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國興喝了一口茶掃視了一下會場,他知道自己剛才講的那句話起作用了,他可不希望這些幹部們像防賊似的防着自己。
中央領導下到一個省是兩眼一抹黑,官再大也沒有用處,還是要靠地方這些人,他們要是合夥糊弄你那也是很容易的事情。
即便是在視察中現他們弄虛作假,這些人也有一千個理由在等着你,你總不能把這些人全部撤掉。
所以說,高級領導幹部到地方視察的時候,就要善于在看似很普通的一些事情當中現問題,這才是考驗一個人工作能力的時候。
如果沒有一副火眼金睛,就是被他們全部給糊弄了,你還得替他們說好話。
“我的第二個要求是,在我下去調研的時候,大家就不要再跟着了,給我派上一個向導就行了。
由當地的黨政一把手陪同也就可以了,再也不要再搞那些迎來送往的花架子了。
擾民的事情我們要盡量少做或者是不做,不知道大家能不能同意我的這個意見呢?
”
雖然穆國興是以商量的口氣和這些人講的話,但是虞城海他們卻不敢掉以輕心,不讓省裡的領導陪同,又不讓下面的人迎來送往,真要是讓穆國興帶着一幫人亂跑一氣,萬一出點什麼事情,誰也負不起這個責任。
但現在穆國興既然這樣講了,他們誰也不敢提出反對意見,中央長的話誰敢不聽啊,不執行中央長的指示,這個帽子是誰也戴不起的。
會場裡又響起了一陣熱烈的掌聲,虞城海作為省委書記自然是要表态了:“河西省将認真執行長的指示,盡全力支持長的這次調研工作,保證讓長在河西省能看到真實的情況。
”
穆國興微笑着點了點頭,他知道,虞城海表面上講的好聽,實際上心裡早就琢磨着要如何應對這種突如其來的新問題,說不定他此刻連當向導的人選都想好了。
這就叫上有政策下有對策,虞城海這還是老穆家派系的人,要是遇到其他派系的,還不知道能想出什麼花花樣來,現在想了解點真實情況真的是太難了,怪不得老百姓再說呢,村騙鄉,鄉騙縣,一直騙到國務院,這句話是一點也不假呀。
晚上的歡迎宴會搞得很隆重,天工大酒店的宴會廳裡布置的花團錦簇,音箱裡傳出了一陣陣‘步步高’的音樂聲。
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興起的,凡是迎接領導的宴會,必定要播放這曲子,也許就是取了這個曲子的寓意好,步步高!
又有哪一個當官的不想步步高呢?
官面文章做完後,菜就像流水般的端了上來,穆國興看到了他在電梯口見到的那個人,此刻正在指揮着手下一幫人,跑前跑後的忙得不亦樂乎。
穆國興意識到這個人有可能是省委辦公廳或者是接待處的一個小幹部,充其量也就是一個處級,級别高的是不會幹這些小事情的。
穆國興指了指那個人,對坐在他旁邊的虞城海說道:“那個人是不是叫孫培強?
”
虞城海的眼神也不是太好使,看了好半天也沒有看清楚,招手叫過了自己的秘書,問了好一陣子才陪着笑臉說道:“長,你說的不錯,那個人确實是叫孫培強。
現在是省委接待處的副處長!
”
穆國興笑了笑沒吱聲,坐在另一邊的彭樹偉卻看出這裡面的門道了,笑着說道:“長認識孫處長?
他是前兩個月才從省政府辦公廳調到省委的,很不錯的一個同志,聽說……”
說到這裡,彭樹偉突然想起來了,孫培強是燕京大學經濟系畢業的,而眼前這位長也是燕京大學經濟系畢業的,難道兩個人是……
正在彭樹偉琢磨的時候,虞城海搶先下手了,對站在他身後的秘書說道:“你去請孫處長過來一下!
”
聽到虞書記讓自己過去,孫培強明白,穆國興一定是認出他來了,一晃二十年過去了,人家都成了黨和國家領導人,自己才混了一個小處長,還是個副的。
人和人,真是不能比啊!
整了整自己的衣着,孫培強跟在秘書的後面向宴會廳的主桌走去,其他桌上認識他的幹部,此刻看向孫培強的眼神什麼樣的都有。
有的在幸災樂禍,認為孫培強一定是又有哪個地方做的不合領導滿意了,虞書記是要批評他了。
也有的人在替孫培強捏着一把汗,這麼一個老實人,就因為犯了那麼一點小錯誤被連降了兩級,被配到接待處伺候人不說,這又不知惹上了什麼麻煩要挨批,看來老實人是吃不開啊!
讓這些幹部們感到驚訝的是,那位中央長看到孫培強之後,不僅站了起來,而且還和他熱情的握手,看樣子兩個人還是很熟悉的樣子。
孫培強現在激動的沒法用語言來表示了,嘴唇哆嗦着一句話也講不出來。
他沒想到穆國興不僅認出他來了,還表現的這麼熱情,就連省委書記和省長此刻看向他的眼神都變了。
“老同學,咱們有二十年沒見面了,現在過的還好?
孩子幾歲了?
你沒有忘了當年咱們之間的約定。
”
彭樹偉招呼服務員在穆國興的旁邊加了一個座位,此時是斷然沒有讓長站着講話的道理。
彭樹偉也看出來了,孫培強不坐下,穆國興也是不會坐的。
要是連這點眼力勁都沒有,那就不配在官場裡混了。
“長,你們還是坐下聊,既然配強同志和長是老同學,那就讓他在這裡陪你好好的喝一杯。
”
虞城海的臉色現在很不好看,彭樹偉今天在穆國興面前,處處表現自己,做的有些過分了,心想,今後一定要找個機會敲打敲打他,在我這個省委書記面前他敢這樣做,這還了得!
孫培強自然是不肯坐在這裡的,他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身份,如果在私下場合裡,他還有可能和穆國興聊上幾句,但像今天四大班子為中央長舉行的歡迎宴會,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敢跟着瞎摻和的。
“長,謝謝你還記得我這個老同學,有時間咱們再聊。
”
穆國興也知道在這種場合下孫培強留下也不合适,笑了笑說道:“宴會結束後,你先不要走,等一下我會讓秘書來請你,咱們好好聊聊。
”
穆國興重新坐下後宴會才算是正式開始了,他不說開始,是沒有一個人敢動的,這不僅是一個禮貌的問題,更是官場裡的一個規矩。
虞城海的腦子此刻在急的運轉着,他知道現在又遇到了一個極好機會,把孫培強調到省委來是自己無意當中做了一件大好事。
彭樹偉不要人家把他擠出了省政府,自己接受了他,孫培強現在肯定是恨彭樹偉而感激自己的。
現在給穆國興當向導的人還沒有合适的人選,孫培強不就是一個最合适的人嗎?
他一個省政府原副秘書長做這點小事還不是輕而易舉的。
隻要是和孫培強好好的談一談,讓他明白這裡面的利害關系,在陪同穆國興下去調研時表現的夠了好,大不了再讓他官複原職就是了,一個省委書記這點權利還是有的?
再說了,孫培強犯的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錯誤。
虞城海越想越高興,他感覺到自己的運氣實在是太好了,看了看彭樹偉,隻見他的目光此時也看過來了,虞城海笑了笑心想,你和我争?
憑什麼呀?
先我是老穆家的人,其次我現在手上又多了一張王牌,你小子還要好好的多曆練幾年才夠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