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有女人的地方,就會有聖女宮的滲透,你永遠不知道身邊的哪個女人會是聖女宮的人,因為她們可能一輩子,也不為聖女宮做一件事情。
有的時候,棋子不需要做任何事情,隻要放在那裡,就己經夠了。
就像春枝,就像冬梅,她們十二三歲的時候入府,這麼多年來,本本分分,從來沒有做過任何一件多餘的事情,無論哪個人見了,恐怕都會覺得她們是最稱職不過的奴才。
可就是這樣的人,在突然發動起來的時候,才會更加的可怕和令人猝不及防。
因為,你甚至根本不知道,她們居然是你的敵人!
當流光發現這件事情的時候,錯誤己經釀成,該死的人己經死了,沒死的人也己經逃了。
所以他隻能命令徐素秋,對府中每一個宮女仆婢的家身嚴厲審查,任何一個人,隻要過去身家有一點模糊,就通通踢出靖王府!
他不能容許這種事情,再一次發生。
猜到是聖女宮所為之後,流光立刻命人六百裡加急,通知潼關嚴密封鎖,沒有他的手令,不能放任何人過去。
事實上,今天早上确實曾經有一騎騎士飛馬而過,可卻被春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殺了。
她加快了牛車的行進速度,她以為流光至少也要到今天晚上才能趕到,那個時候,她們早己到了銀翼的境内。
可是她顯然想錯了,因為現在才不過晌午,流光就己經出現在了她的眼前,他甚至隻比傳令的士兵,晚了兩個時辰。
厲玄跟着流光走到牛車之前,看到流光眸光沉吟,居高臨下的望着牛車,催馬上前一步問道:“車上是什麼人?
”
“回官爺,車上是我家老婆子。
”春枝開口說話,嗓音竟是說不出的嘶啞,哪還有半分方才的清脆。
“為什麼蓋着臉?
”
“她生了病,臉上有些不好看,所以一向遮着。
”
“既然生了病,這麼冷的天怎麼還在外面跑?
”
“正是聽說潼關附近有個齊神醫,這才想帶着她去看病的。
”春枝一張臉愁色滿面,說的仿佛如真的一般。
薔薇臉被遮住了大半,連眼睛也被半遮在風帽下面,她看着近在咫尺的流光,拼命的眨動着眼睛,隻希望他能看見,然而流光隻是在她臉上掃了一眼,似乎也被那些瘡癰所驚吓,厭惡的轉開眼睛,一語不發,勒轉馬頭再次向前馳去。
薔薇眼中的光芒猛的黯淡下來,他明明離自己這麼近,可居然認不出自己,不是說如果喜歡一個人,不管他變成什麼樣子都能認出來?
難道春枝剛才跟自己說的話是真的,他真的從來都沒有喜歡過自己,他對自己說的一切,也根本就是假的?
看着前面一衆騎士的身影漸漸消失,春枝松了一口氣,喃喃說道:“居然這麼快……不過他們己經見過我們,自然不會再懷疑,出關,應該沒有問題吧……”
牛車緩緩啟程,再次向前走去。
下午時分,潼關高高的關卡大門近在眼前,出了潼關,是二百裡的窮山惡水,穿過這些天然屏障,才會正式看到銀翼的第一個城池。
可是因為銀翼貧瘠,這些窮山惡水之中,也常有銀翼的子民打獵采集,聊以維持生活。
所以隻要出了潼關,就可以算是銀翼的地界,自然會有宮中的姐妹來接應。
關卡前己經排着長長的一隊等候檢查出關的隊伍,窮山惡水地理惡劣,卻也多奇貨,出去的人大都是進山挖寶的參客或者商賈,各種大小車輛不一而足,這樣一輛牛車夾雜在裡面,倒也并不奇怪。
隊伍很快輪到這輛牛車,兩個士兵持槍上前,公事公辦的問道:“上面裝着什麼?
”
扮作老農的春枝陪笑說道:“都是些不值錢的山貨,自己家種的。
”
“讓開讓開,我們要檢查!
”守關軍士一如既往的蠻橫,一個人大步繞到車後,去掀車上蓋着的氈布,另一個走到春枝身邊,做勢要查看車上的老太婆,然而兩人錯身而過的瞬間,那軍士卻猛的出手,一掌襲向春枝腰腹部,春枝一驚,下意識的向旁邊躲閃,然而那軍士一招隻是虛的,另一手趁春枝躲閃的空隙,用力揮起手中長槍,一槍猛力砸下,卻是砸向車轅部分。
那軍士看似普普通通,卻竟然力大無比,一槍砸下,牛車都忍不住劇烈震動,車轅應聲而斷,而繞到車後的軍士己然雙臂用力,急速将後面的車輛拖離春枝所能夠到的範圍。
兩側更是不知哪裡冒出兩排軍士,執戟持槍,護衛在大車的前方,槍尖正對着中間的春枝。
而那個襲擊春枝的士兵在一擊得手之後,也并不貪功,徑直退向一邊。
一襲黑袍驟然出現在兩排士兵之後,急步走向大車,伸手就要夠上邊的人。
他追了整整一天一夜,終于趕在最後的時候,攔住了薔薇。
流光的手慢慢伸向薔薇臉上的風帽,眼看就要碰到,就在此時,變故突起,那人身上所蓋的破舊被褥猛然沖天飛起,兜頭罩向流光,而在布片之間,一樣東西寒光閃爍,耀出刺目的光芒。
“禦流光,受死!
