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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舅舅與哥哥(十)

小羊每天都被薅羊毛 項綠瓜 5253 2024-01-31 0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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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過身來,就見苑曉陽在他身後帶笑地看着他。

  “幹嗎?

  “沒什麼,就是覺得有你在身邊挺好的。

  “知道就好。

  陸朗哼了聲,苑曉陽笑道:“晚了,差不多該睡了,我給你上個藥就睡。

  已經十一點多了,陸朗昨晚沒睡,其實早困了,隻是惦記着他素來不怕疼不怕累的形象,因此一直沒說。

  他被苑曉陽拉進屋裡,苑曉陽讓他坐在床上并拿出藥箱。

  “沒多大傷,别弄了。

  “沒多大傷的話處理一下就好,很快的。

  陸朗的手上有傷,苑曉陽邊說邊去拉陸朗的手,但被陸朗躲開了。

  苑曉陽看着陸朗,陸朗也看着苑曉陽,兩人沉默對峙着。

  片刻,苑曉陽道:“你是不是很怕疼?

  “哪有這回事!
”陸朗立刻反駁,把手伸了出去,“誰怕疼了?
你弄就是了!

  苑曉陽看着他一副慷慨就義的樣子,卻又紅了耳朵,覺得非常可疑。

  陸朗手上的傷在指節,是打人時用來過猛給打出來的。

  苑曉陽抓着他的手,仔細地又給他洗了一遍傷口,接着拿棉棒沾着碘伏殺菌。
棉棒一碰到傷口,陸朗的手便抖了一下,要不是苑曉陽抓着他,可能他早把手縮回去了。

  苑曉陽突然勾起嘴角笑。

  “笑什麼?

  “我沒笑。

  苑曉陽邊偷笑邊死死抓着陸朗的手不讓他逃。

  他想起剛才在奶茶店給陸朗擦藥的時候,陸朗一臉消沉,不愛說話,就連痛了也沒抖一下。
現在陸朗話多了一點,也知道痛了,看來心情是好些了。

  陸朗被苑曉陽笑得心虛,但在心裡還是不願承認自己怕痛,隻好随口找了個話題道:“你家裡人去哪了?

  “我舅舅上班去了,不曉得今天能不能回來。

  “那你爸媽呢?

  “不知道。

  “都上夜班去了?

  “我媽跑了,我沒見過我爸,所以不知道。

  陸朗愣了,苑曉陽卻仍笑着繼續為他擦藥,像是什麼話也沒說似的。

  手上的傷處理好了,剩下的是陸朗嘴角邊的傷口。
苑曉陽傾身湊了過去,小心翼翼地為他擦藥。

  兩人的臉靠得極近,陸朗看着他,又想到剛才他說的話,突然覺得他的臉怎麼看怎麼可憐,分明就是一個小可憐的長相。

  “好了,睡吧!
”苑曉陽收拾東西,“沙發太窄,我舅又不知道什麼時候回家,要是半夜回來發現床上多了一個人肯定吓死了。
所以你今天就先和我睡,好不好?

  陸朗寄人籬下,自然沒有意見。

  苑曉陽的床是普通的單人床,兩人平躺着會壓在一起,側躺着雖然擠,倒也還能接受。

  苑曉陽睡在内側,陸朗睡在外側,兩人面對着面擠在小小的床上。

  燈熄了,隻剩外頭的光線從窄窄的鐵窗中照進來,照得一切模模糊糊,似看得清,卻又什麼都不明白。

  屋裡沒有空調,隻有一台老舊的電風扇每隔幾秒鐘便發出“喀喀”兩聲,送出微弱的風。
伴随着“喀喀”聲的還有屋外傳來的細碎蟲鳴,以及不知哪戶傳來的電視聲。

  身下的竹席有些硬,但也透出絲絲涼意。
陸朗側躺在床上,窄窄的床能讓他聞到苑曉陽身上傳來的味道,那是牛奶香皂的味道。

  景象、溫度、聲音、氣味,陸朗被一切陌生的感覺包圍着,卻又感到這一切不比他那有着柔軟寬闊的大床,吹着十八度空調的房間差上多少。

  應該要感受到差異的。

  但為什麼他感覺不到?

  陸朗靜靜地看着面前的苑曉陽。
苑曉陽背對着光,陸朗看不清他的表情,但知道苑曉陽也看着他。

  “睡不着?

  “沒有。

  “熱不熱?
我給你扇扇風?

  “不熱。

  “這屋是我媽以前住的屋。
”苑曉陽輕聲說道,“桌椅和床都是她以前用過的,電扇也是。

  陸朗靜靜聽着。

  “不過她不常住在家,因為她讨厭家裡,讨厭我外婆,讨厭我舅舅。

  “後來她初二就懷孕了,回到家時肚子都好大了。
”苑曉陽低聲笑了,“那時候我就躲在裡面。

  “她不想我躲在裡面,但我不知道,所以她就把我生下來,把我留在家裡後離開了。

  “你見過她?

