帥歸帥,就是太實誠了。
蘇杏歎息,雖然她很慶幸自己當初遇上的是一個實誠的林樹,不會拿了她的錢扭頭就走,可實誠人也又實誠人的弊端啊。
“樹哥,都跟你說多少次了,臉皮一定要厚,一定要厚才行啊!
”二花恨鐵不成鋼,揪着林樹的耳朵教訓道,“大花跟着杏兒姐,我和三花在底下起哄,你得幫着我倆往上擡價啊,要不然,光我們兩個小孩有啥用?
”
林樹的面皮微紅,幸好他皮膚黑,這才看不清楚,掰開二花的手,好好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他才開口:“我知道啊,可那些話……”他真的說不出口啊。
明兒一早,張家的老爺子就要出殡,這也是終極一班攬到的第一份活,蘇杏可不想這開門頭一次就出什麼幺蛾子。
可是,她用十個銅錢将大花培訓成了搶錢小能手,又用一碟子米糕将二花三花都培養成了挑事兒能手,就連最小的四樹,她都能用一根雞腿搞定,唯獨一個林樹,她的教育方式完全失敗。
“樹哥,你可要想好啊,咱每多賺一個銅錢,碗裡的粥就比前一天稠一點兒。
”蘇杏撓着下巴,她必須得找到能直接殺傷林樹的技能啊,“四樹現在還小呢,等他長大點兒,我想存點錢讓他去念書。
不光是四樹,就連大花二花她們仨,我也都打算讓她們學認字。
”
林樹聽得一愣,随即難以置信的問:“真的?
讓他們都念書?
”
“我是這麼想的啊,可關鍵還是要看咱兜裡到底有幾個錢才行。
”蘇杏聳聳肩,很是無所謂的說,“我也就是想想而已了,你連跟人起哄擡價都不會,咱能賺多少錢回來?
還不就是不挨餓拉倒麼。
”
“别,我不會可以學啊,别耽擱了他們念書。
”林樹用力握了握拳頭,深吸一口氣,沉聲道,“不就是讨價還價麼,不就是起哄架秧子麼,我學!
”
倘使爹娘當初識字,也就不會那麼糊裡糊塗的被人騙了吧。
蘇杏挑了挑眉,看來,她似乎找到林樹的弱點了。
第二天是正月初十,新年才剛剛過去,爆竹的硝煙味道還沒有消散,張家的大門上已經撕下了原本紅豔豔的對聯,取而代之的是灰藍色的挽聯。
不知是不是因為趕不上時光的步伐,那些熬不過冬日嚴寒的老人,總會在新舊交替的年節前後陸續離世,給這個最喜慶的節日添上一抹灰暗。
張家的三子一女都已經穿起了雪白的孝衣,牽着同樣披麻戴孝的懵懂孩子,嗚嗚咽咽的跪在亡父靈錢。
胡同外,有幾個街坊和路人正往靈棚方向張望,不過,也隻是看上幾眼罷了。
他們清楚的很,就張家那點兒家底子,能辦個像樣的不掉份兒的葬禮已是不易,想像先前趙家那樣吹吹打打唱唱鬧鬧,那是做夢都别想。
可就在衆人無趣的準備離開之時,卻見一個十來歲的少女,懷裡抱着把二胡爬上了旁邊簡單紮起的一個小台子,在一張小凳子上坐下來了。
“沒錢就别請唱的呗,找個小毛丫頭來唱啥,不嫌丢人啊。
”
“嘿,說不準人家覺得沒人唱才更丢人呐。
”
“反正就是湊合湊合了,哄完了出殡就行,你還指望他們請哪個有名的班子來?
”
混在人群中的林樹聽得眉頭緊皺,兩隻手緊緊攥了起來,這群愛嚼舌頭的東西,等會兒就讓他們知道杏兒的厲害!
蘇杏在台上的小凳子上坐定,雖然提前已經将一切都準備就緒,但她還是習慣性的先試了試琴弦,确定萬無一失,她才拉開了架勢開工。
悠長哀怨的曲調傳了出來,令外頭圍觀的人都愣了一下,呦呵,沒想到這小丫頭還真有一手。
沒開口唱,蘇杏先來了段二泉映月,拉完往外頭一看,她滿意的翹了翹嘴角。
一邊跪棚哭靈的張家二兒子詫異的偷偷捅了下大哥的胳膊:“哥,你厲害啊,找的這個丫頭靠譜。
”
那邊,蘇杏終于開口唱起來了。
那唱腔清脆響亮,婉轉靈活,一聽便知是練了多年的。
林樹聽得入迷,直到被二花再三的拉扯衣袖後才回過神來,趕忙扭頭看看左右,原本隻是稀稀拉拉站了五六個人的胡同口,這會兒已經圍得水洩不通了。
“想啥呢,趕緊的!
”二花輕輕踩了林樹一腳,樹哥不會這會兒又不好意思開口了吧,那可真要了命了,她跟三花都是小孩兒,沒個大人先叫好,她倆叫好也沒人聽啊。
知道自己該有動作了,林樹吞了口口水,深吸一口氣,想起蘇杏教訓自己的話,立刻幹脆利落的喊了一聲:“唱得好啊!
”
恩,蘇杏教訓他的是――你要是搞砸了,那以後大花她們不識字,都是你害的。
有一個人先叫好,後面跟着叫好的就多了,二花三花兩個也摻在裡頭一起叫好,跟着來的四樹不明就裡,也一疊聲的叫好起來。
待叫好聲過去,林樹又說道:“唱得這麼好,咋沒人打賞呢,平時進戲園子都不一定能聽見這麼好的。
”說完,他擡手往台上砸了三五個銅錢過去。
立刻,台上的大花就訓練有素的将那幾個錢全都撿到了手裡,這份眨眼間撿錢的本事簡直可以拿去玩雜耍了。
林樹的帶頭作用起的很好,或者說,是因為先前的輕視與現在的意外之喜的對比,跟着他的動作往台上丢銅錢的也有那麼幾人。
大花一邊飛快的撿錢,一邊飛快的喊:“謝謝幾位大叔大哥哥賞錢,出手真是大方嘞,有這麼大方的叔叔哥哥,我姐唱起來也得賣力點兒才行啦。
”
聞言,蘇杏立刻換了個調子,開始唱起另一段來。
她是存心要賣弄一下本事,争取一炮打響,讓這附近的人都見識見識她的本事。
一個上午,她幾乎将《賣苗郎》從頭唱到了尾,木蘭妹子那段著名的“劉大哥講話”,她也給當做贈品附送了。
中午定然是主家管飯的,借着送飯的工夫,張家閨女忍不住拉了把蘇杏:“小妹子,我看你年紀不大,咋就自個兒出來唱了呢,有這麼好的嗓子,咋沒找個好班子,省得啥都自己操心了。
”
蘇杏接過飯遞給一邊陪着餓了一上午的大花,對張家閨女笑道:“自己出來單幹,賺多賺少都是自己的,想唱不想唱也都是自己做主,省心。
”她當然知道找個人多的大班子更好混,可她能進去,林樹他們幾個是肯定沒戲的。
況且,她一新來的,剛進班也隻能是個打雜兼替補,不可能一來就讓她上台唱的。
她要擁有一屬于自己的殡葬服務公司,自主創業,出任ceo,迎娶高富帥,走上人生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