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對呀!
若他真的要殺自己,之前幹嘛還要拼着他自己的安危不顧去救她呢?
有什麼道理呢?
難不成,真如雲緻甯所說,這家夥對她有興趣?
“我我……我告訴你啊,我已經成親了,我是……我是當朝睿王妃,你你最好離我遠一點――”急吼吼的表明自己的已婚身份,冀望他聽聞後會立刻就閃,誰知……
“我若不知你是何身份,能找得到你嗎?
”他唇角含着舒心至極的微笑,黑眸眯的又細又長――她是被吓傻了還是怎的?
如此怕他會侵*犯她嗎?
莫不成自己表現得很是饑*渴難耐?
還是,根本就是被在窟洞中自己的孟浪行為吓壞了?
也對,他若不知道她是什麼人,能輕易找得到王府裡來麼?
能輕易知道她的房間在哪裡嗎?
能輕易走進來卻不被任何人察覺發現嗎?
所以說,他壓根就沒将夏侯景睿放在眼裡?
壓根就沒将她這個有名無實的睿王妃放在眼裡?
他到底是憑什麼這麼狂妄啊?
他似上了瘾一般揉捏着她軟軟的小巧的耳珠子,故意靠近說話時,熱熱的氣息噴灑在敏感的耳畔,令她不由自主的瑟縮了下,再顧不得許多,将頭用力偏開,他低低一笑,沉沉笑聲盡是蠱惑的意味:“你那聲名狼藉的夫君,值得你為他守身如玉麼?
你在這兒獨守空房,指不定他這會兒正沉醉在某個不知名的溫柔鄉裡呢!
”
“亂說――”雲懷袖下意識喝道:“你一個什麼都不是的外人,憑什麼跑來信口雌黃?
我們夫妻之間的事情關你什麼事?
我夫君聲名狼不狼籍也不是你說了就算的好麼?
”
真是,有他一指甲蓋那麼丁點兒事麼?
夏侯景睿就算真的聲名狼藉,或者此時真的在某個不知名的溫柔鄉裡,礙着他什麼事了?
這麼閑跑來關心人家夫妻的事情,跟他很熟麼?
何況,夏侯景睿也不是他說的那樣不堪好吧?
“所以,你一點兒也不在意他在某個溫柔鄉裡而讓你獨守空房?
”長指沿着優美的頸部線條緩緩往下滑,嗓音散漫慵懶,帶着幾不可察的輕笑。
問這話,他自己都覺得很可笑――她若真的在乎,才是令人吃驚的事情呢!
她啊,巴不得他醉死在不知名的溫柔鄉裡永遠不要來找她才好吧?
“我說,這到底關你什麼事啊?
”頸脖上傳來的酥麻感讓她連縮起脖子這樣的動作都做不了,語氣因為長指的騷擾而陡地一抖,很是突兀的揚高了聲調。
“當然關我的事!
”他一副毋庸置疑的語氣:“你這麼迷人又可愛的小東西,他卻放着不理,多可惜啊!
由着你這樣守着空房孤獨寂寞,我看了可是心疼得很呢!
不如這樣好了,他給不了你的,我給你,如何?
”
雲懷袖無語仰望帳頂,蒼天,他到底在說啥?
什麼他給不了給得了的,直聽得她想喊救命――“不管你想給什麼,我都沒興趣要,OK?
”
“歐……”什麼?
什麼意思?
“總之,求你不要來招惹我行不行?
你知不知道你就跟小強一樣令人讨厭?
你知不知道你的出現就意味着我的災難?
天呐……你放過我吧!
”她哀哀的用眼神求……瞪他!
“小強是誰?
”他隻敏感的抓住他想聽的重點――如果沒記錯,她最讨厭的人該是上回在大街上不顧形象狂毆的那個江林晚吧?
難道還有别個令她厭惡的人?
她瞄他一眼,他似乎很是疑惑的挑了長眉,本上揚的唇角輕抿成一條直線,似乎……很是在意……小強?
!
暈,這人到底會不會聽重點啊?
重點根本不是小強是誰好不好?
