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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誰家天下(十四)

後宮新舊錄 湜沚 4931 2024-01-31 01:07

  蔺桢自被孟昱當衆拒婚以後,自覺無顔面對宮中衆人,再則孟昱娶周婉琴為妻,她亦是傷懷怨恨,便自請出宮去公主府居住。
這幾日得知母後身體抱恙,才入宮看視。

  蔺枚和宋揚靈免不了也要去探望。
挨延了半日,午膳過後,蔺桢才告辭出宮。

  因天朗氣清,宋揚靈與蔺枚從慈坤宮出來,沿小徑步行。
走不多時,宋揚靈見來你妹頗有些坐卧不甯的樣子,便笑問:“陛下這是記挂何事?
這等魂不守舍?

  蔺枚嘻嘻一笑,不直接回答,卻反問一句:“今兒初幾了?

  “初五。

  他這才哀歎一聲:“過了初七這元日假可就結束了。
”他偷眼一瞧宋揚靈,見她雙眼忽閃還等自己往下說,便道:“假期一結束,就不得關撲(1)做戲。

  宋揚靈一聽還以為蔺枚想延長關撲時日,立刻道:“關撲雖是戲玩,也是賭物,若放開,難免敗壞民風。

  “唉,你看,為夫是那等不知輕重的麼?
”蔺枚故意耷拉着眉毛,一手繞過宋揚靈的肩,戳她額頭:“我不過想趁着還有時間出去逛逛,也關上一回。

  原來是想出宮遊玩!
本朝規矩寬松,皇家園林都向百姓開放,天子出宮遊玩更是風流韻事。
宋揚靈擡頭一笑,見蔺枚一臉熱烈期待,眼波一轉,道:“想去便去,說得好像我綁着你一般。

  “你與我一道去?

  元日假間,雖然也有貴族婦人上街遊玩,但後宮之人,出宮的倒真是少之又少。
宋揚靈不由有些猶疑。

  “你從前不也說宮外多好玩兒?
”蔺枚急道。

  “行,去就去。
”宋揚靈起身笑道:“這就叫人備車馬,我換身尋常衣裳。

  “是了,是了,咱們些微帶幾個人,隻裝作尋常富貴人家上街轉轉。

  宋揚靈餘光瞥見柳橋、槐莊亦是雀躍得很,便道:“你們也換了衣裳一同去,再去請上周王妃。

  二人得不得一聲,立時去了。

  ——————

  從禦街到朱雀大街,最是繁華。
重檐高樓鱗次栉比,樓下皆是店鋪,食物、冠梳、領抹、緞匹不一而足。
也有挑着貨擔,裝上自家制的玩器,或是販來的胭脂水粉沿街叫賣的。

  大街上行人衆多,摩肩接踵。
有風流潇灑的少年郎,也有眉梢含情的妙齡女郎。

  上朱雀大街以後,蔺枚便從馬上下來,又親自接了宋揚靈、周君清下車。
一時,兩個侍衛扮作尋常家丁簇擁在蔺枚兩側。
又有數個侍衛并内侍跟在宋揚靈與周君清身後。
柳橋、槐莊則緊緊圍在二人身側。
她二人多年未曾出宮,禁不住側了頭東張西望,兩雙眼都快轉不過來。

  周君清更是頭一回見着京城風貌。
新奇不已,不時向宋揚靈詢問一二。
她隻在出嫁時來到京城。
猶記得是在黃昏時進的城,半天晚霞如火燒一般。
她端坐于車中,透過丫鬟撩起的窗簾,隻看見幾點黑色飛檐鬥拱。
皇城氣象果然非凡。
後來進入驿站,等嫁娶良辰。
一騎車隊迎進宮中,竟是再未見過京城模樣。

  此刻見了饅頭鋪前大排場龍亦覺新奇。

  他們東張西望看不盡街市繁華。
殊不知落在行人眼中,亦是一場熱鬧。
一行人本就不少,莫說柳橋、槐莊模樣齊整,周君清、宋揚靈更是天人之姿。
引得一些浮浪子弟回頭不已。
更兼蔺枚俊美過人,又在錦繡叢中長大,文秀之氣中不乏天下在握的勁氣,惹得大姑娘小媳婦的望之竊笑不已。

  蔺枚這些年處後宮三千佳麗之中,于男女之事極通。
一見那些含羞帶怯的表情,立即明白是什麼意思。
不由眉毛一揚,臉上更是春風得意。
還故意彎下身去,在宋揚靈耳邊低聲說話,引得人人側目。

  都道郎才女貌,恍若神仙眷屬。

  宋揚靈察覺有異,便挨近周君清,拉開同蔺枚的距離,笑道:“十家店鋪九家關撲,我們還不去試試手氣?