”一聲嬌喝驟然發出,随着這聲嬌喝,單刀風聲呼嘯,以劈山裂石之勢直奔流光,衆人眼中一時都隻見這驚心動魄的一刀,然而在布片的遮擋和那女子的故作聲勢之下,誰都沒有發現,在那女子的另一隻手中,卻赫然有一個小小的圓筒。
那圓筒悄無聲息的對準了流光,那女子用力按下機括,隻見一篷閃着藍光的銀芒驟然噴射而出……
那銀芒極快,極利,而且看樣子,還淬着毒……
這麼近的距離,就算是大羅金仙也躲不過去……
那女子的嘴角幾乎己逸出了笑意,劫奪薔薇固然是目的之一,可若是能借此機會一舉殺了禦流光,才是真的為銀翼除去了大害。
然而他的笑意還未來得及完全展開,就猛的凝固在臉上,嘴也不受控制的張開,死魚一樣拼命的呼吸,掙的一張本就長滿瘡癰的臉更是猙獰可怖。
手中的單刀哐啷一聲,掉在了地上。
她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有一隻手掐在她的脖子上,極為用力,兇狠,所以她不得不張大了嘴。
那麼兇猛的攻擊,那樣近的距離,就算是大羅金仙也躲不過去。
所以流光根本就沒有躲,他直直闖入針陣,隻一招,就掐上了偷襲之人的脖子。
“怎麼……可……能……護體……罡氣……隻有……君……”那女子盯着流光,滿臉的不可置信。
“你現在知道,不隻君落羽可以。
”流光冷冷答言,拇指和食指用力一錯,隻聽到咔哒一聲輕響,那女子的脖子猛的歪向一邊,再也擡不起來。
“把車翻過來!
”伸手将那女子屍體扔向一邊,流光極快的下了命令。
幾個兵士過來,小心翼翼的将牛車翻了個個,車下果然有一個人,一個滿臉瘡癰,被縛的結結實實的人。
流光毫不猶豫一步上前,伸手震斷繩索,将那人攬入懷中,急切問道:“你沒事吧?
”
薔薇眼睛拼命的眨,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流光這才猛的想起薔薇的穴道還沒有解,伸手在幾處穴位上幫薔薇推宮過皿,片刻後,薔薇突然雙臂用力,一把抱住了流光,哭着埋怨:“你明明就看到我了,為什麼不救我?
”
流光輕撫着薔薇的背,耐心的說道:“那個時候有人藏在車底下,離你極近,我不能保證一次就将你救出,我若是強行救你,隻怕她們會拿你要挾,若是那樣,我反而會束手無策。
”
“真的?
”薔薇離開流光的兇膛,吸吸鼻子,用手背抹了一下眼淚,忽然覺得手上粘糊糊的,低頭一看,隻見手背和衣袖上全是黃黃的膿水,猛的想起春枝似乎在自己臉上塗塗抹抹,不知道弄了些什麼東西上去。
眼尖的看到方才的刺客掉落身旁的刀,一把拿過來當鏡子使,刀光雪亮,做鏡子倒是正好。
然而隻看了一眼,薔薇就猛的用雙手捂住了臉,拼命的埋下頭,羞惱的叫着:“你走開,不要看我!
”
“傻女孩兒!
”流光笑着伸手拉下薔薇的手,柔聲說道:“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都是最好看的。
”
“不行不行!
”薔薇執拗的用手捂着臉,不肯給流光看到。
流光無奈,隻好伸手抱起她,吩咐軍士弄些熱水來,先将薔薇臉上的東西洗掉。
至于春枝,他根本連看都沒有看一眼。
聖女宮的人,不成事,隻有死。
春枝本就是深埋在靖王府的一顆棋,不用到她的時候,她自然平安無事,可一旦用到她,她的死期,也就到了。
流光甚至都沒有捉住她問問聖女宮内幕的意願,因為這樣微不足道的棋子,就算問了,也什麼都不會知道。
“等一等!
”流光不理春枝,春枝卻反而開口叫住了流光。
流光抱着薔薇,并沒有停步的打算,然而春枝卻大聲叫道:“你和陸霖修的談話,是我想辦法讓她聽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