  “見過,她有時候會回來,一年能見個一兩次。

  苑曉陽很少主動提起自己的事情,今晚是他說的最多的一次了,也是他這輩子第一次和别人提起。

  “有一次她和我說……要是我沒出生就好了。

  “别人覺得她對不起我,但那時候……我覺得是我對不起她。

  “要是我沒活下來就好了,不會給大家添麻煩。

  苑曉陽的語氣還算平靜,但陸朗卻聽得難受。
他這人不會幾句好話,自然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人。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伸手攬着苑曉陽,輕輕拍了拍他的背。

  其實陸朗連給人拍背都拍得不大好,但苑曉陽感受到他的關心,乖乖地蹭了下他的手。

  “不過我不這麼想了。

  “那天你把我從水裡撈起來,我知道了世界上還有人想要我活着,所以我一定要活得好好的。

  “陸朗,謝謝你。

  “傻子,謝什麼。

  陸朗又想起昨天中午苑曉陽朝他哥說的話,苑曉陽說自己的存在,能夠證明他作為一個人的價值有多麼的高。

  然而他不隻不領情,還扔了苑曉陽的東西,趕苑曉陽出門。
那行為他自己想來都知道自己混帳,又怎麼對得起苑曉陽所說的價值?

  “苑曉陽……”陸朗心中的那句話想了一天了,卻遲遲沒有說出口,因為他從沒和人道歉過,拉不下臉。

  然而此時此刻他卻是發自内心地想說。

  “對不起。

  他沒說是為了哪件事,但苑曉陽卻明白他的意思。
苑曉陽笑了,輕聲道:“沒關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那一晚,陸朗攬着苑曉陽在不知不覺間睡着了。

  他做了一個夢,夢到他是草原上的一頭狼,而狼身邊還有一隻小小軟軟的綿羊。

  小羊看起來很可口,但他不吃這隻小羊,因為他知道,這是他獨一無二的小羊,是他的英雄小羊。

  如今他看到了KTV内部,不禁想着當初沒來是對的,他和這裡實在太格格不入了。

  服務員領着苑曉陽到唐吉祥開的VIP大包廂。
打開門的瞬間,震耳欲聾的歌聲轟炸而來,寬闊的空間裡五光十射,一群男男女女正在裡頭狂歡。

  苑曉陽捂緊自己的小書包,略為不安地朝裡頭走去。
包廂裡燈光昏暗,隻有彩球燈的五彩光芒眩目着,視線并不好,苑曉陽看不到陸朗在哪。

  “苑曉陽!
”有人從後頭拍了下苑曉陽的肩,“你來啦?

  轉頭一看,隻見唐吉祥笑嘻嘻地站在後面,苑曉陽總算看到一個面熟的人,松了口氣。
唐吉祥親切地搭着他的肩道:“你盡量玩,今天我請。

  苑曉陽不自在地點點頭,問道:“作業呢?

  “哦對,都忘了。
”唐吉祥去拿了作業,“你随便寫,寫完就好。

  唐吉祥把作業扔給苑曉陽後就走了,苑曉陽問他陸朗在哪,他也不曉得,苑曉陽拿著作業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包廂裡除了唱歌的人以外,還有跳舞的、玩牌的、喝酒的,角落還有群人在玩遊戲機。
到處都是人,然而苑曉陽找不到陸朗。

  “不好意思。
”苑曉陽攔住一個女孩。

  他見那女孩一頭黑發披肩,從背影來看比起其他染發、燙發的人似是較為淳樸。
可沒想到對方一轉過頭來,隻見她妝容精緻成熟,嘴上還叼着根煙,一看就和苑曉陽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你知道……陸朗在哪嗎?

  “朗哥?
”女孩打量苑曉陽,又随手朝沙發邊一指,“好像在那,你自己找。

  “謝謝。
”苑曉陽朝對方點點頭後朝沙發走去。

  包廂裡的沙發很大,呈凹字型,苑曉陽看到陸朗坐在沙發的轉角處。

  “抱歉……借過一下。
”苑曉陽拉著書包的背帶,朝坐在沙發側邊的人道。

  有人挪開腳給苑曉陽過,也有人打量了苑曉陽一眼後沒有反應。
苑曉陽又是側身又是跨腿,還經過了一對吻得都躺在沙發上的男女,好不容易才把自己擠到了陸朗身旁。

  “陸朗!

  陸朗身邊空無一人,苑曉陽在陸朗的左手邊坐下。
陸朗擺着臭臉,看到他來了連眼睛也沒擡一下,隻是翹着腳玩手機。

  包廂中燈光昏暗,手機發出的光芒幽幽地由下往上照亮了陸朗陰沉的臉,看得苑曉陽忍不住一抖。

  從苑曉陽進入包廂的第一刻起,陸朗便一直看着苑曉陽。

  他不知道苑曉陽是瞎了還是怎麼的,他都專門給自己打燈了,苑曉陽還得問人才知道他在哪?
是故意裝看不見他,還是單純想找别人說話?