  蔺枚興緻高昂,指着不遠處一家店面最大的道:“就去那裡。

  那是一間雜貨店,看樣子除了玩器之外,還有些古董。
因東西精巧,吸引了好些人觀看。
但到底價格不菲,看得人多,賭的人少。

  宋揚靈幼時在家也玩過,當即一挽袖子,叫人拿了銅錢,就猜起來。
不想一連赢了兩把,引得蔺枚興緻更高,也在一旁吆喝着玩起來。

  周君清亦試了兩把,又和宋揚靈一齊看蔺枚玩。
赢了一堆東西,亦輸了好些錢财。
衆人本就圖一樂,毫不在意。
過了半晌,都有些口幹舌燥。
宋揚靈四下一看,隻見不遠處有間茶肆。
門口擺着一對聯珠瓶,插兩束鮮紅梅花。
便對蔺枚道,要去那處歇息。

  蔺枚正在興頭上,隻說:“你們先去,我稍後便來。

  宋揚靈隻得帶着周君清先行過去。

  ——————

  那店主見進來兩個衣飾華貴的婦人,身後有人仆從人等,立時趕上來迎接。
親自帶去樓座。

  宋揚靈四下裡一看,隻見室内挂着名家畫作,又有瓶爐琴劍,頗為不俗。
不由與周君清相視一笑。
又叫設兩幾供随從們落座。

  正說話安排間,宋揚靈忽然莞爾一笑,道:“我們的座就不用安排了。
”說完,徑自走到右手靠裡欄杆處一個位置,笑道:“今兒要偏陳大人一回。

  陳紹禮本自看欄杆外池子裡的遊魚出神,忽而聽見一個極為熟悉,但又絕對不該出現在此處的聲音,又驚又疑,一回頭,手中茶盞吓得差點落地,不禁揉了揉眼睛,脫口而出:“皇……”

  話到一半,生生頓住,改口道:“夫人!

  宋揚靈抿嘴滿意一笑:“好生巧合。
”說完,又回頭招呼周君清等人,示意過來坐。

  柳橋在那邊也是一眼望見陳紹禮,哪還用人招呼,腳下不聽使喚般就要過去了。

  槐莊一把拉住她:“等周夫人先行。

  柳橋這才自覺失态,微一躬身,跟在周君清身後。
一雙目光卻是黏在陳紹禮身上,抹了蜜般。

  陳紹禮倒是并未回應柳橋的目光,微微垂首,心中一顫。
皇後身邊女子分明就是曾撞見他與柳橋之人。
說也奇怪,一點不擔心她會洩露出去,反倒擔心她會如何看待自己。

  想至此,不禁擡眼望了周君清一回。
也不知是哪裡來的勇氣,開口問道:“未知這位夫人如何稱呼?

  宋揚靈不假思索,順口道:“這是周夫人。
”又回頭向周君清道:“這是陳大人,陳紹禮。

  周君清自是一眼就認出了陳紹禮。
她亦曾聽聞,這陳大人是皇後跟前崛起的新秀。
将來怕是史書上亦要留一筆。
至于他同柳橋之事,事不關己,她自不會多言。
于是福一禮,落落大方:“陳大人,久仰。

  陳紹禮連忙還禮:“不敢。
”他見周君清笑得磊落,一時也猜不出她到底認出自己沒有。
又想未曾聽說後宮哪位周氏娘子得寵,再一細想,曾聽柳橋提起有一位周王妃甚得皇後照拂。
想來便是這位了。
不禁又看了一眼周君清——原來是那位寡居的王妃,聽聞出身名門,學識過人。
他面上突然一熱。
為遮掩,連忙招呼她二人落座。

  宋揚靈便吩咐一衆人等:“你等也去飲茶,不用在此伺候。
有茶博士就行。

  說完有意無意掃了柳橋、陳紹禮二人一眼。
隻見柳橋面上失望之色,溢于言表。
而陳紹禮倒是渾然不覺。

  他四下望了一回,不見再有其他人,有些疑問:“隻二位夫人在此?

  宋揚靈明白他問的是蔺枚行蹤,便道:“老爺稍候就來。
”又問:“你怎會一個人在此飲茶?

  陳紹禮趕緊道:“本來約了朋友小聚,他方才使人來說家中有事來不了。
我喝了這一盞,本就打算回去的了。
”說着,就起身:“我去外間迎候老爺。
也安排些人進來。
這裡有唱弦歌的,也有說書的,未知二位夫人……”說到此,目光落在周君清身上,有些小心翼翼,又有兩分熱切。
心中一突一突,似躁動不安。

  宋揚靈與周君清對視了一眼,周君清便道:“弦歌可好?

  宋揚靈點點頭,陳紹禮便出去了。

  他一來至門口,不去找掌櫃的,倒是急急忙忙叫來了自己的随身小厮,壓低聲音,急切吩咐:“你立刻去潘府,說我今日病了,請潘大人不必再來茶肆。
快去,一定得把他攔下!