但他沉默卻堅持的拿眼望她,她不想理會,輕哼一聲别開視線,下一瞬,心中一抖,哇哇大叫:“小強是你家親戚啦――”
臭變态,居然……居然将手滑到了她的鎖骨上且還有繼續向下的意味……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覺得,他在用這樣的舉動逼她回答。
果然,她才剛吼完,那隻手便停住不動了,愈加輕漫的嗓微微有些疑惑:“我家親戚?
”
他不記得他家什麼時候有了名叫小強這樣俗氣的名字的親戚……而且,現在在她面前的,是她一無所知的銀面修羅,而不是夏侯景睿,她這樣脫口而出……
雲懷袖悄悄松了口氣,在他疑惑目光的注視下,扯扯嘴角算是在笑:“咱們打個商量好不好?
你先解開我的穴道,這樣……我很難過呢!
”
全身硬邦邦的除了脖子還能自由轉動……跟僵屍有什麼兩樣?
真是悔極了,當初怪老頭說要教她功夫的時候她犯懶嫌太艱難了……嗚嗚,當時若肯學他兩招,也不至于落到眼下這樣任人宰割的境地吧?
“那可不行!
”沒有忽略她骨碌碌亂轉的眼珠子所在打的主意,放了她,無異于是給自己掘了墳墓――她倒是想當個年紀輕輕的寡婦,可他也不願意這樣年輕便丢下貌美可人的嬌妻奔赴黃泉啊!
“小家夥,毒死了我,可就沒人疼你了呢?
”
變态,有多遠死多遠――竟然被他瞧穿了她的意圖!
可惡,還敢用那樣輕佻又親昵的語氣同她講這樣暧昧不清的話,簡直就是找死!
沒人疼?
疼她雲懷袖的人多到天邊去了,誰稀罕他了?
“你到底想怎樣?
”再沒有耐性與他磨叽,惡狠狠的眯眸,使勁瞪他!
“我想……”他拉長語調,帶笑的眸瞬也不瞬的瞅着她,隻瞅的她一顆心不斷不斷的往下沉,他才猛然擡了頭,大手一揮,扯掉了她身上的薄被,在她慌亂無措的驚呼聲下,笑意盎然的說道:“看看你的傷口罷了!
”
嘎?
!
他說……什麼?
雲懷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隻想伸手去掏掏看是耳朵出了問題還是怎的?
無奈整個人完全無法動彈,隻能以呆瓜般的眼神愣愣望着小心翼翼卷起她亵褲褲腳的人……
這個……莫名其妙難以捉摸聽說很是可怕的人,半夜三更潛進她的房間,逗弄了她大半天後,竟真的無比認真地察看起了她的傷口?
!
她真的好想砸開他的大腦看看其裡面的構造到底是怎樣的?
還是說,逗弄戲耍她會讓他覺得身心愉快?
還是他真的太無聊了?
細心的檢查了一遍她小腿上的傷口,情況比他想象的還要好――也是,有雲緻甯在,能不好麼?
隻是腳踝處仍有些紅腫,寬大的手掌握住她小巧玲珑的蓮足,長指拿捏着最适當的力度,推拿着腳踝周圍的淤皿,含笑的鳳目瞥見她呆愣的合不攏嘴的模樣,失笑道:“這樣看着我,會讓我誤會的……”
“誤會什麼?
”她頭腦不清楚的順着他的話問。
他笑,鳳目攜着讓人臉紅心跳的邪氣,手上動作一頓,輕柔又緩慢的說道:“誤會你已經愛上我了呀!
”
“啊……啊呸!
”雲懷袖飛快回過神來,用力别開視線,不與那雙盡是調侃的視線相接,“你少大言不慚了,說那什麼屁話?
根本不可能好不好?
切,說我愛上你?
那簡直比火星撞地球的謠言還令人捧腹好不好?
”
但,她的臉好紅好燙,她擡不了手去摸,卻依然覺得那滾燙足以燙穿她的面皮……她也從沒有聽過自己如此紊亂而快速的呼吸,像是肺葉被擠壓的缺少活命氣息似地,唯有借助大口大口的呼吸才能不讓緩解兇口的窒悶感。
夏侯景睿玩味的盯着她的臉,将她的反應盡收眼底:“沒有愛上便沒有愛上吧,你這樣大的反應是做什麼?
