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扶上平妻
餘辛夷卻突然吓了一跳似的,驚得以帕掩唇道:“父親在說什麼?
辛夷哪有這樣大的本事能耐?
”
餘懷遠的眉擰了擰,餘辛夷惶恐卻清澈的目光相對,許久之後他眼中的犀利才舒展而開,狀似慈愛的點點頭,逐漸消除了戒備。
應當與她無關,這樣布置嚴密的一件天大災禍,怎麼可能出自一個十六歲的少女之手?
他記得明明幾個月前,這個女兒還是唯唯諾諾,逆來順受,絕不可能如此厲害。
但——若真與餘辛夷有關,那這個女兒的能耐簡直讓人恐懼!
溫衡帶着溫老夫人回到府裡,得知溫衡被判斬首之事,整個定國公府徹夜難眠,自溫淩萱被溫衡親自斬殺之後,溫大夫人便郁郁寡歡,再得知溫斷崖人頭難保,整個癱倒在地上,眼淚刷刷的往下流。
溫衡當即大發雷霆:“哭!
就知道哭!
我當初就反對你們去報複餘辛夷,你們卻把我的話當成了耳旁風!
現在招來殺身之禍,又怪得了誰!
”
明明隻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女,卻将他定國公府鬧得雞犬不甯,簡直是——!
溫衡抓起花案上一隻茶盞,用力砸在地上,砸得四分五裂!
因着皇後壽宴上激怒皇帝,已經引起皇帝的猜測之心,這些時日他殚精竭慮,力主收斂鋒芒,積蓄實力,好不容易弄來相面高人籠絡君心,就差一點定國公府又要翻身!
但是就在這個節骨眼上,不成器的長子竟然在老夫人的撺掇下去擄劫餘辛夷,造成現在局面,還帶回一個母夜叉般的安陽長公主,滿盤皆輸!
滿盤皆輸啊!
就在此時,一名家丁咋咋呼呼的沖進來,忙跪下道:“老爺,二公子回來了!
二公子回來了!
”
話音剛落,便見一道湖藍勁裝的俊美身影如風般步入廳内,手中還抓着馬鞭,顯然剛跨下馬,見着溫衡、溫大夫人立刻單膝跪下行禮,目似朗月:“父親,兒子有辦法!
”
然而擡起頭來,那少年俊美得過分的臉上,卻有着一股陰沉的殺伐之氣!
霸道而詭诘!
三日之後,果然傳來溫斷崖被菜市口斬首的消息。
餘辛夷此刻正在按太醫留下的方子,調制一味玉露湯,老夫人雖從天花中救回一命,但終究年紀大了,需要好好調養,寒紫帶來了這個消息。
“你親眼看見,溫斷崖的頭顱被砍了下來?
”
寒紫道:“是的小姐,屬下喬裝後親眼驗證的,那顆頭顱的主人定是溫斷崖無疑。
”
餘辛夷眸中閃過一道光芒,秀眉微微皺了下,溫家這次如此輕易便放棄,眼睜睜的看着溫斷崖去赴死?
按照溫家人的護短與剛愎,這實在有些不合常理!
隻是,在衆目睽睽之下做手腳,就算溫老國公在也沒這個膽子!
“溫家有什麼異常麼?
”
“溫家很安分的為溫斷崖收了屍,并沒什麼特别。
隻是一件,溫家二少爺回來了。
”
沒有異常便是最大的異常!
餘辛夷道:“寒紫,這幾日你多注意溫家動靜。
”無論如何,與這樣強大的敵人為抗,小心為上!
至于這位溫家二少溫長恨——餘辛夷微微眯起眼睛!
接下來的兩個月,餘府裡難得安甯,各處相安無事。
穆雅蘭被擡了姨娘受到餘懷遠隆寵,而穆雅蘭的存在直接将八姨娘、九姨娘不安分的炮口全都轉移了去,六姨娘及腹中胎兒卻難得得了個安穩。
與此同時,溫氏半條命每況愈下,苟延殘喘,餘辛夷去看過兩回,已經隻剩下一口氣,在得知定國公府逐漸沒落後,瘦得不成人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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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插了溫氏最後一把刀的,則是穆雅蘭被餘懷遠擡成了平妻!
足以見得餘懷遠有多寵愛之,同時也見得穆雅蘭此女手段有多高!
同時,這也是對溫氏的一種告誡,表明,溫氏雖然還有一口氣在,但所有榮光不複存在,那還不如死了!
就在表面風平浪靜,暗地裡波濤洶湧之中,六姨娘的孩子平安出世了,是個粉嫩可愛的兒子,這一喜立刻沖淡了之前府中接二連三的陰晦,就連餘懷遠都高興得露出喜色,老夫人更是爽朗下令,要大擺筵席!
妾的兒子出生,卻要大擺筵席慶賀,這在名門世族中簡直是沒有的事!
這足以證明,老夫人對這長房現下唯一的孫子有多重視!
更有可能,若是餘懷遠再無其他子嗣,這一個便是餘家未來的繼承人!
當餘懷遠親自為兒子取名餘子钰時,就連穆雅蘭臉上的笑容也僵了僵,充滿苦澀!
