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昀抱劍望着天,屁股直接坐在地上,大長腿一屈一伸,呆呆看着天上流雲,發傻。
他覺得他這一趟出來是收徒的。
徒弟收了,呃,算是吧。
他覺得他看中的徒弟絕非一般人。
沒錯。
他覺得他徒弟一定在劍道上天賦異禀。
也沒錯。
無論什麼樣的招式他徒弟看一眼就能完美無缺的使出來,不管多複雜多困難多不可思議,分明沒使過劍的他徒弟,一絲不差的使出來了!
即便是當初他學都學了好幾遍的招式,他徒弟也一次過了。
可是!
但是!
可但是!
怎麼使出來就不是那個味兒呢?
招式,角度,力度,全對,氣勢也足,可究竟是哪裡怪怪的呢?
夜溪都不忍刺激他了,提醒:“我沒用靈力。
”
仙人使劍,将劍作為身體一部分,靈力由身體流入仙劍再由仙劍回流體内,發出的攻擊也是靈力與劍氣。
而劍氣,呵呵哒,靈力激發。
穆昀保持望天的姿勢搖頭:“不是靈力。
”
夜溪撓撓頭,抱着穆昀給她的長劍也坐下了。
既然不是靈力的問題,那就不是她的問題了,讓他自己個兒想吧。
“哎哎哎,你坐下幹嘛?
繼續去煉啊,劍道可不是想想就能成的,要朝朝暮暮懇懇切切。
”
在修劍一事上穆昀是絕不可能放縱她的。
夜溪道:“我煉一遍是這樣,兩便也是這樣,無數遍也是這樣。
”
一遍,即完美。
穆昀心塞,是啊,一遍就對了,可該有的效果呢?
“把我教你的回旋劍法煉一遍來看看。
”
夜溪也聽話,又爬起來在穆昀身前擺了個起勢,雙手執劍柄,劍鋒微微傾斜,斜斜對着自己的臉并靠左,很靠近心髒。
穆昀劍道自成一系,他老人家的說法,劍道要成,首先,要讓劍變成自己的一部分,所以,他的劍法一個不慎先傷的是自己,比如他自創的回旋劍法,那劍鋒真真切切是在自己身上遊走。
當初他問夜溪學什麼樣的劍法,夜溪直接道她要學近身搏鬥,最好劍身不要超過兩掌長。
憋得穆昀臉通紅,兩掌長?
那還是劍嗎?
那是匕首吧!
賭氣拿了自創的回旋劍法教她。
這套劍法極其危險,劍鋒遊走就不會超過周身五尺,對使用之人身法之靈活敏捷要求極高,因為劍鋒外放的劍氣外加靈力刃在方寸之地間需要用劍之人見縫插針才能無恙。
曾經,宗裡有弟子見他使這套劍法,走了後門想學,他也沒有藏私,教了,第一招,那弟子把自己脖子割了。
當然,沒死。
再也沒人學了。
他原本想讓夜溪知難而退,跟着他一步一步踏踏實實來的,但他隻比劃了第一招,她竟能一模一樣使出來,沒有傷自己分毫。
可見,就該是他徒弟。
原原本本把一套劍招耍出來,他徒弟隻是靜靜看那麼一遍,學會了。
但不是他耍出來的效果啊!
雪青色的光芒一閃,夜溪動了,她身形極快,很快原地便轉成一團小龍卷。
吞天火寶和黑貓無歸在一邊做觀衆。
“很好看啊。
”火寶道。
吞天:“可老頭兒耍的時候小龍卷裡甩刀子的。
”
什麼刀子?
劍氣形成的氣刃。
夜溪就沒有。
穆昀糾結的就是這事兒。
即便夜溪不用靈力,但仙劍上本來就帶有靈力啊,不該沒有氣刃啊。
可偏偏的就是沒有。
見了鬼了。
一套走完,夜溪腳下的地被刮了一層皮。
“怎樣?
不錯吧?
