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撞破
貓沒了,人來了,董太傅哪怕用膝蓋想,都能猜出其中關鍵,那不是就順理成章的發現他跟妙妙醬醬釀釀的事了?
“妙妙!
”皇帝一頭冷汗,趕忙去搖小媳婦:“快醒醒,你變回來了!
”
他叫人的時候,小姑娘摟着被子睡得正香,半道上被他搖醒,老大不情願:“不要吵妙妙,困!
”
都這時候了,還困什麼困啊,再不想辦法,朕就要涼在這兒了。
皇帝一腦門汗,趴過身去催促:“妙妙,快起來。
”
妙妙勉強睜開眼睛,看一眼尚且有些暗的床帳,有氣無力道:“究竟是怎麼了?
”
“還問怎麼了!
”皇帝握住她小手,叫她親眼瞧:“你變回來了!
”
“變回來就變回來,”妙妙迷迷糊糊道:“有什麼好在意的?
”
“你當然沒問題,”皇帝唯恐将外頭侍從惹來,壓低聲音道:“問題在朕這兒!
”
“那關我什麼事,”妙妙清醒過來,拿杏眼斜着他,事不關己高高挂起:“我們昨晚吵架了,你忘了嗎?
”
“……”皇帝額角開出一朵十字小花:“你不都踢朕了嗎?
這事兒還沒結束?
”
“沒結束,”妙妙擁着被子翻個身,拿屁股對着他:“不想理你。
”
“妙妙,”皇帝被小夥伴抛棄了,心慌得不行,畢竟二人被抓個正着,她可能沒事兒,自己可就歇菜了,趕忙湊過去讨好:“真跟朕生氣了?
”
小姑娘背對着他,懶洋洋的打個哈欠。
“别這樣嘛,”皇帝蹭了蹭她,道:“朕從前對你那麼好,你都忘了?
”
“忘了,”妙妙扭過頭去看他:“就隻記得你昨晚打妙妙屁股的事兒了。
”
皇帝憋了一會兒,忍辱負重道:“那朕叫你打回來。
”
妙妙心腸很軟,既沒再三為難,也沒真的打回去,隻是伸一根手指頭過去,作勢拉鈎:“我今天幫你,以後不許欺負人了。
”
皇帝滿口答應:“好好好。
”
于是妙妙坐起身,揉着眼睛問:“那該怎麼做?
”
皇帝自己光顧着着急,卻也沒想出什麼辦法來,對着妙妙看一會兒,終于有了主意:“要不,你扮作小内侍吧,趁人不注意,偷偷溜走就是。
”
妙妙有些遲疑:“不會被人看出來吧?
”
“應該沒事兒,”皇帝自己也有些心虛,勉強打氣道:“到時候你低着頭,混在幾個内侍裡頭便是。
”
妙妙眨巴着杏眼看他:“那衣服呢?
”
皇帝腦袋都快急壞了,一時之間,竟沒反應過來:“什麼衣服?
”
妙妙奇怪的看着他:“就是妙妙要換的内侍衣服啊。
”
“是啊,”皇帝癱坐在床上,語氣無力:“怎麼辦呢,叫别人脫了給你,大小不合适也就罷了,還容易暴露。
”
一想到這兒,他就不自覺的愁眉苦臉起來。
妙妙坐在皇帝身邊,憐愛的看着他。
時間并不以人心為轉移,皇帝想了許久,也沒個章程,外邊兒卻漸漸亮了,他側眼瞧着,都覺得那一束束陽光像是催命符。
陳慶守在外邊兒,約莫着時辰,輕輕喚道:“陛下可起身了?
奴才們進去侍奉?
”
“别,”妙妙這會兒隻穿着中衣,眼前還有一個難題未解,皇帝哪能叫他們進來:“再等等。
”
陳慶倒沒多想,隻當他想在歇一歇,默不作聲的守在外邊,沒有催促。
皇帝扭過頭去看妙妙,人高馬大的男人半蜷着身子,居然有點兒可憐。
“妙妙,”他殷殷期待的問:“你……還能再變回去嗎?
”
小姑娘有點兒不好意思的搖頭:“妙妙自己不會變。
”
皇帝眼前一黑,順勢躺倒在床上,不說話了。
陳慶在外邊兒等了許久,卻不聽裡間做聲,暗自嘀咕起來,又一次上前,還沒等開口呢,便見董太傅背着手,順着花園那邊兒,慢悠悠的走過來了。
“老大人安,”他問候一句,道:“您怎麼過來了?
”
正是五月,窗扉半開,皇帝坐在床上,卻也聽得外間聲響,一聽董太傅來了,又驚又慌,趕忙下了床,壁虎似的貼在牆上,偷聽他說什麼。
“人老了,就該多走動走動,”董太傅笑吟吟的回了一句,側目去瞧客苑緊閉的房門,眉頭微動:“怎麼,陛下還沒起身?
”
“沒有呢,”陳慶怕董太傅以為皇帝貪懶,特意補了一句:“方才還同奴才說了句話,隻是不知怎麼,這會兒就沒動靜了。
”
董太傅還未應答,皇帝便在心底朝陳慶怒吼:“就你話多!
”
陳慶顯然聽不見這話,董太傅也一樣,老人家上了年紀,遇事不免多想:“怎麼,不會是病了吧?
”
陳慶聽得一驚,趕忙呼喚:“陛下,陛下?
您還好嗎?
”
皇帝手忙腳亂,趕忙回到塌上,剛将被子蓋上,還不等回答,就聽董太傅狐疑道:“怎麼沒人應聲?
