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209他需要你
宋微君将别院建在這荒山野嶺是有原因的,避免他心懷不軌,趙鹹銘把所有宋家軍都調的遠遠的,不是窮山惡水就是無關緊要的内境小城,但是他又怎能允許自己身邊沒有可用之人?
黑騎軍兩萬部衆的營地就在附近山裡,他們從不驚擾附近的百姓,卻對每家每戶有幾口人都掌握的清清楚楚,若是發生什麼事,這裡比武王府還要安全,因此他才敢這麼正大光明的牽着她出來遊玩播。
想到京城裡某個找她快要找瘋了的人,宋微君唇角笑意漸冷,微眯的鳳眸中一片肅殺冷芒,現在這個女人已經是他的了,不管因為什麼,想染指的人都去死!
周圍人群因這可怕的氣場散去一些,但仍有一些不怕死的時不時遠遠看向這邊,人心就是如此,再恐怖醜惡的事物,隻要它有一張足夠颠倒衆生的美麗外衣,總會輕易降低人的戒心,選擇性的忽略它的危險。
宋微君無往不利的氣場威壓沒有收到想要的效果,臉上堆起的不悅一霎轉化成暴風雨來臨的陰沉,眼看下一刻就要打手勢下令肅清整條街,秦悠連忙拉下他的手,好氣又無奈道:“你到底是來逛集市的,還是來殺人的?
跫”
宋微君怒氣未消。
秦悠繼續道:“你長得好看别人才願意看你,要是你長成那樣,誰稀罕搭理你。
”
順着她的示意看過去,人群後的牆邊蹲了一個裹着土灰色破夾衣的老者,老頭兒身形瘦小,猥瑣的袖手蹲在那裡,滿是褶皺的臉上黝黑無比,眼神渾濁茫然,咧開的嘴裡一口掉了一半的黑黃豁牙……
宋微君隻瞅了一眼就趕緊移開了視線,額角青筋暴突,蒼白的俊臉有些扭曲,咬牙切齒低吼:“你竟敢拿本王與那種東西放在一起做對比,真是好狗膽!
”
秦悠聳聳肩,得意洋洋的腆了腆肚子:“小爺不止有一副敢包天的好狗膽,還有一顆日出東方,唯我不敗的熊心,總比你那黑的冒泡的狼心狗肺要強吧?
”
宋微君氣結,卻又被她尾巴要翹上天的小模樣勾得心頭酥癢難耐,氣悶的用力捏了捏她的狗爪子,打擊她:“還唯你不敗呢,為夫一招就能把你打趴下,得意個什麼勁兒!
”
秦悠頓時如戳破的氣球,對于一直奉行武力至上的她來說,宋微君确實是座不可逾越的高山,鬥智鬥勇她都不是對手,也就嘴上功夫好,沾點不痛不癢的小便宜而已。
“我的雞……我的雞……我的雞跑了,誰能幫老娘抓住那隻雞……”中年女子粗大的嗓門響徹整條街道。
秦悠默默流下一滴巨汗,這台詞是沒什麼問題,但關鍵是“雞”這個字在現代有着太多的引申意思,讓她不得不多想。
這也是她偶爾覺得寂寞的原因,在這個時空,有些真實的想法說出來就會被當成非我族類的異端,就比如現在,她因為婦女的話而微笑,别人微笑卻是因為婦女挺着大肚子動作滑稽。
她不是喜歡傷春悲秋的人,但無法溝通的落寞還是有的,畢竟隻要是個人,就無法真正做到冷皿無情。
中年女子的話音剛落,兩隻毛色斑雜的母雞從群人縫隙中鑽來鑽去,也有人試圖抓住,但周圍人太多,挪動不開,驚慌之下的小動物又左沖右突跑得很快,不知怎麼其中一隻雞就跑到秦悠等人腳邊來了。
挺着大肚子的女人沖開人群,慌張奔來,焦急道:“小娘子,幫忙攔一下,攔一下!
”
“小娘子”這個稱呼讓秦悠頗覺新鮮,瞧着對方為了兩隻雞抱着肚子走了這麼久,生活條件定然算不得好,幫幫忙也沒什麼,正要彎腰把雞抓住,身後一隻大手已經先一步掐住了奔跑中的雞脖子,一把提了起來。
秦悠回頭瞪着宋天玄手中伸脖子吐舌頭的可憐母雞,總算知道什麼叫‘如被掐住脖子的母雞’了。
宋天玄若有似無的眸光從她臉上不着痕迹掠過,胳膊平直前伸,避免雞爪子撓到自己,上前走了一步,等着中年孕婦走過來把這東西拿走。
另外一隻雞也被外圍的人幫忙逮住了,孕婦總算放下心,走過來接下宋天玄手裡的雞,連聲道謝:“多謝這位小哥幫忙,也謝謝……夫人好心,我夫君今天就要回鎮子裡了,這是特意買來炖了給他吃的,要是跑了可沒錢再買了。
”
離得近了才看清秦悠一行人的着裝氣度皆不是普通人家,孕婦連忙改了口,瞄到宋微君那張臉還愣了一下,這男人長得竟然比胭脂樓裡的頭牌還好看,真真是沒天理了。
秦悠搖搖頭,隔着面紗她不需再刻意裝出溫
婉笑容,一雙眼眸清亮如寒星,淡淡道:“舉手之勞而已。
”
孕婦抿了抿鬓邊亂發,大喇喇一笑就要去要回另一隻雞,誰知剛一挪動腳步就是臉色一變,抓在手裡的雞啪一聲又落回地上,她雙手抱住自己足有七八個月的肚子哀嚎,“我……我的肚子……好痛……”
“哎?
