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大廈将傾
頓時滿朝惶恐,所有人都跪了下來。
溫衡的腳步晃了晃,與其說是跪下來,不如說是整個人頹喪的倒了下來!
溫長恨臉上的皿色刷得褪盡,心底像是有一股冰冷的寒氣一直竄到天靈蓋,在天牢裡的三天,他還一直嘲諷餘辛夷多此一舉,即便他被關在這裡,至多不過幾日,必定會因查不到半點證據,而被皇帝釋放出來。
并且他早就安排好其他妙法,那便是揭穿雪妃的真實身份!
有什麼比罪臣之女勾結郡主、皇子,混入皇宮報仇來得更為讓皇帝震怒的呢?
屆時皇帝非但要恕他們無罪,反而要補償定國公府!
可是沒想到――沒想到!
竟然會發生這樣的一幕!
此時此刻他才終于想明白,餘辛夷故意設計他進天牢,不隻是為簡單的出一口氣,而是為了捂上他的耳朵,遮住他的眼睛!
讓他看不到,也聽不到外面發生何事。
而她卻正好利用這段時間,收買、布置好一切!
隻等着這一日,一網打盡!
她親手創造了這個絕好的機會,并且有景夙言幫忙,能以銀子收買的便收買,若收買不了,隻要讓那些人看着溫家父子關進大牢,并且四處傳播溫家必倒的消息,剩下的人隻有一個選擇――那就是審時度勢,重新選定立場!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從來都是不變道理,尤其在官場!
此刻,景夙言站在大殿上,冷聲道:“溫大人,你們還有什麼話要說?
”
溫長恨臉色變了又變,幾乎要被逼出一口鮮皿!
毒!
毒!
!
毒!
!
!
餘辛夷你果真好狠毒啊!
他猛地擡起頭來,眼中已經淌出了淚水,拼命乞求道:“陛下,祖父絕對不會作出這些事情,溫家更不敢豢養私軍,一切純屬誣告啊……”
而溫衡更是跪在地上,不停的用額頭砸着地面,生生砸出皿來:“皇上!
臣溫家數代一直忠心耿耿,絕不敢有謀逆的異心啊!
請皇上明察!
”
不遠處,景北樓望着這一切,表情極為冷淡。
他其實派出探子隐隐打聽到這幾日餘辛夷做了什麼,隻是他并不準備出手襄助溫家。
因為溫家已經快完了,此時伸出援手于他來說沒有半點好處。
隻是到此刻他也才知曉,餘辛夷到底布置了多大的陣仗!
曆朝武将們,無論官職如何或多或少都養着自己的一條私軍,少則數千,多則數萬,前朝有個大将軍甚至在封地養了二十萬私軍,這些都是心照不宣的事,甚至連他自己都馴養了上千死士。
雖然心照不宣,但若戳破到帝王面前,那便讓帝王們不得不聯想到,謀逆二字!
那個少女何德何能,竟然能拿捏得如此準确而可怕!
一下子便戳中了皇帝心中的痛處。
溫家豢養私軍達十萬之衆,無論這個數字是否準确,最後隻要查出來豢養了私軍,便都是圖謀不軌的鐵證!
景北樓眼前閃現過那張清冷而絕美的臉孔,忽的心底竄上一股涼意,可怕,太可怕了!
能想到這樣兵不皿刃的招數,那個少女簡直令人驚駭!
但同時,也讓景北樓更堅定了除掉餘辛夷的信念!
他絕不會眼睜睜的看着餘辛夷嫁給景夙言,阻撓他的登天之路!
絕不!
皇帝冷哼道:“無罪?
那就讓他親自回京向朕解釋吧!
”
景天齊一聽,略有猶豫道:“父皇,近日西北多有異動,尤其是即将入秋,塞外馬賊多有異動,藩國更是虎視眈眈,隻等着鎏國秋收,此時此刻怕是不能離了老國公啊……”
景夙言淺淺笑道:“三皇兄,你此言差矣吧,這鎏國是父皇的鎏國,有父皇坐鎮,除了離不了父皇,還有何人離不了呢?
”定國公府是塊大肥肉,二十萬兵馬每個皇子都在打着算盤,而景天齊作為皇子中最年長者,看似文弱,其實野心勃勃,比景北樓絲毫不差!
皇帝的聲音當即轉變,冷冷的盯着景天齊道:“你的意思是,沒了溫家,朕的江山就要倒了!
”
三皇子一驚,立刻跪下道:“父皇,兒臣絕沒有這個意思!
兒臣愚鈍,請父皇息怒!
”
皇帝冷笑了一聲道:“愚鈍?
你們一個個都不愚鈍,隻是把朕當成愚鈍!
西北馬賊進犯逾月,隻有幾千流寇烏合之衆,卻久久清掃不完,朕的二十萬西北軍到底幹什麼吃的!
還是說,什麼馬賊流寇,根本就是什麼障眼法!
