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确定究竟是不是人販子那輛車,因為你想一想,人的眼睛才多大?
雖然趙欣的黑眼珠當時比平時大了許多,但也是有限的,我能夠分辨出影像裡的事物,已經很不容易了。
那輛車行駛的很慢,看起來像出了毛病,它慢慢的停在了院子的正中。
車門打開,從車裡陸陸續續的走出來幾個人,那些人就更小了,根本分辨不出高矮胖瘦,是男是女…
打個比方,如果是用攝像機拍的話,那麼攝像機的位置,一定是在淩空的高處,難道趙欣的命魂是飄在半空的?
我的毛孔一陣抽搐,眼前的這一幕實在太不可思意了。
隻見‘鏡頭’一路尾随着那幾個人,直到他們進了一間屋子。
然後,‘鏡頭’就開始四處遊移了起來,忽而看到一顆樹,忽而看到一輛車。
這時候,在我腦中呈現出來的畫面是,趙欣的命魂在四處飄蕩,上上下下…
突然,裡面的影像一黑,我的心也跟着一沉,看起來像是到此結束了,然而直覺告訴我,一定不是的。
我整個人已經陷入了趙欣的眼睛裡,裡面那種黑黑的影像,給我一種空間上的局域感和壓迫感。
終于,我分辨出來了,這是在一輛車裡!
依稀可以辨出朦胧的方向盤…
就像有一道電光從我腦中閃過,我突然想到了當初在車裡尾随我和晨星的‘女鬼’,難道便是趙欣的命魂?
我有一種喘不上氣來的感覺,心念卻在急轉着。
如果是的話,那她跟着我們做什麼?
前面我分析的,師父碰到趙欣的命魂,就是在那天晚上的前半夜,我和晨星開車逃出木器廠是在後半夜…
我有點懵了,那天晚上遇到的事本來就太詭異,先是那個死了的人販子的老二,不知怎地和我通上了話,詢問位置以後不久,他的皮就‘活’了。
後來我和晨星開車逃到市區,那店老闆說他冷不丁看到,跟我們一起下車的還有另外一個女人…
我把頭俯低一些,想要确證趙欣眼裡的影像到底是不是在車裡,然而這時候,那種空間密閉的局域感和壓迫感忽然不見了。
仔細一看,趙欣的黑眼珠又恢複了先前那種一潭死水般的,黑幕的樣子。
四顧一瞧,趙欣頭頂和雙肩的那三柱香都已經燃到了盡頭。
随着香的緩緩熄滅,趙欣的眼睛也跟着慢慢的閉上了。
我的思緒,也從空間的遊移拉回到了現實…
夜已經很深了,外面的風越來越大,不時有垃圾落上屋頂,‘叮當’作響。
“阿冷,到底怎麼回事?
”阿強見我站起來,這才敢開口詢問。
完全回過神以後,我急忙道:“快,快點讓你的手下分頭行動,去每一個汽修廠搜尋,看有沒有一輛白色的子彈頭!
”
阿強愣了一下,迅速掏出了手機…
回到酒店以後,我和阿強都沒有睡,一直坐在趙欣的房裡等待消息。
天亮時,那些人陸陸續續都回來了,一個個打着哈欠,說一無所獲。
“這麼看來,那個汽修廠不在市區。
”阿強說。
我點點頭,“應該是吧。
”
“大家睡上一個小時,然後再辛苦一下。
”阿強對那些人說道,“分頭出市區去找,挖地三尺,也要找到那個汽修廠,找到那輛車!
”
保姆弄好了早餐,我們都沒有食欲。
試了試趙欣的呼吸和脈搏,感覺她的生命體征十分穩定。
于是,我和阿強也決定出去找。
在車上小睡了一會兒,醒來車子已經出了市區。
“你睡會兒吧,我來開,咱倆輪換一下。
”
和阿強換過位置,我沉穩的開着車。
天陰的厲害,灰黑的雲層就像滾滾的浪濤,不斷的翻湧着。
風很大,路面上的枯葉也在翻滾,不時便有一片打在車玻璃上。
開着開着,前方出現一個岔路口,我一打方向盤,駛上了左邊的岔路。
整整一個上午,我們總共路過了三家汽修廠,都沒有找到那輛子彈頭。
中午簡單吃了點東西,繼續上路,行駛了半個多小時,拐過一個彎。
阿強朝車窗外看了看,“阿冷,這是你師父過來時走的那條路。
”
“哦?
”我一愣。
原來,我們七拐八繞的兜了一個上午的圈,不知怎的繞到這條路上來了。
又開出一段距離,阿強說道:“阿冷,你不是說,那天晚上第一次和你師父通話時,從直線距離上算,還有兩個多小時的車程嗎?
”
“是的。
”我點點頭。
阿強揮手指了指,“差不多就是在這一帶了。
”
“這裡你們找尋過嗎?
