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是個五十多歲模樣,老道打扮的男子,面目生的極清俊,眉目之間,清澈而又飽涵智慧。
身材修長,腰闆挺直,長須飄飄,一副老帥哥的樣子,境界一樣是至人中期。
“鴻玄兄,這雕像所屬的修士,沒準比你小了不知道多少輩,境界更天差地遠,你天天對着他行什麼禮?
”
方駿眉不解道。
這男子是個久違了的老朋友,當年那祖竅第一人“老霸王”白豪烈的兄弟鴻玄道人。
方駿眉遊曆到這裡遇上對方,重逢之下,自然歡喜,對方正好在這裡尋找道心三變的機緣,方駿眉索性留了下來,與他厮混一段時間。
鴻玄道人聞言,微微一笑,風度翩翩道:“行禮不看輩份,此人能被那些山野村民立像祭奠,便說明也是做過功德之事的,我拜他一拜,并不丢臉,況且我借了他的地方感悟道心,也算是承了他的人情。
”
方駿眉聽的微微點頭,拱了拱手道:“道兄看的比我透徹豁達,受教了!
”
“但我也因此過的更拘謹,不如你随性潇灑。
我輩修士一拘謹,連神通都要少了天馬行空的寫意了。
”
鴻玄道人一笑道,似乎把自己看透。
方駿眉聽的也笑了起來。
站起身後,來到廟外,沐浴在雨中,打起井水,洗漱起來,果然是随性自在,渾然便如凡人時期的遊俠兒一般。
洗漱完畢後,進了廟中,法力一運,白色霧氣蒸騰而起,飛快的把濕衣衫蒸發的幹幹燥燥。
嘶!
摸出絲帶來,将長發再随意一紮,方駿眉道:“今天雨下的這麼大,怕是沒有村民上山來祁福了。
”
“那可說不準。
”
鴻玄道人說道:“這些村民,遇上解決不了的難事,别說是下雨,便是天上下刀子,也會上山來的,更覺得越是如此,越能顯得自己心誠。
”
方駿眉想想也是,點頭同意。
摸出三壺老酒來,在那雕像下的案上,供了一壺,又與鴻玄道人一人分了一壺,一邊喝酒,一邊論起道來。
時間飛快過去,轉眼便是中午。
天色總算是又亮了幾分,但雨卻沒有小多少,依然是洗刷着山野,洗刷着這世界,令的那山路,也更濕滑起來。
“來了!
”
鴻玄道人陡然一笑說道。
方駿眉放出神識看去。
很快便見,那泥濘濕滑,野草叢生的山道上,一道伛偻人影,正在朝上走來,慢慢騰騰。
是個老婦人,穿着一身打補丁的簡陋衣服,身材消瘦,一看便知,家境不殷實。
自然是撐着傘的,但護着重點的卻不是自己,而是懷下的一個竹籃,籃中放着檀香,老酒,小菜樣的東西。
一步一步,艱難上來,看的人直心疼。
“這老婦人叫崔氏,老伴早逝,唯一的兒子又不學好,整天在外浪蕩,時常闖禍,最後都是崔氏去收拾。
别看她可憐,但卻是她自己寵溺那孩子造成,她自己的性子也潑辣,至今亦是如此。
不知悔改,卻常
常來求神拜仙。
”
鴻玄道人說道。
“那你是如何對她說的?
”
方駿眉問道。
“你一會便知道。
”
鴻玄道人嘿嘿一笑。
又朝方駿眉道:“你找個地方先躲一躲,别吓到她。
”
我怎麼吓人了?
方駿眉聽的臉色黑了黑,白了他一眼,還是無奈站起,轉到那雕像的後面去了。
山雨凄凄,山風細細。
小廟孤零零的屹立在山頂,俯瞰着腳下的蒼生。
哒――哒――
崔氏一步一步,爬上山頂來,行進的極慢,喘息聲比腳步聲,還要大的多。
上的山頂時,這位老婦人的衣服,已經被雨水汗水濕了大半,但看到那小廟就在前方不遠處,老婦人渾濁的眼中,亮起希冀般的光來。
又是一步一步走來。
進了大殿,暖意撲面而來。
鴻玄道人這個家夥,也不知道從哪變成一堆幹柴火來,在角落處烤着火,一邊拿着一卷書,讀的津津有味。
“你這野道人,還沒離開這裡嗎?
”
才一進來,看到鴻玄道人,老婦人便是目光一厲,沒好氣般的說道,看來已經打過不少次交道。
“野道人無處可去,當然隻能借這裡栖身。
”
鴻玄道人慢慢騰騰說道,笑容極深邃。
崔氏聽的冷哼,說道:“你栖身便栖身,這大夏天生火做什麼,燒壞了道君爺爺的雕像,燒掉了這神廟怎麼辦?
”
“夜裡雨重,生了些寒氣,當然要烤一烤,若真燒了,我便賠你們村子一座新廟便是。
”
鴻玄道人一點不生氣。
“你已無家可歸,哪來的錢蓋廟?
”
崔氏果然潑辣,口齒伶俐。
鴻玄道人嘿笑道:“蓋廟嘛,無非是砍柴立木,燒磚蓋瓦,要錢幹什麼?
”
“說的倒是好聽!
”
崔氏又是冷哂。
鴻玄道人再笑道:“大姐上來,若是為了為難我一個無家可歸的可憐之人,恐怕道君爺爺要生你的氣的。
”
崔氏聽到這裡,目光閃了閃,終于不再理會他。
放下竹籃,取出老酒小菜供上。
又取出香來點起,恭恭敬敬的插在香爐裡,這才拜倒在地。
“道君爺爺保佑,保佑我那孩兒,莫要受人欺負,也莫要惹是生非,早日明了事理,娶上一房媳婦,傳承崔家的香火……”
崔氏口中喃喃,神色極虔誠。
鴻玄道人瞥着她,笑的神神秘秘。
一直過了盞茶時間,崔氏才念叨完,慢慢騰騰站了起來,腿腳仿佛都已經有些麻木。
“大姐,早便跟你說了,你那孩兒,是一條深山中做惡的惹事精轉世,除非你給他把治學,向善經這些經典讀上一千遍,讓他也抄上一千遍,他都不會悔改的。
”
鴻玄道人說道。
“你這野道人,最是胡說八道,哪有什麼惹事精這種東西,我那孩兒好的很。
”
崔氏一聽,便是大怒。
唰!
一把抄起手邊上的一根枝條,便是追着鴻玄道人打來。
“大姐手下留情,今天雨下的大,我可沒地方躲!
”鴻玄道人仿佛真的凡人老頭一般,尖叫着躲閃起來,動作極笨拙。
再加上地方又不大,很快就被崔氏一下下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