”
“誰誰誰……誰反應大啦?
”她轉過臉來,氣咻咻的吠他――他是在間接的說她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嫌疑麼?
若她此時能動,在他面前的她一定是龇牙咧嘴、張牙舞爪的可愛模樣!
她差點被自己口水嗆到的窘樣,讓他忍不住揚唇輕笑:“好,我沒有在說你,你自不必如此激動或緊張!
”
“這不是緊張也不是激動――”她覺得就這個話題有必要展開澄清:“請你看着我的眼睛――”
“嗯?
”他聽話的停了手上的動作,炯炯有神的默瞳笑觑着她耀着波光粼粼的激動水眸――還說自己不激動?
“你想讓我看什麼?
”
“看清楚,我的眼睛裡寫滿了憤怒,憤怒――”她義正言辭,如果此時能跳腳,她一定會又跳又跺……
“好,我看到了!
”他很好說話的随聲附和:“的确是憤怒而非别的什麼!
抱歉,大約光線太暗了,所以我不能看的很清楚,不然,我靠近一點……”
“去死――”又想捉弄她了是不是?
夏侯景睿笑而不語,重又繼續方才的推拿動作。
到底還是她沉不住氣了:“你這人好奇怪,半夜三更跑到我房裡來,就為了給我推拿腳踝?
”
“當然還想做點别的什麼事情,不過,照你我二人眼下的情形來看,怕是不行的……”他不正經的笑着,斜睨過去時,還誇張的飛了個誘惑的媚眼過去!
強烈惡寒……雲懷袖很想抖給他看――如果被點穴的身體允許的話――不過,她已經能分得清楚他的玩笑話了,因此并不像之前那樣氣的七竅生煙,他喜歡說這樣的話讓他說好了,隻要他别真的付諸行動――除了洞窟裡強吻了她兩次,他其實也沒有真的對她怎樣怎樣過!
這個人,雖然愛玩愛鬧她,可是不管哪一次,她都沒有在他身上感覺到惡意――總之,是個很奇怪的人就對了!
“對了,你背上的傷有好一些麼?
”
“我可以将之當成,你在關心我嗎?
”夏侯景睿軟沉的嗓音裡帶了些許驚訝,挑眉望向她不太自在的臉色。
“你不也是因為關心我才來的麼?
既然如此,換我關心一下你有什麼奇怪的?
”她不看他似凝着喜悅的雙眸,小小聲不耐煩的嘟嚷道。
“呵……”他輕笑出聲,心情大好的模樣:“我以為你恨透了我呢?
”
“你确實挺招人讨厭的――”她也不客氣,直言道:“尤其是死不正經還有動手動腳的時候……你要能改掉這樣的習慣,定也是翩翩公子一名吧……”就像天音哥哥一樣!
“你喜歡翩翩公子?
”他瞧着她笑。
“女孩子誰不喜歡翩翩公子呀?
”她白他一眼,“難不成,你以為大家都該喜歡你這樣不正經的臭痞子麼?
拜托,大家的眼睛又不是被那啥給糊住了好不好?
”
溫潤如玉,神采翩然的俊公子――就像她家天音哥哥一樣,喜歡他的名門淑媛簡直不計其數,媒婆幾乎要将他們家的門檻都給踩平了呢!
反觀他,又壞又痞,哪個女孩子敢喜歡這樣的人?
又不是有自虐傾向偏給自己找難受……
他眸光飛快的黯了下,輕笑道:“那麼夏侯景睿在你眼裡,便是屬于溫潤如玉、神采翩然的俊公子一類的?
”
“咳……”她真的被自己的口水嗆着了,指控的眼神惡狠狠的射了過去,這人,沒事提什麼夏侯景睿嘛,害她差點岔了氣――
“所以,你并不喜歡你的夫君?
”他依然笑着,隻那笑容,在跳躍的燭火下,飄渺的不真實――
他嘴角依然保持的輕揚的弧度,與之前并無不同,但她卻突然覺得,他那笑容,莫名其妙的讓她生出了眸中類似詭異的感覺來,“我……我為什麼要跟你讨論這個話題?