”
穆昀還是原姿勢,皺着眉頭:“你把第九招第三式給我耍耍。
”
夜溪撇了撇嘴,依言耍了一遍。
“再來一次,就這一式,我不喊停你不能停。
”
夜溪聽了。
這第九招的第三式,先右手向外刺出,再揮向懷中,劍鋒擦着衣裳向左刺,左手順手接過劍柄往背後橫刺再掃,從背後将劍柄交回右手,然後變别的招式。
但穆昀說隻煉這一式不能停,因此夜溪手中,仙劍從右手交到左手,再左手交到右手,再右手到左手,左手到右手,一條雪青色的劍光圍着她轉圈。
“快些,再快些。
”
“再快再快再快!
”
“快快快!
”
已經看不到仙劍的影子了,夜溪動作快得遠看人隻是在靜靜站立,隻是一雙胳膊看不真切。
“再快快快!
”
“再快!
”
“再快!
”
三小隻:他瘋了嗎?
穆昀已經站了起來,兩隻眼睛睜得眼珠子都要爆出來,一眨不眨。
“停!
不準動!
”突然一吼。
夜溪一吓,下意識就把自己定住了,身子晃了晃,是慣性。
“你你你――”穆昀整個人都在哆嗦,指着夜溪:“這是我教你的劍法?
”
夜溪低頭看了眼,略尴尬:“是你一個勁兒的讓我快快快。
”
三小隻看好戲的呵呵聲。
隻見夜溪兩隻胳膊以絕對違背人體構造的角度緊緊環繞着貼在身上。
一隻胳膊根反向貼在肩胛上,小胳膊卻甩到了脖子上。
另一隻胳膊直接從前往後掀過去,手卻又鑽到了前頭去,整條胳膊往後卷成一個圈。
這還是人的胳膊嗎?
穆昀:“你是章魚精吧!
”
夜溪默,疾速中突然停下還不許人撞車了?
身體一動,要把胳膊甩回來。
“别動!
”
穆昀上前擡手摸她關節。
夜溪微微一僵,旋即放松。
穆昀摸過她的肩關節,又摸過胳膊肘和手腕,手指頭也細細摸過了。
愁:“人家妖族化人也能學,怎麼你這骨頭都對偏偏就不行呢?
”
夜溪:“是啊,怎麼就不行呢?
”
穆昀沉默。
夜溪不忍:“不然,你放棄吧,我覺得你的徒弟另有他人。
”
穆昀還是沉默。
夜溪咳咳:“其實,有個事我得告訴你。
我體質特殊,體内存儲不了靈力,至少目前不行。
所以,你的劍法――我頂多也隻是學個花架子。
”
穆昀還是沉默。
夜溪把胳膊擰巴回來,把劍往他腳邊一插,扭頭就要走。
胳膊被拉住。
皺着眉頭的穆昀很不開心:“我讓你走了嗎?
”
夜溪無語看着他。
穆昀道:“雖然妖族也能學劍法,但始終不如人。
同理,妖族的本事隻有妖最擅長,魔族的手段也隻有魔最精純。
我這裡說的不是仙與魔,而是――每個種族都有自己擅長而不能被别人完全取代的。
”
夜溪:什麼意思?
“為什麼會這樣呢?
因為,不管是妖魔化成人形,還是人魔化妖化,他們的本源是不同的,再怎麼轉化,本源的不同,決定了他們的身體不可能完全變成别的,哪怕變得再像。
而那些微的内部差别,最終導緻外在行為的差異。
”
這是在給她上課嗎?
生物基因?
穆昀一邊思索一邊道:“所以,不同的種族接受相同的事物時,他們會下意識将其變得更适合自己。
說來,我見過其他種族的人習劍,好像耍得好的使出來總是與原來的劍法有些偏差,但他們那樣使來明顯更順手更順心…”
夜溪被他抓着長長歎息,難不成她還得協助這位完成一個名叫“論不同種族劍修之差異”的課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