以防萬一,還是進去看看吧。
”
皇帝在心底咆哮――别啊!
他正指望陳慶和自己心靈相通,将董太傅攔下,哪知陳慶竟附和了:“太傅所言有理。
”
皇帝心頭急似火燒,見妙妙坐在自己身邊無辜又懵懂的模樣,顧不得說話,趕忙将她摟到被窩裡,拿被子遮的嚴嚴實實,自己則合上眼假寐。
“陛下?
”門扇被打開的聲音傳來,随即便是董太傅關切的聲音:“您是否身體不适?
”
皇帝勉強睜開眼,假惺惺做虛弱狀:“許是昨夜受了風,不要緊的――咳,咳!
”
董太傅目露擔憂:“天子事關天下,哪裡會不要緊?
”說着,便吩咐人去請太醫來。
皇帝懷裡摟着妙妙,唯恐被人瞧見,一心想将他支走:“朕這裡無礙,将養幾日便可,太傅無需擔憂,此疾怕是風寒,會有傳染之虞,您還是離開這兒,往别處去等消息吧。
”
他這兒病着,董太傅哪裡能走得開,不僅沒走,反倒在床邊坐下了:“臣老了,此身何稀,陛下無需介懷。
”
皇帝一見他坐下,一顆心就狂跳不止,再聽他說話,更是忐忑異常,正想再勸幾句,卻覺額頭一熱。
董太傅伸手去探了探,皺眉道:“怎麼這樣涼?
都起冷汗了。
”
“是……是嗎?
”皇帝随手摸了一把,果然一手涼意:“大概是體虛吧。
”
董太傅歎口氣,為他提了提被子,又吩咐人去備熱水,自己則在這兒照看,目光一轉,忽然道:“咦,喵喵呢?
”
皇帝心頭一個咯噔,裝模作樣的看了一看,道:“許是出去玩兒了吧,窗戶低,關不住她的。
”
這句話剛說完,他便覺懷裡妙妙動了一下,以為是她覺得裡邊兒悶,趕忙用腿蹭了蹭她,以示安撫。
“可别走丢了。
”董太傅沒察覺到他動作,低低念叨一句。
就在這關頭,卻有侍從備了熱水過來,他站起身,親自去擰了帕子,正想替皇帝敷上,卻瞥見被子底端露出半隻小腳,瑩潤似玉,顯而易見是女兒家的腳。
隻看了一眼,董太傅便覺一股火氣從心口直沖前額,哪裡還有不明白的,再看一眼皇帝捂着腦門裝病的模樣,更是怒火中燒。
天子設六宮并不稀奇,即便是有幾個别的女人,董太傅也不會揪着不放,但這一次,卻不一樣。
昨夜皇帝來時,身邊可沒有宮娥,裡頭人顯然是董家的婢女,這又是皇後的外祖家,他在這兒幸了人,豈不是打妙妙的臉?
董太傅怒不可遏,臉都漲紅了,信手将那被子掀開,氣憤道:“陛下,恥乎?
!
”
皇帝沒想到他說掀被子就掀被子,連聲招呼都不打,驚慌失措,下意識将懷裡妙妙摟的嚴實,權當是護身符:“太傅,這……這是個誤會,朕朕朕可以解釋!
”
董太傅怒喝:“還有什麼好解釋的?
”
“妙……妙妙!
”皇帝想起小時候被打手闆的日子,結結巴巴道:“你說句話!
”
董太傅眉頭一擰:“妙妙?
”
小姑娘從他懷裡探出頭去,小心翼翼的叫了聲:“外祖父。
”
……
董太傅夫妻倆跟魏國公夫婦坐在一起,臉色都不好看,面前是坐在小闆凳的皇帝和妙妙,一臉心虛,活像是在六堂會審。
“怎麼回事?
”董太傅沉着臉,質問道:“妙妙怎麼在這兒,喵喵怎麼不見了?
”
皇帝遲疑着開口:“這說來話長……”
董太傅冷冷打斷:“那就長話短說!
”
皇帝一縮脖子,改口道:“在許多年之前,朕抱着妙妙出去玩兒,到集市上之後,遇見一個老道……”
他慢慢将原委說了,聽得面前人直皺眉,魏國公仔細想了想,忽的眉頭一跳。
“妙妙,”他看向小女兒,道:“有一次陛下上朝,有隻貓跑過去搗亂,是不是你?
”
妙妙垂着頭,看起來乖巧極了:“嗯。
”
“我說怎麼看着眼熟,原是在父親那副畫裡見過你,”魏國公恍然大悟:“怪不得呢。
”
“嗯,”妙妙小聲道:“那之前就會變了。
”
人都有私心,誰也不例外,家裡孩子學壞了肯定是被别人帶的,家裡姑娘被人欺負了,肯定是男人使壞不檢點。
董太傅想起方才那事兒,不由側目去看皇帝,一臉毫不掩飾的嫌棄與指責:“妙妙小,不懂事,陛下年長她這樣多,怎麼還做出這等失禮之事?
”
皇帝偷偷拿胳膊肘去蹭妙妙,暗示她幫着說話,然而妙妙見阿爹阿娘都沉着臉,實在是氣虛,沒志氣的抛棄了皇帝,隻顧去看自己腳尖兒。
董太傅察覺他小動作,瞪他一眼:“陛下,你做什麼呢?
”
皇帝低眉順眼道:“太傅說,朕該做什麼?
”
董太傅冷冷道:“你覺得該做什麼?
”
皇帝順從的低着頭:“安靜如雞。
”
“雞一般都不安靜吧,”董太傅冷冷道:“安靜的那些――多半已經擺在盤裡上了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