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十二根蠟燭
新學期開學是一件十分快樂的事,因為又可以朝夕得見小喬。
依舊是每天早上女生宿舍樓下等候,然後一起去跑步;依舊是每天下午籃球場彙合,看他在球場上跳躍飛揚。
不過,這是在沒雨的日子,有雨的日子,小喬大概更喜歡,因為他買了一把超大的傘,下雨的時候我們兩人躲在一把傘下,沿着校園裡的小道慢慢的走,聽着傘上傳來滴滴的雨聲,看着腳下水花輕濺,遠處的景緻迷迷蒙蒙,近處的景緻又别有一番清新水潤。
小喬的聲音,就像沾上了雨的濕,潮潮的,綿綿的,一種說不出來的情意。
他比我高大半個頭,說話的時候,頭稍稍偏着,嘴唇就在我耳朵旁邊,偶爾蹭到了,微微有點癢,有時我會笑,有時則側臉看他。
我笑的時候大概于他有着無法拒絕的魔力,他會怔怔看着我發呆;我若側臉看他,他則更是嚣張,傘微微往前一傾,擋住迎面而來的視線,飛快地在我唇上偷得一吻。
他第一次這樣做時,讓我幾乎閃了神。
在一個月夜,曾有一個這樣的秘密,一個我幾乎不敢再用思維的觸角去探摸的秘密,這樣一個秘密,大概,從此,再也無法與人訴說。
小喬對傘下的遊戲,有着樂此不疲的執拗。
我也十分配合,除了第一次時的閃神,我很少再想起其它。
我非常努力的,讓自己沉浸在這樣一份可以得見天光的戀情之中。
何止可以得見天光,簡直是,可以敲鑼打鼓告知五湖四海。
小喬非常快意的帶着我去見他的各路朋友,球友、舍友、棋友……如此種種。
我不得不佩服他的交友之廣、人緣之好。
而且,他介紹的時候,不管開場白和壓軸語是什麼,中間鐵定會穿插一句:“我周瑜的女朋友大家怎麼稱呼,唔,你們懂的。
”
這已經不是暗示,簡直是明示了,在座的各位當然懂,異口同聲大叫一聲“小喬”。
小喬果然如願了。
因為他說過:曾經,我是周瑜,也是小喬;往後,我還是周瑜,你卻是我的小喬。
我果然成了他的小喬。
他說,是有着傾國傾城貌,閉月羞花容的小喬。
我朝他抱怨,說兩個人用一個名字,簡直是亂套了。
他卻毫不在意,說夫妻本是同體,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何況隻是一個名字。
我若再說,他則一本正經的回答:“要不你以後别叫我小喬了,改個稱呼如何?
”
我不知是計,傻傻的問他:“什麼稱呼?
”
他卻壞壞一笑,說:“你可以叫周郎,也可以叫相公。
”
“想得美。
”我又氣又惱,握着拳頭作勢捶他。
他哈哈一笑,任由我捶上他兇口,發洩那點做作的委屈。
待捶夠了,他則握着我的手,兩人十指交纏,漫步在三月夕陽的金色光輝裡。
是嬌柳媚花、薰風暖陽的三月。
我偷瞄身邊這個男孩,是他,一點一點費盡心思,把原本置身于冰窟絕境中的我,慢慢的帶了出來,帶到這幸福的春暖花開中。
不能不說感動,不能不說幸福。
我在這種感動和幸福中,渾然不覺的走到一個有特殊意義的日子。
早上上午都沒什麼異樣。
下午的時候,小喬告訴我今天不去打球,讓我别去籃球場找他。
我們在一起的時間一直比較有規律,都是早上和黃昏,其它時候,則要另約。
我喜歡這樣的相處模式,有各自的空間和時間。
那天下午沒課,我便照例去圖書館上自習。
自習上到一半,有人傳過一張紙條,是雪顔約我去小樹林見面,約會時間是六點。
當時我正在做一道題,有點卡殼,便随手把紙條放到一邊,并未多想。
可題解到一半,我忽然想起這傳紙條的場景似曾相識,便飛快的拿出手機,噢,果然是四月一号。
一個讓我說不上是愛還是恨的日子。
我再沒心思做題,心裡充斥着一種又焦灼又期待又害怕又興奮的情緒,幾次想給小喬打電話,但終于還是克制住了。
這個人,他在這樣一個日子,以這樣一種方式,意欲何為?
