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三十。
織越起了一個大早,去了縣衙一趟。
除夕夜,街上靜的發慌。
家家戶戶,在家守歲。
隻是卻不同于以往,天香樓卻燈火通明。
宴丞給所有的人都放假了,就剩下他孤家寡人一個。
當然還有織越帶的一大家子,洋洋灑灑的在天香樓裡恣意妄為。
二娃子提着一個小紅燈籠在天香樓樓上樓下奔跑着,他的身後還跟着一個李倩。
“朗哥哥,你也來玩兒,你也來玩兒!
”
二娃子上前去扯着秦朗,想要讓他一塊兒來玩。
隻是秦朗的小臉上還是青一塊紫一塊的,因為是小孩兒,他的傷算是最輕了。
李翠娘聽着織越的吩咐,熬了一大鍋湯,打算按照上次吃的那樣來吃火鍋。
不同于上次的,這一次,大家的心情都比較的沉重。
尤其是幾個傷患,根本就不能吃東西。
在桌上,除了還未到場的宴丞,氣氛幾乎是冷到了極點,愁雲慘淡。
“不用難過,家,毀了就毀了。
”
毀了就毀了?
“主,主家,你不怪我們嗎?
”
織越看了他們一眼,這是自己挑選出來的人,她絕對相信他們,所以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來。
“不怪。
”
她從自己的懷裡,掏出七張紙來,上面都蓋好了大印。
衆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他們想到了。
王青還忍不住的掉眼淚,他們來這兒,不過才是幾個月的功夫。
她從未想過,有一天還能恢複自由身。
“這是你們的賣身契,我還給你們,從今天開始,你們便是自由身了。
”
織越說的話,一字一句,很清晰,正是因為太清晰了,他們反而覺得不太真實。
“這算是彌補嗎?
”李默擡起自己的頭,忍不住冷嘲了一聲。
“彌補?
”
織越眉頭緊鎖,“你是我的奴隸,就算是死了,你以為我還要給你彌補?
”
雖然他們不想承認,但是織越說的話,就是真的,一點也不假。
“我把這些東西給你們,是給你們重新選擇的機會。
”
“跟着我,吃穿用度不愁,但是今天的事情還會發生。
”
“離開我,你們自尋生計。
”
她的意思就是告訴他們,富貴險中求,更何況這也不是什麼滔天的富貴。
織越的話剛說完,秦朗就将手上的賣身契給撕了。
衆人詫異,這說撕就撕了?
“這不是我。
”
秦朗看着織越,“我不走。
”
李讓聽了這話,重重的一拍桌子。
“格老子的,老子是這麼膚淺的人嗎?
”
李讓說完這話,就要将王青手裡的賣身契給搶過來撕毀。
“等一下。
”王青抽抽搭搭的,“當家的,我們倆跟着主家,我沒意見,但是将倩兒默兒的賣身契,給他們吧!
”
李讓聽了王青的話,再看看一雙兒女。
奴籍意味着什麼,他再清楚不過了。
“主家,我――”
“李嬸的話,不無道理。
”織越知道,當娘的心情。
王青的心裡感激,主家确實是挑不出錯的,更何況每個月的工錢還多,她都存下好多了,等到以後給默兒倩兒用也是夠的。
“主家,這賣身契我們不要,我們不想走!
”
邢天邢朗是窮苦人家的孩子,因為沒錢就自願賣身到了大戶人家,隻是那戶人家犯了事兒,他們就又淪為了奴隸,早就做好了做奴隸的打算,也沒想過有這麼一天。
有自由固然好,但是吃不飽穿不暖的日子,他們已經過怕了。
他們從來都沒有遇到過這麼好的主家,遇到這樣的人,他們還求什麼呢?
織越倒是沒想到,這一個兩個的,都居然不願意走,真是匪夷所思。
“你們可想好了,以後,可不準你們反悔了!
”
她可是資本主義出身,這已經是自己最大的仁慈了。
這奴隸跟長工可是有着質的區别的。
“想好了!
”
“娘,這賣身契,也毀了吧,孩兒也不需要!
”李默的嘴角揚起一個諷刺的笑,他要這賣身契還有何用?
手毀了,名聲毀了,聶兒再也不會屬于自己了。
“默兒!
”王青着急的說着,她知道他心裡的絕望,但是就算是如此,也不能放棄。
“你不用這般自暴自棄,賣身契,我給你留着,等到有一天,你要了,你再來問我取便是了。
”
王青忙不疊的點點頭,“好好好,就這麼辦!
”
她是生怕李默反悔,連忙答應了下來。
“好了,你們開始吃飯吧!
”
她也該去履行自己的承諾了。
那個人,是絕對不會和他們一桌子吃飯的。
況且他來,他們似乎也不會舒服。
王掌櫃離去前,早早的就吩咐過自己。
那人,住在最上面的閣樓裡。
她推開門,隻見那人已經坐在了桌子上。
桌子中央布了一個小爐,一個鍋子正架在上面。
他慢慢悠悠的布着菜,似乎恭候多時了。
“來了?
”
他的嘴角扯開一個溫潤的笑意,如沐春風。
織越一愣,她不是沒見過美男,隻是像他這樣的,卻很少見。
他明明是冷的不易接近,眼下卻又溫和的不像話。
“你若是看上我了,我可不随便入局。
”
他笑一聲,将織越的情緒盡數收回。
“與我何幹?
”
織越上前來,端起桌子上的酒,一飲而盡。
宴丞一愣,她就這麼将酒給喝完了?
“你倒是好膽色。
”宴丞忍不住說了一聲,這讓她一愣。
她隻顧着貪杯,卻忘記了,這身子受不受得住。
有些失策,她懊惱的想着。
隻是宴丞卻覺得好笑,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她如此這般的模樣。
“想不到,你也有這樣的時候。
”
織越未說話,隻是一個勁的往自己的碗裡夾菜。
一天了,累壞了,也餓壞了。
正是長身體的好是好,她可不想變成一隻弱小的小雞仔。
宴丞側目瞧着她,似乎是隻有這樣,好像才體會到了吃飯的意義。
“你不覺得你來陪我吃飯,這比生意,做的更劃算?
”
宴丞失笑,可卻也驚訝自己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來。
“不賣!
”她還想多活兩年。
飯桌秘密多,想活命,最好知道的越少越好。
“那你能跟我解釋一下,你手上的那個胎記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