  那小厮見陳紹禮表情嚴肅,就知事情緊急,趕忙去了。

  陳紹禮這才回頭照應一應事項。
不多久果然等來了陛下,迎進去,在一旁陪飲。

  蔺枚興緻高,說還要再各處逛逛。
等入夜,則去瓦子,上酒樓,進勾闌:“好多去處。

  瓦舍之類,向屬下流。
官宦之類,禁止流連。
蔺枚擔心宋揚靈反對,趕緊又道:“不過元日期間,偶然一回,”又壓低聲音:“也算與民同樂。

  宋揚靈也正玩到興起,飛眉一笑:“老爺說去,去便是。
”周君清在一旁隻微笑點頭不已。
陳紹禮在一側見她茶盞裡空了,便輕撩起衣袖,重新注滿,又輕聲道:“這裡有風,夫人小心些。

  他語氣輕柔,動作又極小心,似有無限關懷之意。
周君清忽然心裡一軟,垂首道謝。

  幾人又坐了一陣,才去街上。
逛了一回,便轉向衆安橋的桑家瓦子。

  街上行人本就多,一進瓦市,才知何為水洩不通。
蓮花棚下,小雜劇已經開演。
鑼鼓喧天,上千人圍着叫好。

  又有喝故衣(2)、賣卦的,諸多小販,唱着自家貨物歌兒,一聲賽一聲嘹亮。

  蔺枚一見熱鬧就往裡擠。
宋揚靈趕忙叫侍衛跟上去。
她擔心人多走散,便與周君清其他人等在原地等候。

  陳紹禮見往來人多,柳橋、槐莊又都圍在皇後身側,便站在周君清一旁,有意無意護着,避免行人挨着擠着。

  期間往來的除各色男子,更有身段風流的女子。
大都身披彩帛,濃妝豔抹,妓女無疑了。
宋揚靈隻覺好奇,不住觀看。

  周君清也四下打量,見不遠處有一賣玩器的。
當中擺着一個樹根扣的小盆景,頗有蕭瑟秋意。
不由多看了兩眼。

  陳紹禮順着她目光看過去,隻見也不是什麼昂貴玩意兒。
窮人家小孩兒才玩兒的,暗想果然是大家出身,沒見過這等東西,才覺有趣罷。

  等不多時,宋揚靈忽見幾個男子像是沖着自己一行人走來。
嘴裡還嚷着什麼。
因為實在人多喧嚣,她聽不清,也不确定那幾人是否隻是過路。
還往裡讓了讓。

  不想那幾人忽而停住了,為首的三十來歲,頭上也裹巾,遍身绫羅,當中一條金腰帶,對着陳紹禮,眼光卻在宋揚靈身上不住來回:“哪裡來的書生,倒尋摸出這等好看的小娘子。
哪家酒樓的?
爺怎麼沒見過?
”神态已是不堪入目

  宋揚靈幾曾遇過這等事情!
又見那男子一臉橫肉,面目猥瑣,又惡心又尴尬。
柳眉倒豎,狠狠瞪一眼,深覺開口喝罵都有辱身份。

  陳紹禮在一旁驚得一背冷汗。
正要呵斥,忽覺面前一陣風過。
眼前那男子竟被人從後面一腳踢倒,跌了個狗吃屎。

  他詫異望去,隻見來了好大一群人。

  為首的卻是孟昱!

  他穿墨蘭圓領長袍,束一條茶白錦帶,當中嵌着好一塊碧玉。
一臉煞氣。
身後則跟了十好幾人,人人摩拳擦掌,恨不能大鬧一場的模樣。

  那跌在地上的男子幾曾吃過這樣大虧,喝罵一聲:“*他奶奶的小崽子……”還沒罵完,轉頭看見身後烏壓壓一群人,為首的更是霸王氣勢,吓得膽氣一虧,後面的話就都說不出來了。

  孟昱隻咬牙擠出一個字:“滾!

  那男子見他們人多勢衆,雖深感顔面掃地,隻得唾面自幹。
一句話不說就跟同行的人一齊溜了。

  孟昱上前一步,居高臨下望着宋揚靈,倒似質問一般:“跑來此處作甚?

  宋揚靈方才已見孟昱一行人中除了男子外,還有好些披着彩帛的女子,脂粉之氣隔着老遠就撲鼻而來。
況且孟昱一身酒氣,不難想象,肯定是同這些妓女才從酒樓出來,現下更不知還要去何處逍遙。

  心中不由怒氣漸起。
她朝孟昱身後掃了一眼,才重新看向他,一臉針鋒相對的表情:“阻了孟将軍雅興。

  孟昱這才想起身後還跟了好些妓女。
今日本是趙猛宴客,設在此處。
他雖不好此道,奈何手下喜歡,客随主便而已。
便是這些妓女,也沒一個是他叫的。
但此時哪有解釋的心情,看着陳紹禮就已夠堵心的了。

  公事且不說,連私下遊玩都帶着他!
是幾時,他們親密至此了!

  他哪裡想到宋揚靈一行與陳紹禮不過偶然遇見。
更無從得知陳紹禮心事牽挂。
隻覺腹中似有火燒,不由冷笑一聲,沖陳紹禮一抱拳:“陳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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