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生命燃到盡頭的時候,我看見了南宮紫晨,獨孤染珂和蕭燼。
他們在等我。
我對他們說:“再給我一天的時間。
”
我叫來了所有我關心的人,我對孩子們說:“你們現在還是年輕的時候,會容易控制不住情緒,做魯莽的事情。
犯一些當下覺得絕不後悔的錯誤,但是,母皇要求你們,做任何事情,任何決斷,都要三思而後行。
尤其是與手足引起争執的時候,一定要反思三遍以上。
”
“記得小時候,母皇教你們玩兒的一個‘國戰之争’的遊戲嗎?
那個時候,你們以為母皇想讓你們成為最棒的,所以不顧情意相互厮殺。
但是,最終的結果,你們還是選擇了自己的心意,為了不想看彼此出局,當一方遇到問題,大家一起去幫她。
”
“母皇最後悔的事情,就是當時告訴你們,沒有一個人勝出。
其實母皇錯了。
你們都勝出了。
那天你們都勝出了。
母皇的教育方式有問題。
是母皇有問題。
可惜,母皇沒有辦法重新來一次。
”
“若是可以,母皇應該回到那個時候,告訴你們,你們都做得對。
姊妹之間,是不應該存在厮殺的。
母皇當時,以為一味的教會你們自我保護,就可以了。
可是,并不應該這樣。
這個世界是錯誤的。
不應該存在那麼多厮殺和惡意。
母皇希望你們能改變未來。
”
“母皇希望,你們能給下一代的孩子們,更好的明天,更正确的教育。
不要像母皇這樣。
”
我又叮囑了她們很多事情,在我咳嗽的無法克制的時候,我叫孩子們退下了。
“越,幫我照顧好孩子們。
”
我還沒有說完,唐越便握着我的手說:“我會盡量救治你的。
一定會好轉的。
”
“不,你聽我說,我看見了晨兒,我看見了染珂,我看見了賽郎,他們都在等我。
”我拍了拍唐越那略顯枯滄的手背。
“嗯嗯,我知道。
”唐越摸了摸我的臉頰,說道:“你說過好多遍了,你記得嗎?
我會把藥調和的不那麼苦的,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
跟個孩子似的。
”
“越……”我不記得我說過幾次這樣的話,但是我知道,我大限将至,這一回,是真的。
“我愛你,真的很愛你。
我不知道我從什麼時候開始愛上你的,但是……我很感謝你也愛上了我。
”我摟着唐越,最後一次撒嬌着,不想讓他起來。
可是,唐越對待我,像對待瓷器孩子似的。
他不敢壓着我,撐着半天,這才起來,伸手捋開了我額前的發絲。
“傻瓜,你知道我也一直都很愛你。
這不需要感謝的,若是要感謝,你我豈不是要互相感謝,直到沒完沒了嗎?
”唐越說道。
“若是有下輩子,你還願意遇見我嗎?
”我忍不住問道。
“如果有下輩子,我希望你隻遇見我。
”唐越看着我,認真地說道。
我看着唐越褐綠色的眸子,堅定又霸道,散發着認真的光輝。
我就喜歡這樣單純又執着的唐越,這樣的唐越,從來沒有改變過分毫。
他曾經頗不耐煩地拿着書,認真地問我:“是不是我回答完你的問題,你就可以不再煩我。
”
他曾經像看着傻瓜似的看着我,問道:“這麼簡單的問題,你還需要問嗎?
”
他曾經看着維護他的我,說道:“隻要是病人,在我眼裡都是一視同仁的。
即使他人品有多不好。
他在我眼裡,隻是個求醫的病人。
”
這就是我的唐越,那個,說:“我要孩子。
”就抱着我到他的小院消磨了兩天兩夜的男子。
“幫我把楚笑叫來吧。
”我看着唐越,頗有些戀戀不舍。
秦楚笑走進來的時候,我眼裡看見的,還是那個放蕩不羁的翩翩樂師。
“美人兒。
”我笑着,拉着秦楚笑的手。
秦楚笑眼底有些微潤,捏着我的鼻尖,說道:“就知道想着美人兒!
”
“當然。
美人兒在面前,美人兒在腦海,不想不行啊。
身不由己。
”我咧着嘴說道。
秦楚笑上了軟榻,摟着我,下颌抵着我的額頭,說道:“不要再對我說道别的話。
我不想聽。
一句,也不想聽。
給我唱首歌吧?
”
有多少燕離巢北去而不還
有多少前路蜿蜒也許不用走完
曾見過煙花璀璨留一場懷念
若說結局能改變我為你絕筆闌珊
關山月前與酒當歡
喜怒皆留得世人歎
風雲際變能相依取暖
此喻為朝夕相伴
君可見雨中歸燕
淚随着慢慢回旋
等不到前塵煙消或雲散
它留下羽毛來紀念
“這首歌叫《有情燕》。
你喜歡嗎?
