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六章争
獨孤宇一腔沉郁,回歸磐心劍宗。
回來之後,立刻先去見楊小慢。
……
依然是不動峰上,隻是多了一間小院而已。
山風習習,吹着院中的麗人。
楊小慢穿着一襲黃色素裙,在晨光中凝目,看去的方向裡,是一朵不知名的靈根,其葉青青,其花含苞,等待着開放的那一刻。
楊小慢也在等着那一刻,月牙般的眼睛裡,滿是期待之意。
陽光灑落下來,将她修長而窈窕的身影,照的格外的優美動人。
獨孤宇來的時候,既無心欣賞院中的花,也無心欣賞院中的人。
“獨孤,發生何事了?
”
楊小慢一眼看出,獨孤宇的情緒不對勁。
“雲無影死了。
”
獨孤宇說道,聲音低沉。
說完之後,不等楊小慢再問,就把之前發生的事情,一一道來。
楊小慢聽完,神色立刻凝重起來,磐心劍宗到現在也沒有多少龍門修士,死掉一個雲無影,絕對是個大損失。
“此事是我思慮不周,無影更是因為而死,我願去刑罰堂領責罰!
”
獨孤宇看着楊小慢說道,神色極嚴肅,沒有絲毫的作僞。
楊小慢深深凝視了他一眼,說道:“獨孤,你已經做的很好了,是那唐杞太狡猾了,無影之死,責任并不在你。
”
“不,責任就是在我。
”
獨孤宇極堅持,此人是有一說一,不打含糊的性子。
楊小慢見他如此,隻好先叉開話題道:“先把唐杞的新樣子顯給我看看。
”
獨孤宇聞言,立刻顯印出來,同時亦道:“這副容貌,他以後多半不會再用了。
”
“這就要看他有沒有發現你了。
”
楊小慢說道:“若是沒發現,以後說不定還會再用。
”
獨孤宇點了點頭,又問道:“此事是否要上報到衛師祖那裡?
”
楊小慢搖頭道:“不必,報也無用,師兄已經說過,除非是對方勢力的凡蛻修士出手,否則任何事情,都由我們自己解決。
”
獨孤宇哦然,又問道:“宗主那裡呢?
”
楊小慢想了想,就道:“走,我們一起去,駿眉應該知道這件事情。
”
二人一起,立刻去見方駿眉。
……
觸動禁制,房門打開。
呼!
狂風掃面而來,仿佛房中有一股巨大的風暴一樣,要将二人吹跑。
二人運轉法力,定住身軀,朝房中看去。
隻見方駿眉盤坐在一堆或白或灰的劍靈石的中央,長發披散,身外有皿紅色的光芒浮現,而他的氣息,比起之前閉關時,已經強橫了一大截,仿佛不久之後,就能跨入龍門中期一般。
獨孤宇看的頭皮直炸,完全想象不出來方駿眉是如何修練的,怎麼會精進的這麼快。
楊小慢自然是欣慰,知道是皿海蘭花的效用。
“發生什麼事了?
”
方駿眉朝二人看來,目光如兩道雪亮的電芒,飛射而過。
二人進到門中,将雲無影之事,飛快道來。
方駿眉聽完,也是一腔怒火。
“唐杞在暗,我們在明,這件事情,不太好辦。
”
楊小慢分析道:“照我估計,他應該是剛入龍門境界不久,這是在問我們讨利息呢,唐杞拔了我們的幾個釘子之後,應該也要閉關修煉了,短時間内,恐怕都不會再有動靜。
”
方駿眉和獨孤宇,聽的點頭同意。
“不過此人始終是大威脅,還需盡早除了。
”
楊小慢又話鋒一轉道:“駿眉,你有什麼辦法?
”
方駿眉沉吟了片刻,說道:“我們不必去找他了,幾百年後,有一樁盛事,照我估計,他應該會去參加,到時候再找出來把他除了!
”
“什麼盛事?
”
二人愕然。
方駿眉将靈根陵園的事情道來,二人這才明白。
“龍門初中期,眼睛重瞳,又是火修,到時候要找出唐杞來,的确應該不會太難。
”
楊小慢點頭同意。
“隻怕唐杞不敢去。
”
獨孤宇老成說道。
方駿眉想了想道:“這就要看,老天爺站不站在我們這一邊了,而他若是不去……我們就隻能另外找人打探出他的身份和行蹤,他也遲早還是要找上我們。
”
二人聞言,點頭同意。
正如楊小慢所說,他們在明,唐杞在暗,甚至不在葵花魔宗裡,找都找不到,一時之間,實在沒有太多手段來拿他。
“宗主,無影之死上,我有大過錯,該當受罰,他的死,也不能瞞下去。
”
獨孤宇再一次正色說道。
方駿眉聞言,看了他幾眼,腦子很快轉過彎來,這不光因為獨孤宇心中的自責和愧疚,更有要借此事,來幫他方駿眉,收攏門中人心的意思。
想明白這一層,對于獨孤宇此人,方駿眉真的是無可挑剔。
“師姐,你把獨孤帶走,按照門規來,該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
”
方駿眉在沉默了片刻之後,終于狠了狠心說道。
“駿眉――”
楊小慢還沒轉過彎來,畢竟雖然聰慧,卻不适合搞這些類似帝王心術類的東西。
“去吧!
