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九章莊有德和衛西風
莊有德失望離開。
行走在山道上，面上全是心事重重之色，神色極複雜。
……
紅蓮劍宮的什刹分宗裡，雖然住進了極多外來修士，但卻十分安靜，隻有樹影婆娑，鳥鳴吆吆。
偶爾有幾個不知哪一家的修士來去，也是行色匆匆，不敢高聲語。
莊有德獨自一人，走在碎石小徑上。
不知過了多久之後，他的腳步，陡然猛的一停，察覺到了被一道目光盯着的古怪感覺，心神微震，似乎想到了什麼，老狐狸的神色，越發的古怪起來。
身影在凝視了片刻之後，終究是緩緩掉轉頭顱，看向目光來處。
……
左側後方數百丈外，是一間獨立的院子。
雅舍精緻，草木幽深，裝點的頗為精緻，四五間房屋，并排而立，不分尊卑，其中隻有一間，大門敞開着。
那敞開的門中，光線有些黑暗，但依稀可見一道黑色的人影坐在那裡，動作似乎是端杯喝茶，模糊的面孔上泛着詭異的金屬光澤。
一雙眼睛，也遠遠看不清楚，但莊有德能夠感覺到，對方那道目光，始終在看着他，仿佛在喚他前去一般。
二人四目相視，有極詭異的氣氛蔓延。
互視了片刻之後，莊有德一言不發，收回目光，繼續朝山門方向而去。
笃笃――
腳步聲似乎有些微亂起來。
走了沒幾步，方駿眉那張倔強面龐，不知不覺間，浮上了莊有德的腦海。
“我還沒有認輸。
”
方駿眉的那雙眼睛裡，充滿了追求和渴望，在莊有德的腦海裡，飄來飄去，仿佛始終在看着他一般。
笃！
又是一腳踏出。
莊有德終于再次停下腳步。
“老夫上輩子，肯定是欠了這個小混蛋了，這幾百年把以前幾千年的心都給操碎了！
”
咬了咬之後，在心中嘀咕了一句，這個老狐狸終于是轉身，朝回走來。
……
很快，便來了那小院中，走到了敞開大門的屋子前。
門中景象，已經可以看的一清二楚。
“鐵面劍仙”衛西風，座在太師椅上，老神在在的喝着茶，一雙眼睛已經微閉了大半，沒有看莊有德。
莊有德深深凝視了他一眼，一聲不吭，朝前走來，進了門中。
進門之後，同樣是一聲不吭，将房門關上，打上了禁制。
“我以為你永遠都不敢再站到我的面前了。
”
衛西風陡然瞳孔一睜，目光極鋒利盯着莊有德，仿佛有深仇大恨一般，神色極駭人。
此人有着凡蛻境界，便仿佛是另外一種不再屬于人類，更高高在上的生靈一般，普通龍門修士，被他盯上一眼，都要魂飛魄散，但莊有德這個老家夥，竟楞是沒有露出一點驚駭之色來，隻冷冷回瞪。
“我有什麼不敢的？
”
莊有德冷哼道。
神色少見的嚴肅，正經，還有桀骜。
“你如今老到快入土，那個小子又還沒有成長起來，若是惹怒了我，小心我把他和磐心劍宗一起屠了！
”
衛西風眼中有寒芒升起。
莊有德聽的不屑一笑。
以對方的境界實力，若是要屠，早就屠了。
“莫要說這些屁話，我今天來的目的，你應該一清二楚，我隻問你一句，是幫還是不幫？
”
莊有德梗着脖子道。
顯然，和這位衛西風之間，是有着恩怨糾葛的。
這位神神秘秘的修士，究竟是誰？
在進門之前，莊有德還想着放下面子求一求，但二人一張口，火氣是全都上來了，收也收不住。
衛西風聽的哂然一笑。
笑過之後，凝視着莊有德的面孔，聲音裡起了幾分陰恻恻道：“你隻要對我說一句，當年是你錯了，我就去治那個小子。
”
莊有德聞言，面色沉冷下來。
二人四目相視。
“……當年的事情，早已經分不清楚對錯。
”
沉默了片刻之後，莊有德唏噓着說道。
“是哪一樁哪一件分不清楚對錯，我們兩個當面再來掰一掰！
”
衛西風陡然咆哮起來，目光裡有怒火蒸騰，仿佛被惹炸了的少年一樣，實在難以想象，會是個凡蛻境界的老怪物。
“師弟，有些人，天生是要留下來守宗門的，有些人，天生是要出去闖蕩的。
師傅當年選擇我來當這個宗主，自然有他的道理。
”
莊有德盯着對方，面色極平靜的說道。
師弟？
衛西風竟然是他的師弟？
他也是磐心劍宗的人？
衛西風聞言，卻是哈哈大笑起來，聲音裡當然沒有歡娛，隻有說不出的滄桑與恨意。
“莊有德，到現在你還在跟我耍心機！
”
笑聲陡然一落，衛西風怒斥道：“宗主之位的事情，我早就已經釋懷，我問你的，是另外一樁事情！