钰,謂之美玉也,餘懷遠竟然賜了這個庶子這般榮華的名字,那麼,若是她将來生出兒子,餘子钰必定會成為她兒子的最大對手!
餘辛夷在穆雅蘭面上一掃,并未錯過穆雅蘭暗咬的嘴唇,以及眼裡一閃而過的陰鸷!
她淺淺彎起唇角,道:“怎麼,子钰弟弟出生,母親不喜歡麼?
”
穆雅蘭渾身一震,忙低頭掩飾笑道:“怎麼會,我高興還來不及呢,郡主看……看錯了吧。
”額頭滲滿冷汗。
餘辛夷笑道:“我就說,父親得了兒子,母親該最替父親高興才是,怎會不歡喜呢?
想必往後,母親也會替父親好好照顧着子钰弟弟的是吧?
”
餘懷遠犀利的目光立刻掃過來。
餘辛夷說得風輕雲淡,穆雅蘭後背上卻滲出一層層的冷汗!
餘辛夷看出她剛才心裡打的那些龌龊主意了!
餘辛夷這是在警告她,若是餘子钰有半點差池,定是她搞的鬼!
于是現在她非但不能有任何舉措,甚至還要祈求餘子俊平平安安,否則她第一個吃不了兜着走!
穆雅蘭違心而扭曲的笑道:“是,我自當盡力而為,絕不委屈了三少爺分毫!
”
據說,得知餘子钰降生的那天晚上,溫氏在房裡大吐三口皿,整夜未能成眠!
但這已經不關餘辛夷的事了,她所要做的就是守護這個小玉童不受半點傷害!
八日之後,餘懷遠親自發帖邀請朝中百官來參加餘子钰的行九之宴。
行九宴乃孩童出生第九日為慶賀孩童誕生所辦的宴會,因着餘懷遠兩次喪子,此次餘子钰出生是為大喜,朝中文武百官都來祝賀,就連皇帝都送來了賞賜,幾位皇子也到府拜賀。
六姨娘屋裡,經過八日,小子钰的面容慢慢長開,變得水水嫩嫩,臉頰上還帶着兩個酒窩,見到誰都愛笑,可愛得相當讨喜,老夫人親自抱着,歡喜非常。
而其他幾房姨娘、夫人們不管心不甘還是情不願,都得打足了精神在旁強笑着,因為這個檔口,誰都不願惹了老夫人的不快!
三夫人張氏瞧着頗得老夫人寵愛的餘子钰,心裡頗不是滋味,眼珠子轉了轉,看似玩笑的說道:“這三少爺長得可真俊,真是個玲珑剔透的小玉童呢,老夫人您看這眼睛,鼻子,眉毛,跟六姨娘真正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俊俏,隻可惜與大伯不太相似。
”
這話看似是誇贊餘子钰相貌好,可仔細一聽,那最後一句倒像是話裡有話!
心思活透的幾位姨娘立刻聽出不對勁來,暗暗的發笑,六姨娘則頓時臉色煞白,驚恐至極!
這話簡直在指認六姨娘的孩子身世有問題!
餘辛夷立刻按住六姨娘的手,安撫的朝她點了點頭,似笑非笑的瞥向張氏道:“不像麼?
辛夷倒覺得眉宇之間分明父親的痕迹,怎麼,三嬸嬸覺得不像父親,又像誰呢?
”
餘辛夷這麼一點,老夫人立馬體味出張氏的意圖,怒容道:“張氏,你有什麼話便說出來!
老身倒要聽聽,你這狗嘴裡要吐出什麼東西!
”
張氏見老夫人動怒,卻還想分辨幾句:“老夫人我……”
老夫人抓起案上一隻香爐便用力砸在張氏身上,怒斥道:“整日不是嚼舌根便是搬弄是非,你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一個剛出生的小嬰兒,你們這些腌臜東西都容不得,好啊!
很好!
再胡謅半句,立刻給我滾出餘家,我餘家絕不要你這樣蛇蠍心腸的毒婦!
”
老夫人連沒了幾個孫子,現下餘子钰便是老夫人的心頭肉,誰人想動這塊心頭肉,都會成為老夫人的眼中釘。
張氏卻在這個時候,想煽風點火,簡直找死!
看着張氏惶恐的跪在地上臉色鐵青的模樣,餘辛夷沒有絲毫憐憫,目光卻在所有人臉上轉了一圈,似在思量每個人的心思。
就在此時,一道猝不及防的聲音帶着虛弱的咳嗽響起:“原來老夫人及各位妹妹們都在此啊,咳咳……妾身倒是來得巧了。
”
卻見已經養病數月,神智不清的溫氏,竟然難得的盛裝打扮的在丫鬟的攙扶下走了進來,一身深褚色的勾勒寶相花紋服,袖口滾了兩道邊,華貴異常,挽了牡丹髻,金銀寶石點綴簡直有如一座移動的寶樹,就算進宮面見聖上也不過如此了。
隻是這樣華貴的打扮,卻襯得她塗抹過多脂粉的臉色,顯得更為蒼老怪異,整個人看起來不倫不類,再沒有從前的高貴典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