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将軍何出此言!
”流光伸手重重一掌拍在程遲肩上,誠懇說道:“老将軍來的正好,本王這裡,正有用得上你的時候!
”
“用得上我?
”程遲猛然擡頭,目光灼灼,慨然說道:“靖王有所趨使,老夫無不從命,管他攻山拔寨,老夫都願做頭兵,請靖王下令吧!
”
“老将軍說笑了!
”流光安撫的一笑:“老将軍多年鎮守臨湘,是我國之重器,豈能讓老将軍做這等親身犯險之事?
”
“那靖王的意思是……”程遲一臉疑惑。
流光一手把住程遲的胳膊,一手指着山上叛軍的方向,感慨說道:“老将軍,臨湘軍是你一手帶出來的,如今雖然做了些錯事,可說到底,仍是我們的袍澤兄弟。
為将之人,對手下士兵,感情如子如女,如今子女雖然犯了錯,我們又豈能一概誅殺,絲毫不給他們改過的機會?
”
“靖王……”程遲眸中驟然泛淚,這些話,正是他想要對流光說的,可是如今,流光居然先他一步說了出來。
“程将軍,你對臨湘軍如此,本王相信,臨湘軍對将軍的感情亦是如此。
方才本王己經調查清楚,叛亂之人隻有副将何平和他手下少數幾人而已,其餘之人都不過是受人蠱惑,不明真相。
方才本王試圖勸解,卻被逆賊何平陰謀打亂。
本王與臨湘軍接觸不多,說的話份量也輕,可是本王想,以老将軍在臨湘軍中的威望,如果能夠振臂一呼,這些兒郎們必然……”
“靖王放心!
”流光尚未說完,程遲己然知道了他話中的意思,用手一拍兇脯,大聲說道:“這些兒郎們多年在來臨湘駐守,個個赤膽忠心,絕對不會叛亂,既然靖王大人大量,對他們網開一面,老夫以項上人頭擔保,定然将他們勸的回轉。
”
“好!
”流光大喜:“要的就是程将軍這句話,如此,就有勞将軍了!
”
“靖王言重了!
老夫用人不察,犯錯在先,如今隻求能将功補過,但願為時未晚。
”程遲微微歎息一聲,抱拳回禮,也不再多說什麼,越過流光,大步向前走去。
越衆而出,不讓任何士兵跟随,一直走到了第三道土壘的前方,程遲才停了下來。
身軀如山如嶽,盎然站立,程遲深吸一口氣,忽然大聲喝道:“何平你這混帳,給老夫滾出來!
”
這一句中氣十足,聲震山野,臨湘軍俱是見慣了老将軍雷霆脾氣,豪放粗犷的模樣的,此時雖然程遲就站在他們的攻擊範圍之内,卻是沒有一個人發一矛一劍,俱都躲在工事後面愣愣的看着他。
衆人心中無不疑惑,何副将不是說程将軍己先行上山勤王了麼?
怎麼又會在這裡出現?
何平看到程遲突然出現亦是心中驚惑,司馬大人明明說程遲早己被他們秘密關押,必然不會出現,所以自己才能紅口白牙的對着士兵說謊,可此時他突然出現,這該如何是好?
一時間愣在原地,竟不知該如何反應才好。
此時程遲又再喝道:“臨湘兒郎聽了,何平囚禁老夫,陰謀作亂,其罪當誅,爾等此時不将其手刃,戴罪立功,更待何時?
!
”
這幾句話一喝出去,臨湘軍短暫的驚愕之後猛的傳來一陣巨大的騷動。
方才陸霖修喝話時,因為誰都知道他與靖王交好,他們雖然起了疑惑,卻未必相信,可此時連程将軍,一手将他們帶出來的程将軍都這樣說,那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隻聽陣營中一人大聲喝道:“弟兄們,我們被人騙了,還不殺了何平那個小人,向将軍請罪!
”
工事之後呼啦啦站起一片人,除了何平身邊的百餘名親信衛士之外,幾乎人人都是怒目相向,提刀而來。
而何平仿佛被這突然的變故給完全吓傻了,竟然立在那裡一動不動!
“蠢禍,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方才在何平耳邊低語的身材嬌小士兵一眼望向何平,狠狠罵道。
想她委屈自己承歡身下,在何平身上費了偌大工夫,好不容易讓他起兵反了,縱然知道此人難成大事,但隻要能擋得援軍片刻,拖到司馬翎攻下行宮就好。
可誰知道,他竟然連這一點都做不到。
驟然奪過身邊一人手中的火把,用力擲向第三道土壘之後,又對旁邊幾個何平的親信侍衛喝道:“愣着幹什麼?
還不快點火撤退?
”
那幾人如夢初醒,紛紛将手中火把扔向場中,拖着何平拼命向山上司馬翎的方向撤退!
第三道土壘之後俱是火油,觸火即燃,一點點火星都能讓它瞬間燃成沖天大焰,更何況是這麼多支火把?
山道之上立時火光熊熊,火舌吞吐,蛇的口信一般閃耀在衆人的臉上。
流光一見火起,立時知道事情不好,飛身上前,急聲向程遲問道:“程将軍,對面可有能擔當大任之人?
這火一時難滅,若等我們趕到……”
程遲畢竟領兵多年,一聽流光所說,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吐氣開聲,對着對面大聲喝道:“骁果營郞将可在?
”
聲音雄渾有力,直穿透瘋狂的火苗與嘈雜的人聲。
“末将在!
”那邊傳出一聲斷然大喝。
“本将命你,急速帶你部趕去行宮,協助皇上圍攻叛軍,絕不能讓他們攻破行宮!
”
“末将得令!
”火光那邊遠遠的傳來人聲,然後便看到隊伍紛沓,急速調整。
與此同時,流光這邊也快速下令:“沿主幹道就地掘出防火溝,防止火勢蔓延,其餘諸人收集沙土,盡速滅火!
”
那骁果營郎将果然并非庸才,帶兵去行宮解圍的同時,還留下了部分人,協助靖王滅火。
岚歌近來幾場大雪,大觀峰上早己白雪皚皚,火油燃着之後,融化積雪,雪水混着火油四處流淌,朝雲大軍所在一方處于地勢較低處,雪水沿山道而下,幸好流光方才下令及時,就地挖掘防火溝,那些流動的烈焰遇到溝壑徑直掉落,沒有造成什麼傷害。
然而薔薇心中卻是暗暗心驚,如若司馬翎沒有反,而是真的叛軍在這裡,别的不說,單單是這些流淌而下的火油,就不知道又要吞噬掉多少條人命。