我不認為這天是一個美好的日子,但是,這天,卻是一個打破一切平衡的日子。
若把一年前的這天去掉,今天的我,或許還做着趙銳的女朋友,在充滿壓抑、猜忌、禁锢、感恩、眷念的愛情中,艱難的堅守着,試圖守到天荒地老。
當然,若這樣一直守着,也就不會有後來深圳那二十多天的日夜厮守,也就不會有結婚前夕的徹底破碎,也就不會有時至今日的破繭重生。
看來,一切偶然都是必然,當偶然無限接近它的結果時,其實就是必然。
大概,沒有那個愚人節,也會有其它的因由來打破這種平衡。
腹黑的狐狸,大概,不會讓他十幾年如一日的守候,最終成為一場空。
在我和穆子謙刻骨銘心的戀愛中,在我和趙銳千瘡百孔的戀愛中,狐狸,總能尋到一個機會,從而讓過去分崩離析,讓未來徹底重建。
應該是這樣的。
隻是,今晚,他是有什麼出人意料的舉措呢?
還是單純的想重溫一下過往時光?
我在圖書館的瑩白光線裡,看着那張紙條,臉上浮現夢幻般的微笑。
五點五十的時候,我背上書包,走出圖書館,有點忐忑的朝小樹林走去。
照舊是天黑時分,光線不太好;照舊是最邊上的一排柳樹,第二十棵,林子的最裡邊,路燈完全照不進來的地方,黑黢黢一片;照舊是我從相對亮的地方走過去,眼睛還适應不了黑暗。
不過,這一次,我叫的不是雪顔,而是另一個名字,一個可以我用,也可以他用的名字。
“小喬。
”我的聲音很輕,像四月裡的風。
沒有回答。
我稍稍疑惑,眼前明明有個影影綽綽的身影,難道竟不是小喬?
也有可能,晚上來小樹林的人并不少,其他人到這棵樹也是有的。
弄不好,小喬還沒來呢?
因為到手了,大概就可以偶爾遲到一下。
我不厚道地這樣揣度着,卻并不惱。
小喬這段時間對我的好,已經到了即便他遲到早退也不會讓我心生不悅的境地。
我相信他全心全意愛着我,晚了肯定有其它的理由。
我倚着一顆樹,打算安靜的等他。
眼前的那個黑影,卻蹲了下來,接着,啪的一聲,是打火機吐出豔紅的火苗,火苗閃過,地上有一根蠟燭亮了起來,蠟燭被一個透明的玻璃燈罩罩着,是那種古老的煤油燈燈罩,在我很早很早的記憶裡有它。
小喬的臉,在蠟燭的映射下明亮起來,璀璨的笑容愈發熠熠生輝。
“小喬。
”我又叫了一聲。
他還是沒應我,啪的一聲打火機再吐出一條火苗,第二根蠟燭被點亮了。
接着是第三根、第四根……一直到第十二根。
這十二根蠟燭,圍成一個漂亮的心形,心形正中,是一束妖豔的玫瑰花。
小喬坐在蠟燭的光暈裡,深情款款含情脈脈情意綿綿的看着我笑。
笑得我内心一片柔軟。
他朝我伸出手。
我走過去,坐在他的身邊,頭靠到他的肩膀上,他伸出一隻手,把我半擁在懷裡。
“子秋,知道為什麼是十二支蠟燭嗎?
”他問。
“知道。
”我說。
“因為十二年。
”
“因為十二年。
”
我們異口同聲,然後相視而笑。
小喬眼裡的光,也像蠟燭的亮。
“子秋,我記得你和我說過,你很小很小的時候,爹爹牽着你,提着套了玻璃燈罩的煤油燈,走啊走,你不知道要走到哪裡去,因為那時你們沒有一個固定的住所,可是,你看着玻璃燈罩裡面的火苗,卻并不覺得難過,因為你知道,隻要有爹爹,有光亮,就有家。
玻璃燈罩保護着火苗,永遠也不會熄滅。
子秋,你現在沒有爹爹,但是,你有我,我就是你的玻璃燈罩,保護着你心頭的光亮,讓它一直明媚下去。
”
“子秋,我愛你!
”
“子秋,從今往後的時光,隻要有我,你就有家!
”
小喬的情話,還是一如既往的動聽和深情,可我,已經聽不下去了,我隻覺得喉頭堵得厲害,眼前朦胧一片,這個狐狸,他到底還有多少手段,讓我沉淪于他的溫柔陷阱中無法自拔?
我的雙手,主動攀上小喬的脖頸,我的雙唇,主動尋找他的唇瓣,哦,小喬,你可知道,我也愛你,從今往後,有你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我聽到周圍有稀稀落落的掌聲,接着掌聲密集起來,是同在樹林裡密會的情侶,瞧到這邊的好戲,圍過來看熱鬧了吧?
我在小喬懷裡微微扭捏一下,試圖避開這個衆目睽睽下的吻,但此時的小喬哪裡肯,他雙臂一收,把我箍得更緊,然後化被動為主動,舌頭伸進我的口腔,極盡挑逗撩撥之能事。
我在他的挑逗撩撥之下,心底湧起一股又一股的熱流。
幾乎是在一種無法抑制的熱情下,我回他一個纏綿悱恻的熱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