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壺色澤韻綠,通體晶瑩。
緩緩的,伸手覆于玉壺之上,他下颔微擡,眸色堅毅!
“父皇!
”
自偏門而出,赫連洛對赫連煦拱手恭身,禮儀得宜:“兒臣參見父皇!
”
這小子,在宮外一個樣兒,回宮後卻又恢複了原本少年老成的樣子!
暗歎一聲,赫連煦原本冷峻的臉上,不禁露出一絲笑容。
“你小子,過來!
”
輕輕招手,他含笑示意赫連洛上前。
赫連洛依言上前,于赫連煦身側站定。
輕攬他尚且瘦弱的肩膀,赫連煦輕問:“你不再裡面與珩兒一起玩耍,來這裡作甚?
”
抿唇,看着赫連煦,赫連洛靜窒片刻,竟掀起袍襟,一副小大人模樣:“兒臣此來,是為惜娘娘而來,兒臣懇求父皇,饒惜娘娘一命!
”
聞言,赫連煦眸華微閃。
微蹙着眉,他輕聲問道:“是你母後讓你來求父皇的?
”
“不是!
”
鄭重搖頭,赫連洛回道:“兒臣與娘親說,兒臣肚子疼要出恭,她并不知兒臣來了父皇這裡。
”
滿臉不信,赫連煦輕笑了下,身子後仰,躺于椅背上:“不是你母後,便是你舅舅……”
“也不是!
”再次搖頭,赫連洛回道:“是兒臣見母後一直憂思甚重,這才過來求父皇開恩的!
”
赫連洛雖然才七歲,但某些時候,因為成長的環境,早就了他早熟的性格。
此刻聽他如此言語,赫連煦的心,不禁暗暗一疼!
伸起手來,輕撫他光裸的額頭,赫連煦悠悠說道:“父皇也想饒了她,可她殺了你的姑母……”
“姑母本就有錯不是麼?
”
雙眼中,盡是朦胧,赫連洛小小的皺了下眉頭:“兒臣還小,但父皇從小便教導兒臣,需懂得擔當,自己做錯的事情,後果要自己承受!
兒臣隻知,若父皇殺了惜娘娘,母後便又會與父皇心生芥蒂,說不定又要離開我們……”
“洛兒!
”
一時間,心下湧上一種無法言語的感受,赫連煦扶着赫連洛肩膀的大手,蓦然收緊。
他才七歲,本該無憂無慮的過活,卻過早的,要去擔當去太多太多他無法負荷的東西!
而這一切,皆都是他賦予他的!
肩胛處,微微泛着疼意,赫連洛卻隻皺了皺眉頭,并未呻吟出聲。
在赫連煦怔仲之時,他忍痛啟聲說道:“在古籍上,兒臣曾看到過一片文章,文章中道是寬容,有的時候,也是一種懲罰!
”
凝眸,是赫連洛緊皺的眉心,手上的力道,倏然釋去,赫連煦輕歎口氣道:“你的意思,父皇大約明白了,不過今日既是你來了,父皇便讓你來做些事情!
”
“父皇請明示!
”
絲毫沒有要拒絕的意思,赫連洛點頭如搗蒜!
輕輕一笑,赫連煦吩咐道:“你去告訴你舅舅,就說父皇此刻要處置惜娘娘!
”
眉頭緊皺,赫連洛稍作思忖,到底點了點頭,一路小跑着,趕去通知司徒錦華……
――――
赫連洛說是出恭,卻一去不複返!
司徒珍惜帶着赫連珩于偏殿裡等了許久,沒有将她等回,卻見榮昌領着一身素白的仇婉若進了偏殿。
“婉若見過姐姐!
”
從容上前,仇婉若臉上,絲毫不見懼色,隻對司徒珍惜略福了福身。
“免禮!
”
扶起仇婉若,司徒珍惜一臉訝然的看向榮昌:“皇上不是在大殿麼?
”
“是!
”
微微颔首,榮昌回道:“不過此刻大殿上,已然有人面聖!
”
“此刻何人在面聖?
”看着榮昌,司徒珍惜雙眸微眯。
正在她思忖着正在面聖的到底是何人時,便見赫連洛自殿外進來。
“惜娘娘!
”
喚了仇婉若一聲,赫連洛同時拉起她和司徒珍惜的手,向着與大殿有一窗之隔的内閣跑去。
“洛兒!
”
看了仇婉若一眼,司徒珍惜不明所以的喊着赫連洛。
進入内閣,赫連洛立身镂空花窗前,拿小小的手指着大殿裡:“娘親快看,是舅舅!
”
聞言,仇婉若神情一滞!
隻看了她一眼,司徒珍惜顧不得太多,連忙上前,透過窗戶看向大殿之内。
能讓赫連洛稱為舅舅的人,普通之下,屈指可數!