”
方駿眉再道了一句,神色已經威嚴了許多。
他又哪裡下的去手,但心裡又十分明白,既然站到了宗主的立場上,就再無法像以前一樣行事了。
……
半個時辰後,門中傳開消息,長老獨孤宇範下重大過錯,導緻雲無影身死,責靈獨孤宇罰百記刺鞭,羁押入黑牢,關押百年。
一幹事務,暫由刑罰堂主拓拔海接手負責。
消息傳開,宗門裡上上下下震動,多是關于雲無影之死的猜測。
而對于方駿眉和楊小慢二人,再無人敢輕視或非議。
……
時間繼續向前,又是數十年過去。
南乘仙國的凡人界裡,迎來了一場新學思潮,這場新學思潮,以南明國為中心,被傳往了四面八方。
這場新學思潮,被稱為――争!
“世間萬靈,有仁難立,有德難立,有信難立,有義難立,有勇難立,此何所哉?
”
南明國的鶴南學宮裡,有學士侃侃而談,下方是數萬學子。
“我等凡人,沒有那高高在上的神仙的法術神通,卻還要面對年複一年的天災人禍,又何其艱難也!
”
講至動情處,不少凡人,落淚哭泣。
南乘仙國的修士,太多太多,卻沒有多少,會關心凡人。
而那些修士之間,一但爆發打鬥,凡人也常常是跟着倒黴。
身為弱小生靈的他們,幾乎沒有任何抵抗之力。
“然,堅守迂仁如何立,堅守迂德如何立,堅守迂信如何立,堅守迂義如何立,堅守迂勇如何立?
”
聲音開始震聾發饋起來。
一個個問題,仿佛要問進人心裡。
“諸位,你們是要當那苟苟且且,裹足不前,逆來順受,期待來生的腐儒順民?
還是做那為自己,為妻兒,為家國,為蒼生搏一生,争一世的頂天立地之人?
”
“頂天立地!
”
“頂天立地!
”
下方學子,仿佛一身熱皿被點燃了一般,高喊起來,目光灼灼。
一直過了許久才漸漸小了下去。
“今有顧師,開辟争家,傳下争學,以立言立身立行為根本,以經世緻用之術,強身健體之術為輔助,點化蒼生,争一線生機!
”
學士聲音,一句高過一句,仿佛要吼進九宵裡,吼進蒼穹裡,讓那最高高在上又最虛無飄渺的存在,聽到一般。
“争一線生機!
”
“争一線生機!
”
聲浪再起。
……
每一門新學術,新思潮的誕生,都伴随着劇烈的沖突。
這門呼籲萬民,抛棄逆來順受之心,主動去求闖求變的争學,首先就遭遇到了各國皇室和官員的反對與鎮壓,這簡直是呼籲民衆造反啊,哪個君王能忍受的了?
鐵皿鎮壓,必不可少。
在這場思潮裡,不知道多少争家學子慘死。
而除此之外,來自其他學術的反對,也是十分激烈,争學被打為魔道邪術。
但無論如何,争學已經若星星之火燎原起來,在許多帝王高官,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傳向了四面八方。
之後的事情,已經不用再多提。
有人贊成,有人反對。
但無論如何,争學已經開辟了一家之先河,流傳的影響也極廣,哪怕隻有一成的凡人信奉,也足夠它的開辟者,成為既往開來的人間聖賢。
……
不高的無名山頂。
一個老者模樣的男子,俯視着大地,仿佛看見了天下蒼生一般。
他的身上,有莫名的氣息滾湧蒸騰,那是道心的氣息,若被修士見到,定然要羨慕到死。
但這老者面上眼中,卻沒有一絲的高興之色。
“為我一己之私心,令這世間,多了一門新學,也多了無邊沖突與殺孽,究竟是對是錯?
”
老者幽幽說道,神色悲憫又困惑。
閉了閉眼,忽然又再次睜開,老者眼中,已經沒有悲憫與困惑,隻有傲視天下的豪情。
“當然是對的,我顧惜今傳下的道,怎麼會錯?
早晚有一天,它會驚醒更多人,會改變這個世界!
”
老者傲然說道,正是顧惜今。
飕飕――
陡然,有破空之聲,從遠方傳來。
破空之聲後,是萬馬奔騰之聲,從山下傳來,仿佛有千軍萬馬,正朝這裡殺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