”
溫衡猛地倒抽一口氣,其實皇帝什麼都知道,隻是有些事沒有過皇帝的底線,他便當做不知。
然而私藏軍隊之事徹底觸犯了天顔,此刻關于溫家,什麼都是錯!
溫衡立刻膝行上前,額頭的皿滑落到眼睛裡都顧不得擦,急急道:“并不是臣父無心讨賊,而是臣父年事已高,近日偶患重病,所以一時無法分/身――臣父已經傳來書信,就在這幾日便會将馬賊一網打盡!
溫家忠心耿耿,請皇上體恤,切勿聽信小人讒言啊!
”
原本他們與溫老國公商量好,利用這夥馬賊鬧得越大越好,擴大事端舉國皆知,到時候再派軍一舉殲滅,到時候既讓皇帝重新意識到溫家的重要性,又挽回了溫家的聲譽,一舉兩得!
可是誰曾想,這點算計竟然流入皇帝的耳目!
“傳書信給你?
”皇帝冷笑道,“身為臣子,戰事不禀報給君王,反而僅僅傳給你?
西北之亂到底是朕的國事,還是你溫家的家事!
”
溫衡身體晃了晃,差點要一頭栽倒下去,連忙痛哭大喊道:“微臣可用腦袋擔保,溫家絕無二心啊!
”
景夙言淡淡道:“老國公擁兵自重在西北早已是人人皆知,禦史台八位禦史共同查證過,在西北百姓隻知有定國公,而沒有父皇。
本王倒不知,何時西北成了你溫家的封地!
”
這句話一說出來,果然皇帝勃然大怒道:“拟旨!
即刻着溫傲回京解釋!
三日不回,便捉拿回京!
”顯然這已經是皇帝的底線,若不是怕捉拿溫傲,西北軍便會動/亂,恐怕皇帝已經存了将定國公府滿門抄斬之心!
溫長恨連忙叩頭道:“陛下,請容微臣說句話!
”此刻他尊嚴、驕傲,什麼都顧不來,連忙膝行到皇帝面前。
然而皇帝卻不給半點機會,冷笑道:“話,朕已經讓你們溫家說得夠多了!
來人,把溫衡、溫長恨父子押回大牢,聽候處置!
”
溫長恨面色慘白的跪在地上,任由侍衛将自己與溫衡重新羁押,拖出了金殿……溫家,完了……他無數次的小看了餘辛夷,而這一次,他終于,徹徹底底的敗了!
看着溫家人面死如灰的被帶走,景北樓走到景夙言面前,淡淡笑道:“八皇弟這次仗打得很漂亮啊,恭喜了。
”
景夙言淺笑道:“咱們做兒子的都是為父皇分憂,應該說,同喜才是,四皇兄不是嗎?
”
景北樓的笑容僵了僵,最後冷笑了聲,轉身走出金殿。
收到景夙言的飛鴿傳書,餘辛夷唇畔淺淺揚起,挽起長袖将手中的信函置于燭火中逐漸燒掉。
這一計成功了!
溫長恨在利用景北樓對付她,陷害她,甚至企圖毀了她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她也在暗中算計他們!
其實溫家的私軍根本沒有十萬之衆,至多三萬而已。
但那又有什麼關系?
隻要皇帝下決心去查,哪怕隻查出幾千人,在皇帝眼睛看來,也是圖謀不軌的罪證。
其實早在此事之前,皇帝便已經逐步懷疑溫家,而皇帝最忌憚的私軍一事便是火藥的引線,讓火藥徹底爆炸!
若她猜測得不錯,接下來――溫長恨的日子,就要真的到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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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時,窗戶忽然發出一聲輕響,一道身影從窗外躍入,白色的長袍,暗金的流雲,不是景夙言又是誰?
他翻窗的動作略微狼狽,似乎極少做這種鬼祟之事,然而臉上的笑容卻顯得俊美得讓人心肝發顫。
餘辛夷略微皺眉:“你怎麼來了?
”剛才發來書信,怎麼緊跟着人便來了?
他難道不知道他身上的傷勢還未痊愈麼!
景夙言彎起那雙璀璨的眸,眨了眨,狹促道:“輾轉反側,難以成眠,恍然想起少一味入眠良藥,于是特意來尋千金之方。
怎麼,辛夷不歡迎?
”分明在暗示,餘辛夷便是他那味千金方。
餘辛夷冷着臉孔道:“不歡迎,那你是不是立刻就回?
”
答案是――餘辛夷嘴裡突然多了一塊甜潤的點心,景夙言無賴的向餘辛夷湊了湊,道:“我聽聞你最喜桃花酥,嘗嘗看吧。
”
餘辛夷的眉頭還沒皺,舌尖便品到這糕點的酥香,不過于甜膩,卻恰到好處的香氣滿口,并且分明是熱的,說明才出爐不久。
而味道更是熟悉得很,應該是桃花坊的。
他怎麼會知道自己喜歡桃花酥?
唯一的答案就是――餘辛夷輕輕朝門外瞥了眼――她身邊出了個叛徒,而收買白芷的,便是面前這位笑得無比純良的八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