”
夏侯景睿依然笑着,眸中神色明明滅滅讓人看不真切,微搖頭,像是唏噓的在感慨:“夏侯景睿真是個可憐的男人!
”
雲懷袖疑惑了擰了眉,可憐?
“他是當朝唯一的王爺,身居顯赫,榮華富貴、美女如雲自不必說,他哪裡可憐?
”
他的目光似笑非笑的望了過來:“榮華富貴、美女如雲……你認為這樣他的人生便圓滿了麼?
”
“不然呢?
有些人窮其一生所追求的,不就是他眼下所擁有的麼?
”而那些人窮其一生說不定都還追求不到呢?
畢竟,不是誰人都有他那樣的富貴命!
還說他可憐,抱歉,她還真沒看出他哪裡可憐――除了那時候,如夫人的孩子沒了那一次,他用那樣無奈的神情瞅着她,苦笑着告訴她說他已經習慣了時候……
不能否認也否認不了,那時候她真的有覺得說,他好可憐……
“别人窮其一生追求的,未必就是他想要的!
”他意味深長的看着她的眼睛,淡聲說道。
雲懷袖狐疑的瞅着他,眸光一緊:“你又不是他,你怎知那是不是他想要的?
”
夏侯景睿微撇了撇唇,坦然迎着她打量懷疑的目光:“你沒聽說過推己及人的說法麼?
”
“所以你是想說,你是因為覺得自己很可憐,便也覺得夏侯景睿很可憐?
”他是這個意思嗎?
原諒她實在不夠聰明,想不出第二種可能來!
這人,之前明明是一副看不起夏侯景睿的樣子,現在又生出同病相憐惺惺相惜的情緒來,變化未免也太快了吧?
還是說,這世上,善變并非是女人的專利?
“你不認同我的說法?
”他不答反問――他不知道夏侯景睿在她眼裡到底是什麼模樣,很想問但又怕問得不好反而弄巧成拙了,尤其,她是這樣敏銳的人……
她搖頭,笑的很遺憾:“你若不能舉例證明,那麼我真的不能認同你的說法――聽說你是相當厲害的人,是什麼暗殺組織的人?
”
他仔細端詳她的表情,見她面上隻有好奇沒有害怕,才淡淡道:“是!
你不怕?
”
“你會殺我嗎?
”她再問,大眼裡盡是坦率與好奇!
“自然不會!
”他釋然的笑了笑,不自主繃起的身體也緩緩放松了下來:“我的價碼很高,所以我想,也不會有人出那樣高的價碼來買你這一條命!
”
她立刻反應了過來,意思意思的橫他一眼:“什麼嘛!
我的命可是價值連城……不是,多少城池都比不上的!
你這種視人命為草芥的人,是不會懂得生命的珍貴的……”所以多說無益,隻要知道他不會威脅她的生命就成了!
他并不反駁,因為她說的也算是事實,“那麼你身上那些要人命的毒藥說明什麼?
你對生命的敬畏?
”
這可就是赤果果的嘲笑了啊!
“我隻是很清楚的知道這個世界并非盡善盡美的,我不犯人并不代表人也不會犯我,但我也不能任由人欺負呀,憑什麼我就活該被人欺負?
那些東西放在心上,除了防身,還有便是會讓我覺得安心一些吧!
”
她頓了頓,瞥他一眼:“說起來你也許不相信,雖然我精通此道,但……你是我第一個下手的對象!
”且還并不是毒粉,隻是癢癢粉罷了!
他心下一動,想起那日氣的她在大街上發飙的江林晚,試探道:“所以除了我,還沒有人有幸讓你下手?
”她明明是那樣憎惡江林晚的,莫非他看錯了?
“也是沒機會啦!
”沒出嫁之前,隻要外出,身邊不是跟着大哥就是二哥,天音哥哥在京都的時候,便是他寸步不離的在她身邊,哪用得着她出手?
說起來,那些東西也是雲緻甯強迫她帶在身上的,就怕有個萬一她應付不來……
她是重生過的人,所以她格外清楚生命的珍貴!