這不是陳家大嬸嗎?
這、這可怎麼辦才好?
為了兩隻雞把自己孩子折騰沒了,看你夫君回來不打死你!
”周圍有認識孕婦的街坊走上前來,沒遇上過這事也是束手無策。
眼看着孕婦腿下流出皿迹滲透了粗布裙擺,又是宋天玄忽然跳出來,厲聲道:“趕緊擡頭,送醫館!
立即弄走!
”
人群差異望來,雖覺他反應太過激烈,卻也知道此時送醫館是最正确之舉。
暗中隐藏的親衛迅速竄上來,抓起孕婦也不管是否會傷到她,眨眼便消失在了人群外。
衆人嘩然,好快的速度……
秦悠卻蹙眉看向宋微君,這人從孕婦一出現就開始加大手勁,現在幾乎要把她的骨頭捏碎了,通過這條手臂可以感覺到他整個人都在發抖,鐵青的臉上似在拼命隐忍着什麼。
“你怎麼了?
應該不是暈皿啊……放手,你抓痛我了!
”秦悠一邊試圖掰開他的手,一邊觀察他的神色,覺得很不對勁。
那隻手絕望的握着她,仿佛抓住了最後的救命稻草,他死死盯着孕婦圓滾滾的肚子,直到她被人提走。
“我……”他緩緩轉頭看向她,雙眸中因為不斷翻湧的喉嚨湧上濕意,然而朦胧水霧之後是來不及隐藏的嫌惡、痛恨、瘋狂的毀滅欲以及小心翼翼的……自卑?
秦悠眨了眨眼睛,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太過震驚以緻忽略掉了手腕上猶如骨裂般的疼痛。
下一刻宋微君倏然放手,撥開人群沖了出去。
無論是行宮那晚他随着她從崖上跳下,快速出手阻止身體下墜,還是傷後身體虛弱的幾乎下不來床,她從未見他有如此慌亂無力的時候。
溫和的、沉郁的、暴怒的他,無論什麼時候都是優雅慵懶的,鎮定從容的仿佛他就是掌控一切的神,但是現在這個無力到隻能逃跑的人是誰呀……
秦悠在原地怔愣幾秒,也快速追着宋天玄先一步的身影而去。
宋微君并未離開多遠,狹窄陰暗的小巷子裡,他正扶着牆嘔吐,背影因僵硬而微微顫抖。
媽的,這畫面瞅着怎麼這麼熟悉呢?
好像這貨第一次看到她小爺果體的時候就是這麼吐的,秦悠恨恨握緊拳頭,咬牙切齒!
宋天玄停在巷子外急的團團轉,就是不敢走上前,見到秦悠追來立即将一個精緻銀水壺塞到她手裡,懇求道:“王……夫人,您趕緊上前去看看主子吧。
”
秦悠不滿:“憑什麼一遇上這種事就讓我上?
小爺也很怕死啊尼瑪!
再說小爺又不是王夫人,誰是王夫人你找誰去。
”
宋天玄苦笑:“夫人,難道您沒覺察到主子對您的縱容嗎?
這個時候我們湊上去隻會被拍死,但是您就不一樣了,主子也并非銅筋鐵骨刀槍不入,他需要您。
”
秦悠滿臉的不快霎時僵滞住,最後那句話猶如一道閃電,劈開了天地初開的黑暗,轟鳴炸響在她腦子裡,手指不自覺的捏緊又放開,最後妥協般的歎了口氣,擡步走向他。
“你怎麼樣了?
”她走上前,别扭的想拍拍他的背,又怕自己掌握不好力度把他再度拍成重傷,伸出的手悻悻收回。
宋微君早晨吃的不多,吐出來後就是幹嘔,肚腹中一陣陣抽痛,讓他渾身失力腿腳虛軟。
寬袖擋住她的視線,他接過水壺,有些窘迫狼狽的别開臉,背對着她漱口,冰涼的液體灌入喉中,化作細小清流彙進胃裡,這才讓他的難受減緩了許多。
或者說讓他頭腦清醒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