  陸朗一通瞎想,越想火氣越大。

  這一想,他又想到昨天苑曉陽答應給唐吉祥寫作業。

  說好的為了報恩才幫他寫作業,怎麼唐吉祥一說也給唐吉祥寫了?
就為了那點錢?

  陸朗向來任性慣了,為了點小事也能一肚子火。

  對他來說,自己哄來的小貓朝着别人喵一聲都能讓他不開心,更何況是苑曉陽這麼大一個人。

  陸朗看也不看苑曉陽一眼,冷聲道:“坐這幹嗎?
旁邊沒位置了?

  苑曉陽道:“我隻認識你。

  “你不是還認識唐吉祥?
找他去。

  “但我還是隻想和你坐。
”苑曉陽擡頭朝陸朗笑,“你人最好了,坐你旁邊安心。

  要說人都有克星,那苑曉陽便是陸朗的克星。

  前一秒陸朗還火大著,聽到苑曉陽說他人好,他的火氣便莫名消了大半,連質問都變了調:“那你還幫他寫作業?
寫我的不夠嗎?

  被這麼一問,苑曉陽又笑了。

  四周很吵,他怕陸朗聽不清,湊到陸朗的耳邊小聲道:“買輔導書要錢,能寫到别班老師出的題又能拿錢,我當然要寫了……幫你寫,是因為你對我好,不然我幹什麼同樣的題做兩次?

  說完他神秘地朝陸朗比了個“噓”的手勢,示意陸朗不能跟别人說。

  “怪人。
”陸朗别過頭,闆着張臉揉揉自己的耳朵,覺得耳朵熱熱的。

  陸朗的小情緒解決了,苑曉陽開始就地解決唐吉祥的作業。

  唐吉祥和周強找來的人不是富二代就是一堆混混,他們玩得開,桌上全是酒水。
苑曉陽試圖給自己挪個空位寫作業,但又不敢随便碰别人的東西,最後幹脆把書包放在膝蓋上,拿本書墊着便寫了起來。

  歌聲、笑聲、煙味、酒味充斥在包廂中,到處都是刺激感官的東西。

  苑曉陽的右手邊是陸朗,左手邊是那對還在熱吻的男女,頭頂上是不斷變換着色彩的彩球燈。
然而他不為所動,猶如坐在教室一般,翻開書本便進入習題的世界裡。

  陸朗暗暗瞥着苑曉陽,第一次對好學生産生了佩服的情緒。

  在這種燈光下他自己看手機都覺得眼花,苑曉陽卻還能寫數學,那不是一般的意志力能做到的。

  此時此刻,他眼中的苑曉陽散發出微微的光芒。

  “朗哥要不要唱首歌?
”有幾個人湊了過來,“好想聽你唱歌,來嘛!

  陸朗将視線從苑曉陽身上挪開,又回到手機屏幕上,看也不看那些人一眼。
那些人自讨沒趣,自己唱歌去了。

  沒一會又有幾個人找來,喊陸朗到一邊玩牌。

  這群人和陸朗比較熟悉,因此陸朗态度好些,面無表情地告訴他們今天沒心情,自己一邊玩去。

  人來人往,苑曉陽翻了一頁繼續寫。

  陸朗不唱歌,也不想玩牌,手機玩了一會也覺得無聊,隻好玩苑曉陽。

  苑曉陽是左撇子,他就拉苑曉陽的右手來看上面的字迹還在不在。
字迹已經不在了,不曉得苑曉陽是用了什麼法子洗掉的,陸朗捏了老半天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手玩完了,陸朗又去揪苑曉陽的頭發。

  卷發是一種很神奇的東西,随便揪起一根順着摸,摸到彎曲處便有種特别的手感,讓人百摸不厭,就像是捏泡泡紙一樣。

  陸朗昨天第一次揪羊毛,還沒什麼經驗,今天經驗多了點後,便開始找手感最好的那根卷毛摸。

  苑曉陽被揪得頭歪一邊,但仍十分專心毫不受影響。

  苑曉陽很狼狽,陸朗也沒好到哪去,不隻一身濕,衣服上還沾了不少泥。

  陸朗一抹臉上的水,轉頭朝一旁看去,隻見那群殺馬特早就跑光了,隻剩下圍觀的群衆。
陸朗有火無處發,朝衆人瞪了一眼,沒好氣道:“看什麼看?
看戲啊?

  衆人一哄而散。

  一旁苑曉陽還咳個沒完,肺都快咳出來了。
陸朗直接在他背上打了一拳,苑曉陽給一拳打趴了,卻也又吐出一口水,終于覺得好了些。

  但陸朗不曉得,看他趴在那動也不動,心想自己這下似乎打得有些重了,伸出手指想戳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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