”我問着秦楚笑。
秦楚笑緊緊地握着我的肩膀,我知道他害怕,我知道。
他不想我離開。
我都知道。
“我走以後,你要好好的。
樂師大賽,可以繼續舉辦。
我給嬅姐兒說過了。
她不會阻撓你的。
”我伸手拂過秦楚笑的眉宇,貪戀地把他的容顔刻在我的心底。
“你還記得你當初見我的那副不可一世的樣子嗎?
我就喜歡那樣的你,現在這樣心事重重的樣子。
不好看了。
”
秦楚笑看着我,嗓子裡堵的厲害,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我知道他感覺到了,我這回不是發神經的瞎嘚瑟。
我是恐怕真的要不行了。
我又叫來了慕容淺秋。
“淺淺,我一直答應你去苗疆看一看,卻一直沒去成。
答應你再陪你去一趟路州,也沒能去成。
我給嬅姐兒交代過了,她會安排好的。
你帶着虹夕,去苗疆看看你父親和你姐姐吧。
然後再去一趟路州,給慕容狄老前輩掃一下墓。
代我向她老人家道個歉。
”我像最初那樣,用食指和中指的指背夾了一下慕容淺秋的臉頰。
“不,我等陛下病好了,我們一起去。
”慕容淺秋雙眼紅紅地說道。
“淺淺,對不起,我一直以來,對你的關懷都比較少。
對不起。
”我刮了一下慕容淺秋的鼻背說道。
慕容淺秋搖搖頭,說道:“不要說對不起,一切都是我願意的。
”
我親了親慕容淺秋的額頭,我知道,他年紀最小,許多時候他不似他們,懂得隐忍片刻。
可是他愛上我,确實沒有少吃醋吃虧。
雖然如他所說。
一切都是他願意的。
但是我确實虧欠他不少。
這也确實是事實。
“淺淺,若是有來世,我定然會補償你的。
”我認真地承諾道。
慕容淺秋又嘟了嘟嘴,說道:“你若是不能許我一人一生一世,誰知道來世是補償,還是繼續糾纏不休!
”
我無奈地笑了笑,說道:“那到時候,你還願意跟我糾纏不休嗎?
”
慕容淺秋低頭,附在我耳畔說道:“不告訴你!
”
接着,我叫來了楚瑰。
楚瑰眉眼中的邪魅已經消散殆盡,隻剩下了無盡的愁容。
“為什麼這樣憂愁?
”我企圖用手撫平他的眉宇。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
我不想聽。
我隻想安靜地坐在你旁邊,看着你。
好不好?
”楚瑰說道。
我知道他害怕我走。
因為他沒有别的人可以倚靠了。
曲靖玉不知不覺長成了不聽話的樣子,我們誰也沒有辦法左右她獨立的思想。
楚瑰的弟弟早年前已經病死了,他的爹爹也是沒多久就殁了。
他如今,隻有我和孩子們。
而孩子們漸漸地長大,慢慢地開始學會忤逆,不聽話。
我們沒有辦法。
畢竟,我們也是那樣成長過來的。
于是,他隻剩下了我。
而如今,我也要離開他了。
我看着他,對視才不過幾十秒,我與他便都潸然淚下。
不知道為什麼,我也很難過。
我明明做好準備,不想讓任何人看見我流淚的。
曾經那樣一個高傲,自視頗高的男子,如今在我的病榻旁,哭的哽咽難言。
“若是有下輩子,别遇到我。
遇到我,就狠狠地扭頭離開。
答應我。
”我握着楚瑰的手,說道。
楚瑰搖搖頭,說道:“你知道的,我做不到的。
”
我皺了皺眉,說道:“那我離開。
”
“你就那麼讨厭我了嗎?
”楚瑰不禁揚着眉問道。
我撫平了楚瑰的眉宇,說道:“你知道,我是因為虧欠你太多,覺得自己不配。
”
我撐着口氣,見到軒轅林楠的時候,笑眯眯地看着他,問道:“冰美人兒。
怎麼像是哭過似的?
”
軒轅林楠冷冷地說道:“沒有。
”
“你不愛說話,搞得我都不知道,該對你說什麼。
”我有些尴尬地說道。
“我想求陛下一件事。
”軒轅林楠依舊是語調平仄無奇地樣子。
“說罷,什麼事情?
”我有一種預感,我感覺他想離開皇宮。
“我想帶着冰兒離開這裡。
”軒轅林楠果不其然地說道。
我揚了揚眉,扁了一下嘴,心情有些怪怪的。
“你知道,我留在皇宮是因為你在。
你不在了的話,我就沒有留下的必要了。
”軒轅林楠眼圈有些微紅,可是一點也不溫潤。
“我知道了。
到時候,随你好了。
”我低垂着眼眸說道,看着他的微微驚訝,繼續說道:“即使我不允準,你也會這麼去做的。
你便是這樣的性格。
那麼多年了。
你以為我真的對你一點都未曾動情?
你真的以為,我根本不了解你的性格嗎?
”
軒轅林楠親了親我的嘴唇,他冰涼的嘴唇有些微微的發抖。
我知道,這是他表達情緒的一種方式。
雖然,與大多數一般人不太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