦,我怎麼辦呐!
“破天……你聽我解釋,你一定要聽我解釋,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我不想讓你死。
現在老祖死了,我們倆家的恩怨清了。
易凡你快過來,讓我一掌打廢你,然後你再給我二哥磕頭賠罪,我可以保證讓你活下去……你們都相信我一次,我求求你們别再任性了,都聽我的話吧!
”天宇絕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掙紮,痛苦,夾在雙方中間,失去了自我,找不到自己是誰,不知道是劍首,還是幕蒼明。
他所做的一切,隻不過是想保住這座山,想保護自己的兄弟,也不想去違抗父親的命令。
他是個可悲,可憐又可恨的人。
“哈哈哈……天宇,天宇啊……你錯了,你錯了!
”雷破天終于知道了一切的真相,明白了對方為何會幹出這麼多不可原諒的事。
甚至到現在才突然醒悟,為什麼天宇絕拿禁元梭刺自己的時候,還要喊一聲“破天小心”。
原來他讓自己小心,小心的人不是對面的幕蒼翺,是從背後刺來的這一擊。
天宇絕是想提醒對方,讓雷破天反手一掌把自己打死,這樣,他就沒辦法偷襲成功,也可以給父親一個交代,然後他可以對得起倆方人,含笑去死了。
“天宇,你作為宗門的劍首,卻忘記了我們的信念是什麼……這麼簡單的一個道理你都不懂。
這是你做為劍首以來,最不稱職的一次!
”雷破天因為被兄弟偷襲而堵着的心,終于釋然了。
他朝着身後大聲吼道:“告訴你們的劍首,我們的信念是什麼?
”
“沒有退去的人,隻有戰死的魂!
”全宗人大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