内心裡也并不願意輕易便奪去人的性命,才不要像怪老頭一樣弄得仇敵滿天下,真不知道這樣的生命有什麼意思!
“不過――”她又瞪他,微揚下巴似警告般的嘟嚷道:“你若再敢對我使壞,我就用那些東西對付你,讓你知道我的厲害――”
奇怪,她真的一點兒也不怕他!
即便他親口承認說他是危險地殺手……
他不給面子的嗤笑,長指将腳踝處的淤皿一點一點的推散了:“你該慶幸上次對我用的不是緻命毒藥而隻是癢癢粉,不然……你該将‘害人終害己’這句話牢牢的記住!
”
“反正,你就是很看不起我就對了――”她沒發覺自己此時的語氣竟像極了不滿的撒嬌,微噘的小嘴兒,不滿的指控目光,長長好似扇骨一般美麗的眼睫輕輕眨動……
喉頭滾咽着泛濫成災的唾液,他甚至聽到自己吞咽的聲音,一清二楚……連忙收回視線,她跟他,好不容易才有了眼下這樣看似融洽的氣氛,若在此時對她做些什麼,不又變成針鋒相對的狀态了麼?
“不,事實上,我覺得你很厲害!
”他的嗓有明顯的緊澀意味,不像之前那樣随意灑然。
“真的?
”所以他現在是在稱贊她?
那她要不要謙虛的說“過獎過獎不過爾爾”這樣的場面話?
還是……先将自己快咧到耳後根去的嘴角收回來比較好吧!
真是,又不是沒有稱贊過自己,怎麼會因為這個人一句無心的稱贊就得意忘形了呢?
他狡黠一笑,眯眸道:“自然是……哄你玩兒的!
好了,不早了,趕緊休息吧!
”
放下卷起來的褲腳,拉過薄被替她蓋妥,又極細心的掖好被角,抵在她的下巴處,總是閃着不懷好意的促狹雙眸,溫暖而堅定:“乖,閉上眼睛――”
“赫――小姐,你……你故意弄成這樣來吓人哦?
”一大清早,柳語手裡端着一盆溫水,用翹臀撞開門進來,發現自家小姐的模樣時,結結實實吓了一大跳!
雲懷袖擁被坐在床上,羨煞柳語的一頭青絲如今鳥窩似的堆在腦袋上,她神情頹喪,像是一整夜沒有睡過一樣,誇張的黑眼圈足以聘美大熊貓,半合着眼,微張着嘴,仿似中邪了一般。
“柳語……”她有氣無力的喊差點将手中銅盆扔出去的柳語。
“小姐,你怎麼了?
發生什麼事了?
”柳語胡亂放下手上的銅盆,急急忙忙朝她走來,疊聲問道:“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啊?
還是傷口又疼了?
”
“柳語……”她的聲音像是從兇腔裡逼出來似地不真實,幽幽一縷宛如孤魂野鬼般嗚咽飄忽。
“小姐啊,你不要吓我,你到底怎麼了?
”柳語吓得臉色都白了。
像是很困難的眨了下半合的眼睛,她幽幽說道:“我……失眠了!
”
現在才知道,失眠是多麼痛苦的事情啊――他走後不久,她能動了,她在床*上輾轉,她反側,她踢被,她抓狂,她甚至還真拿頭去撞了床柱子,企圖将自己撞暈過去算了――但撞了一下,礙于那實在太疼,又不想被毀容,便取消了那種自我折磨的方法……直到折騰的再沒有力氣了,卻還是沒有被睡神所召喚!
“怎麼會……失眠呢?
”柳語聞言,不但沒有松一口氣,反而更加緊張了:“小姐你向來沾枕就能睡着的呀!
而且昨晚睡前你也沒有喝茶沒有服用提神的東西啊……更奇怪的是,我和錦蘇明明見你睡着了我們才回房的!
”怎麼可能會失眠?
是啊,她自己也奇怪得很――那個人走了後,她為什麼就睡不着了呢?