心間瞬間湧起狂喜之意,仇婉若反應過來後,第一反應便是快步奔至窗前……看着大殿中央處,跪落在地的那抹熟悉身影,她的眼淚幾乎頃刻間,便已洶湧而出……
“哥哥……”
貝齒緊咬唇瓣,她一邊落淚,一邊搖頭看向司徒珍惜。
此刻,她不再相信自己的眼睛,唯恐一切隻是夢中。
緩緩側目,對上她的雙眸,司徒珍惜無奈苦笑:“哥哥覺得心底對你有愧,希望你能随着時間的流逝,漸漸忘了他,所以……”
心下沒有責備,沒有怒火,隻有淡淡的憂傷!
輕輕擡手,仇婉若撫上自己的兇口:“他在這裡,如若要忘,我便是死了……”
時間,有的時候,是消弭傷痕的,最好辦法。
但有的時候,對于某些情感,卻是無論多久,都無法淡去的。
就如她對司徒錦華的那份感情!
“他還活着……還活着……”
眼淚簌簌落下,癡癡的凝望着大殿内的司徒錦華,仇婉若喜極而泣!
‘
擡手,逝去眼角淚水,深吸口氣,她轉身便要前往大殿。
“惜妃娘娘請留步!
”
阻了仇婉若的去路,榮昌輕笑着道:“皇上有旨,娘娘隻需在此看着,不必過去。
”
聞言,仇婉若心下一凜!
大殿内。
赫連煦雙手背負,傲然于高位之上。
“你當真要擔起一切,哪怕到最後的結果,是死麼?
”看着殿下一臉堅決的司徒錦華,他眸光冷冽,語氣如寒風一般,讓人隻覺冰冷陣陣。
“生有何歡,死有何懼!
”
冷冷一笑間,司徒錦華的唇角,揚起一抹傾城笑顔:“我能看到惜兒幸福,便已然是老天爺厚待于我,如今……該是我為婉若做些什麼的時候了!
”
“内閣之中,聽他如此言語,仇婉若心下激動莫名!
他,竟然可以為了她而舍棄性命!
!
!
高位上,赫連煦靜靜的凝視着司徒錦華的堅毅神情。
“這是朕為她準備的,既是你願為她誕下一切,此刻便飲了吧!
”伸手,扶着桌案上的琉璃玉壺,他哂然說道:“一命換一命,十分劃得來,若你飲下此酒,朕便許她活命!
”
說話間,他微微擡手,示意宮婢為司徒錦華斟上。
見狀,司徒珍惜隻覺自己的心底一片寂然!
赫連煦眼下要賜死她的兄長,日後她們之間,必然永遠都有條緻命的傷疤,她相信,這一點,赫連煦比她更清楚不過!
可此刻……
笑看面前的毒酒,司徒錦華怡然而笑!
伸手,将酒杯端起,他最後一眼看向赫連煦:“自古君無戲言,希望皇上說道做到!
”
赫連煦點頭:“那是自然!
”
“哥哥不能喝,那是毒酒!
”
……
眼看着司徒錦華将毒酒湊至嘴邊,仇婉若和司徒珍惜幾乎是同時出聲,快速推了榮昌一把,仇婉若疾步奔向大殿,但尚不及司徒珍惜同她一起奔向大殿,立身在司徒珍惜手邊的赫連洛已然扯住她的袖擺:“娘親慢些走,也不要跟父皇吵,舅舅不會有生命危險的!
”
聞言,心下微怔,司徒珍惜腦海中靈光一閃!
微微蹙眉,她看着赫連洛:“你的意思是……”
“嗯!
”
微微颔首,赫連洛與司徒珍惜心照不宣!
輕笑了笑,她再次轉睛,一臉歡喜的與赫連洛一起步出内閣。
……
“不要!
”
一聲驚叫中,仇婉若終是晚了一步,在她奔出偏殿時,司徒錦華已然猛地仰頭,将毒酒悉數飲下。
“婉若……”
嘴角處,瞬間湧出一口鮮皿,手中琉璃杯盞跌落在地,司徒錦華苦笑着:“你為哥哥做了太多太多了,如今……哥哥總算可以為你做些什麼了。
”
“不――”
一聲無奈的哭叫之後,仇婉若恸哭着,朝着司徒錦華快步而去。
“你若死了,我即便活着,又有何用?
!
”艱難的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軀,仇婉若此刻可謂是痛徹心扉!
方才,驚見他時,她仿佛置身夢境,但此刻,夢醒了,竟又是這般殘酷!
“婉若……”
嘴角的皿,被逝去了,便再次流出,司徒錦華凝望着仇婉若,哀歎說道:“我不該救了你,卻不給你自由,讓你做别人的影子……過去的事情,終究是我欠了你的……”
“沒有!
”
淚水潸然而下,仇婉若摟抱着司徒錦華有些發軟的身子,無限愛憐道:“我不怪你,從來都不曾怪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