”
莊有德目中精芒一閃，似乎想到了什麼，面色難看下來。
“當年我遭逢劫難，流落修真界，你卻在宗門裡，散播我已經死去的消息，令的師妹心灰意冷，然後你趁機騙了她的身心，我來問你，這樁事情，不是你錯了，難道還是我錯了？
”
衛西風咆哮再問。
莊有德面色，越發的陰沉下來，向來嘴皮子極好的他，竟沒有出聲反駁，隻是一雙眼睛裡，滾湧着某種說不出的苦衷味道。
“你奪我所愛，騙了師妹的身心，最終卻令她在龍門中期就隕落了，我的好師兄，你來告訴我，你對在哪裡？
”
衛西風再問，便連身上，也開始有強橫如天的氣息，湧動起來，仿佛随時都會暴起出手。
莊有德兩條老眉皺着，神色越發苦澀起來。
“沒話說了嗎？
”
衛西風又喝問了一句。
“師弟，你永遠不會知道，為了令你進階凡蛻，宗門裡有多少人做出了犧牲……”
莊有德心中說道，緊抿着雙唇，一副難言之相，一張皺巴巴的老面皮，劇烈顫抖着，内心裡顯然不好受。
片刻之後，老家夥直接站了起來，朝門口走去。
“你說話啊！
”
衛西風的情緒，激烈異常，凝視着對方背影的目光裡，吞吐着火焰。
莊有德卻依然不說話，開始解起門上的禁制來，仿佛永遠都不會對他說出一些秘密一般。
衛西風許是受夠了這樣的煎熬，見他始終不說話，眼中陡然有兇芒起，揚手便是一掌，拍向莊有後背！
呼――
狂風呼嘯而起。
莊有德在一瞬之間，就察覺到了身後的動靜，老狐狸的眼睛，在那一瞬之後，閃過極複雜痛苦的神采，終究是什麼也沒做，事實上，這一掌起的太快，他也來不及做出更多反應了。
砰！
這一掌，結結實實拍在莊有德的身上。
嘩啦――
一口鮮皿，頓時狂噴而出。
莊有德後背衣服，瞬間炸裂，瘦小的身軀，一掌就被拍的跪倒在門口，雙手伏在門上，吐皿不止，面色瞬間蒼白如紙。
見到這一幕，衛西風目光震了震，終于冷靜了下來，也驚呆住了！
腳步一擡，想要上前，但又定住了。
喉嚨聳動了幾下，想要說什麼，但終究還是什麼也沒說，目光無比深邃了下去。
房間之中，再次沉默了起來。
莊有德瘦小的身軀，抖抖擻擻，口中鮮皿連吐，過了好一會才終于止住。
“如果你剛才是故意挨我這一掌，想令我生出愧疚之心，了結了過去的因果，我告訴你，那是不可能的。
”
許是想起舊恨，和莊有德一貫的德行，衛西風聲音有些陰冷的道了一句，端起茶杯，再次喝了起來，一副冷漠之相。
莊有德聽的嘿嘿一笑，背着對方的那張蒼老面龐上的渾濁眼睛，卻是瞬間轉紅起來。
依然不說話。
慢慢騰騰站起身子，把傷勢簡單處理一下，又取出一身幹淨袍子換上，莊有德才再次解除起禁制來。
這一次，衛西風再沒有對他出手。
很快，大門打開。
莊有德一聲不吭，出門而去，動作如常。
衛西風再沒有看他，有一口沒一口的，慢慢騰騰喝起茶來，落寞的身影，獨坐在暗影之中。
……
紅蓮劍宗的這處分宗裡，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在看着宗内的動靜。
關于衛西風的身份，在南乘仙國的修真界裡，始終是個迷，圍繞着他的身份，有無數猜測，莊有德剛才去拜訪衛西風，立刻就引來了極多猜測，猜測他與磐心劍宗究竟有沒有關系。
而當莊有德出來之後，盡管已經拭去了嘴角鮮皿，也換了一身衣服，但任誰都看的出來――他受傷了，衛西風對他出手了。
很快，條條消息，就傳進了餘塵的耳朵裡。
餘塵在思索過後，也很快來見衛西風。
“西風兄，這裡始終是我們磐心劍宗的分宗，你在這裡出手傷人，不太合适吧？
”
餘塵掃過地上猶在的皿迹，神色不悅的問向衛西風。
“道兄想多了，是他自己不小心弄傷了自己，若是你不相信，可以找他去問問，隻要他說是我打傷他的，我立刻自己滾出什刹島去。
”
衛西風面色已經緩和了幾分，言語極老練的說道。
你堂堂一個凡蛻修士，他敢這麼說你嗎？
還要不要自己的性命和宗門了？
餘塵聽的也是無可奈何，在心中腹诽了一句。
卻不知道自己早已經想叉，而關于衛西風和磐心劍宗有關系的猜測，自然也因此煙消雲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