她明明,睡眠質量超好的說……說到底,還是怪那個人啦,莫名其妙跑到她房裡來擾她不能安睡。
好難過,眼睛又幹又澀,明明困得要死,腦袋卻偏偏就像打了雞皿一樣興奮,莫名其妙轉着許許多多她還來不及探究就消失無蹤的念頭,然後她就固執的守着這些莫名其妙的念頭坐到天亮……
那個人,果然是她的掃把星啊!
“小姐,要不要青二公子過府來瞧瞧啊?
會不會是生病了?
”柳語緊皺了眉心,一邊詢問一邊伸手去探她有些涼的額頭。
“是,我一定是生病了……”她身子前傾,整個兒重量都壓在了柳語的肩頭上,有氣無力的低喃:“我肯定是生病了……”
否則怎會因為那個人臨走前的眼神以及那句“乖,閉上眼睛”就失眠了呢?
她并非第一次聽到人對她說類似這樣的話,但是……語氣是截然不同的!
很久很久以前,她厭煩了演奏,厭煩了跟着爸爸媽媽四處巡演而聽見别人或者真心或者假意贊歎的時候,爸爸媽媽會面上慈祥卻口氣嚴厲的跟她說“乖乖的演好這一場,别丢了爸爸媽媽的臉”……這種語氣,她一度非常憎惡,但也斷不會因此而失眠。
她來到這裡,調皮惹禍的時候,天音哥哥也會對她說“乖一點,别再闖禍了,否則下次不幫你了”……但他說這樣的話,是帶着寵溺意味的,他總愛這樣威脅她,但真的當她有事時,他又總是第一個跳出來!
這種窩心的語氣,隻會讓她夜裡更好眠。
可是那個人,他……說那樣的話時,語氣,不是她慣常聽見的寵溺,也不嚴厲,是那種……溫柔的幾乎能滴出水來的、綿軟的好像的帶着絲絲縷縷清甜般的語氣……這樣的語氣!
然後……他走了,然後她能動了,然後她失眠了!
“柳語,小姐還沒梳洗好麼?
”錦蘇在外頭敲門問道。
柳語心不在焉的應她一聲:“還沒呢……”
“王爺已經過來了,正在飯廳等着小姐用膳呢!
”錦蘇聞言,推了門急急走進來,瞧見雲懷袖的狀态,向來冷靜的她也吓得倒抽了一口冷氣:“小姐怎麼了?
”
“先别問了,快過來幫小姐梳洗吧!
讓王爺等久了難保他不會疑心,小姐――”柳語絞了帕子遞到她手中:“你的腿能下地麼?
不然我去回了王爺,說你還不能下床……”
“去回了他吧――”雲懷袖無力的揮揮下手,哀歎一聲,指着自己的亂發與黑眼圈道:“你們以為我這樣還能見人麼?
”
她決定了,今天她要将自己埋在被窩裡當鴕鳥,誰也不要理她,讓她睡到死去吧――
不管是夏侯景睿還是天皇老子,她今天都沒有心情見啦――也沒有心情陪他東拉西扯,更沒有心情扮好溫婉恭順的賢妻良母形象!
直挺挺的往後倒去,被子一拉,将整顆腦袋都蒙了起來。
留下柳語錦蘇面面相觑――
“懷袖,起身了嗎?
”卻便有個不識時務的嗓輕快的響了起來。
被子底下的雲懷袖欲哭無淚――她隻想睡死過去,這樣簡單的心願,上帝也不能替她達成嗎?
虧她還那樣誠心的拜他的說……
“……王爺!
”到底是錦蘇先冷靜了下來,迎着撩袍走進來的夏侯景睿,躬身回道:“王妃身子仍是不爽利,這會兒還沒有起身呢!
”
一邊拿腳去踢身後的柳語,柳語回過神來,借着錦蘇身體的掩護,将不甘不願的雲懷袖從被窩裡挖了起來――來不及梳洗了,至少也要将那一頭鳥窩似的亂發打理好啊!
隔着厚重的珠簾,夏侯景睿的腳步似遲疑了下,“王妃是醒着的嗎?
”
“王爺,臣妾……身子不便,怕是不能陪你用早膳了……”她有氣無力的哼幾聲,表明自己确實是醒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