”
“找過,什麼發現都沒有。
”
“嗯。
”我放緩車速,朝兩旁張望着。
風不知何時停了,不時有零落的雨點打在車玻璃上,我打開了雨刮器。
這裡是典型的丘陵地帶,層疊的起伏的山丘和小山包,遠遠望去密密連連,水氣籠籠,間或有零星的村鎮點綴其中。
就這樣,車子緩緩的來到一個鎮上,剛一進鎮,就看到一個汽修廠。
我們把車停在門口,走了進去。
“老闆,修車?
”一個學徒模樣的人滿臉油污,嘻皮笑臉的走了過來。
“昨晚有沒有一輛子彈頭停在你們這裡?
”
“子彈頭?
沒有…”
我四處看了看,這家汽修廠很小,怎麼看都不像我昨晚在趙欣眼睛裡看到的那一個。
于是便搖了搖頭,和阿強走了出來。
正準備上車時,我忽然看到,汽修廠的旁邊有一家二手手機店。
心道,我的手機不見了,花個兩三百再買一部吧,聯系起來方便,這麼久沒上班,手上的積蓄揮霍了一大半了,舍不得買新的。
這種二手店裡的手機,除了回收的舊手機以外,還有一部分是别人偷來搶來賣到這裡的。
剛一進店,我就愣了,因為裡面像被鬼子洗劫了似的,亂七八糟。
“不做生意了,唉呀。
”那老闆正在清理東西。
“為什麼?
”我問。
“媽的,我店裡見鬼了。
”
“鬼?
”我眉頭一皺。
那老闆說,幾天前一個下雨的晚上,他正準備拆開維修一部剛收來的舊手機的時候。
一個男人走了進來,也要修手機,男人說他的手機買的二手的,信号老不好。
老闆從男人手裡接過手機,很快就修好了。
男人走後,老闆突然發現,維修台上的那部舊手機莫名其妙的不見了。
反正不是什麼值錢貨,那老闆當時也沒在意。
然而就在今天上午,那部手機不知又從哪裡冒了出來,這倒也沒什麼,但是拆開以後,老闆愣了,因為裡面有一張卡,試打了一下,早已過期。
可是,當手機修好以後,老闆吓壞了,那手機裡竟然有好幾個通話記錄,日期和時間顯示的,竟然是手機丢失的那晚…
“那手機呢,可不可以給我看看?
”
老闆臉色煞白,“早就扔了,我哪裡敢要!
”
“通話記錄裡的手機号碼,你還記不記得?
”
老闆哆嗦着取出一張紙,“我抄下來了。
”
展開那張紙一看,我心裡‘咯登’一下子,因為這上面寫的是我的号碼。
“來修手機的那男人長什麼樣,你還記不記得?
”
老闆想了想說:“大概四十來歲,中等身材,濃眉大眼,很有氣勢,但人很溫和,挺健談的。
”
我的手一哆嗦,那張紙掉在了地上,回頭沖阿強道:“師父,是師父!
”
那老闆繼續道:“當時他說,他雇的别人的車,去梅州,那車出了點小毛病,正在隔壁的汽修廠裡面修…”
“就他一個人嗎?
”
“嗯,過來修手機就他一個,他說還有個同伴和司機一起在汽修廠裡。
”
“你仔細回想一下修手機的過程。
”
“當時…哦,對了!
修他那部手機的時候,維修台上的那部舊手機還在,我把他的手機卡抽出來,怕弄丢了,因此放在了那部手機上…”
我心底一涼,這麼說來,我那晚第一次撥打師父電話的時候,他的手機正在維修,卡抽出來放在了另一部手機上,然後,那部手機和我通了話…簡直匪夷所思!
毫無疑問,那部手機一定是那個死了的老二的…
我腦袋裡懵懵的,不知怎麼從店裡走出來的。
和阿強重又回到那個汽修廠,一問之下,師父他們的确來過這裡修車,他們雇的那輛面包車油路出了點問題,總是熄火…
這麼看來,師父他們确實走的是這一條路,可是,就在出了汽修廠,前往梅州的路途中,不知遭遇了什麼,連人帶車都不見了。
“阿強,我們走!
”
我和阿強調車返回,沿着來路駛去,這一次駛的更慢,我拼命瞪大眼睛,極力搜尋着道路兩旁的珠絲馬迹。
忽然間,我看到一棵大樹上有被車擦撞過的印痕,看起來很新,急忙刹住車下去查看。
在距那棵樹大概四五米的地方,我找到了兩枚銅錢,正是師父的。
看樣子,師父他們的确遇到了什麼,這銅錢應該是師父施法時掉在這裡的。
再往前不到十米,一座石橋橫架在路旁的河溝上,石橋的彼端連接着一條土路,蜿蜒轉折,通往遠方。
直覺告訴我,沿着這條土路走,可以找到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