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流光的腦海裡,情不自禁的回蕩着一幅幅連續的畫面,先是清寒冷瑟,萬物在地底沉眠,呼吸平穩,安詳恬靜,緊接着,每一個生物都開始變的不安分,雖然眼睛還沒有睜開,但卻開始不停的發生着細微的變化,種子的内部開始孕育,休眠的機能開始活動……
這種變化發生的幅度雖然細小,但卻始終不曾停止,并且越來越快,仿佛時刻都有可能沖破自己身上的桎梏,然後就在此時,忽然一聲驚雷暴響,所有一切終于完全蘇醒,萬物勃發,生機盎然!
接觸到陽光,分享到雨露,這些沉眠了許久的生靈開始盡情的享受着生命的美好,它們瘋狂的生長,瘋狂的交歡,枝蔓纏結,根系相連,向上方不斷伸長自己的手臂,高聲尖叫着,仿佛要一直把天空刺穿。
這樣一種讓人驚歎的生命力,在薔薇激越的鼓聲中,被表現的淋漓盡緻。
然而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薔薇鼓聲的頻率又漸漸的慢了下來,力道卻沒有絲毫減輕。
鼓錘落在鼓面上的速度一下比一下慢,卻仿佛每一錘都重重的敲擊在在場衆人的心上,說不出的冷凝,肅殺。
在這樣的鼓聲中,人們仿佛看到生命的盛宴狂歡過後,那些肆意的生靈開始逐漸的衰老,虛弱,有人凋零,有人沉默,天地之間,開始由方才的喧鬧不斷沉澱,連着人的心,也開始不斷的向下沉淪。
鼓聲越來越輕,頻率卻在人們所注意不到的時候,悄然的快了一點,一場覆蓋一切的大雪無聲無息的從天而降,将一切證明萬物存在過的痕迹,輕輕遮掩。
鼓聲漸輕幾至于無,甚至比薔薇最初落在鼓面上的那一下還要輕,衆人隻覺心中一片凄慘,人生在世百年,無論曾經怎樣轟轟烈烈的活過一場,到最後,還不都和這鼓聲一樣,重歸于無?
就在衆人的情緒都達到了壓抑的極點的時候,鼓聲驟然一變,忽然以适中的力度,敲出一種極輕快的鼓點。
那鼓聲仿佛一個精靈,在跳躍,在召喚,方才死死沉沉的大地忽然又迎來新的生機,開始歡悅起來。
那精靈踏着奇怪的舞步,讓沉埋在泥土中一個一個己然困倦至極的生靈重新睜開眼睛,并努力鑽出泥土,争先恐後的跟在那精靈身後。
精靈輕聲的安撫,溫柔的微笑。
鼓聲開始變的和最初時相似,輕柔,但是快速,疾管敏弦,嘈嘈切切,仿佛呼吸聲,心跳聲,安甯中帶着些微的嘈雜,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泥土中沉睡。
它們安然的等待着,積蓄着,隻待來年的那聲驚雷一到,立刻又會以勃發的生機,成為這世界的主宰!
那些鑽出泥土的精魂驚訝的回望着自己的身後,忽然間發現,原來它們并沒有歸于無,而是留下了那樣充滿希望的東西。
再沒有任何一點留戀,每一個生靈的精魂都安然喜樂,跟着精靈,臉上滿是滿足的笑意,漸漸消失于天空之中。
薔薇的鼓聲至此,力度,頻率,幾乎都己降至了最低,一聲與一聲之間,竟要停頓十幾息。
然而南門附近偌大的地方,竟沒有一個人說話,也沒有一個人動一動,所有人似乎都己經沉浸在薔薇方才的鼓聲中,心靜平和安甯,不可自拔,甚至連薔薇什麼時候垂下雙臂,停止敲擊都不知道。
這支鼓前後回環,渾然一體,讓人從懵懂無知到瘋狂激烈,由冷凝肅殺到生機斷絕,最後卻妙手一回,大徹大悟,再無挂礙。
餘音三月,繞梁不絕,蕩氣回腸,卻又清平喜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