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娴便與攔着路的兩個侍衛閑話了起來,詢問的均是一些宮廷中的瑣事。
起初侍衛還一絲不苟地回答,漸漸發現沈娴話越來越多,和她唠嗑下去好像不合規矩。
等侍衛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咦,怎麼就靜娴公主一個人?
那小孩兒呢?
這時短小精悍的小腿已經趁沈娴吸引侍衛注意力,自己突破防線,搖搖擺擺地走到侍衛的後面去了。
他向往對岸的風景。
以前小荷照顧他的時候,從不敢牽着他走過木橋來到對岸。
現在有他娘罩着,他怕什麼。
沈娴悠悠道:“哦,一時沒注意,竟叫小家夥撒下我自己先溜了。
”
侍衛見狀就要去把小腿抓回來,沈娴立刻翻臉道:“你們要欺負小孩兒啊?
誰要動我的孩子,我跟他拼命!
”
侍衛抓也不是,不抓也不是。
沈娴拂了拂裙角,雲淡風輕道:“算了,皇上的話還沒下來,還是我自己去把我孩子抓回來吧。
”
說着沈娴便從兩侍衛身邊飄過,閑庭信步地走在白雪鋪就的小道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前面的小腿跌跌撞撞一路前行。
她哪裡是要去把孩子抓回來,這分明是趁機帶着孩子去附近溜達幾圈。
侍衛看着那母子一前一後走着,形容說不出的諧調,一時十分為難。
好在很快去回禀皇上的侍衛就回來了,得了皇上的話,可以讓靜娴公主帶着孩子在花園裡轉轉,兩守在木橋這頭的侍衛才松了口氣。
眼下大楚各地在鬧雪災饑荒,快到年底了朝中事務還更加繁瑣,皇帝忙得焦頭爛額。
哪有閑心去管沈娴母子該不該去花園裡玩耍。
總歸進了這皇宮,就休想再出去。
就讓母子倆在花園裡逛逛也無妨,免得閑話說皇帝真把靜娴公主和她孩子軟禁起來了。
北夏的使臣進了大楚的領地,應該在年前就能抵達上京。
皇帝軟禁沈娴若是做得太明顯,又會讓北夏有話說。
小腿對玩雪好像不感興趣,他一直沿着小道往前走,沈娴不遠不近地跟在他後面。
沈娴拿了一個小小的雪球砸他,他也沒計較,自己默默地把雪從小棉襖上抖了抖,繼續走。
沈娴問:“你這是要去哪兒?
”
小腿腳下一歪,就絆倒在了地上。
他坐在地上,回過頭黑白分明地把沈娴望着。
沈娴隻好過去牽了他的小手,母子倆一起走過常青松林下的小道,再往前便是一片梧桐林。
這個時節,梧桐林不剩葉子了,光秃秃的樹枝張牙舞爪,被落雪描繪着輪廓。
安甯的上午,從不遠的地方隐約傳來一陣讀書聲。
沈娴心上一動,看向小腿,問:“你怎會找到這裡來?
”
小腿悶聲不語,似沉醉在那朗朗讀書聲中,書聲稚嫩而又充滿朝氣。
小腿還想伸腿往前走,被沈娴一把拉住,矮身就把他抱了起來。
她面上似笑非笑,深深看了一眼延伸到前面的梧桐道,還是轉身往來時的路走,道:“小腿喜歡聽那讀書聲?
隻不過離你進學堂讀書,還早呢。
今日走得已夠遠,咱們回去了。
”
再往前走,那裡就是太學院了。
是往日蘇折在宮裡教書的地方。
沈娴不知道蘇折是否就在那太學院裡,她心想,他的傷還沒好,應是不在吧。
可不管他在不在,她也不應帶着小腿來這個地方。
回到太和宮,可把玉硯和崔氏給急壞了。
兩人哪裡想到沈娴和小腿會出了太和宮,一不留神人就不見了。
好在母子倆安然無恙地回來。
沈娴一邊給小腿喂粥,一邊問跟前的小荷:“以前你帶着小腿去花園裡走過嗎?
他好像認得路?
”
小荷搖頭:“沒有啊,小公子今日走到什麼地方去了呢?
”
“他去了太學院。
”
小荷道:“太學院離咱們這宮裡不遠呢,皇子公主們每天清晨從後宮到太學院,都要經過這裡的。
”她想到什麼,又道,“哦對了,先前皇子公主去太學院從對岸經過時,小公子就站在宮前望着他們呢。
說不定就是那時,小公子記着太學院的方向的。
”
小荷眉開眼笑,道:“小公子小小年紀,莫非是想進學堂了?
奴婢以前見其他皇子公主,每每要去學堂,都是哭喪着臉呢。
”
隻可惜,小腿就是再好學,又哪裡進得了太學院呢。
現在他和沈娴可都是被軟禁着。
小荷目露憐愛,歎道:“太學院裡的老師都是博學多才之人,聽說那位大學士更是學識淵博少有人及,但凡得寵的皇子和公主,都是由他啟蒙開智的。
若是小公子也能得他教導一二,那就好了。
”
沈娴不置可否,小腿也乖乖吃着粥。
玉硯當然知道小荷說的是誰,和她比較談得來,道:“可是外面都盛傳那位大學士前不久不是才被查了麼,皇上還讓他回來教書啊?
”
小荷道:“後來他也被證實是冤枉的啊。
聽說那些證據都是僞造的,大學士家中清白得很。
”
沈娴不鹹不淡道:“你們這樣子讨論朝中的事,不怕隔牆有耳被聽了去,然後割舌頭啊?
”
小荷與玉硯相視一笑,齊齊吐了吐舌頭。
沒想到剛來時,玉硯對小荷還有頗多意見,如今就她和小荷走得最近了。
這也是沈娴的意思,兩個同齡的姑娘在一處比較合得來,也好說話。
宮裡人多口雜,連小荷都知道這些,想必也不是什麼秘密了。
私底下宮人們湊在一堆,誰不說點八卦。
自從小荷知道小腿對太學院尤其向往以後,小荷有事沒事就對太學院裡的事格外上心,隔天便到沈娴跟前來說道:“聽說今日大學士進太學院教學了。
”
沈娴心上一顫,手上動作頓了頓,面上若無其事地繼續給小腿穿衣服。
不知小腿是否聽得懂,開始在她懷中不安分,抻着短小的雙腿想往地下奔。
沈娴把他的腿撈了回來,繼續穿褲子。
崔氏得她心意,便從旁問道:“大學士不是從大理寺出來以後便在家休養麼,怎麼這麼快就進宮來教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